第59章 鬱悶的朱祁鎮

  「為何不可?」

  「因為……」李青差點一禿嚕給說漏嘴,連忙補救,「大局不穩,若皇上親征,朝局該當如何?」

  歷史上如何李青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就眼下這情況,朱祁鎮敢親征,絕逼被『安排』。|!¤*'~``~'*¤!| 6❾𝔰ħ𝓾x.𝕔Ⓞⓜ |!¤*'~``~'*¤!|

  因為朱祁鎮得罪的不止是文臣,還有武將,京軍尚在掌握,可邊軍不一樣,山高皇帝遠,加上前些年小皇帝不問朝事,幾乎沒有威懾力;

  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們貪墨斂財的事情,絕對沒少干,朱祁鎮雖然沒查,但他們豈會不心虛。

  當然,主要矛盾還是海上貿易。

  在這種情況下,若朱祁鎮大搖大擺地去親征,文臣武將一聯手,賣個皇帝也不是不能做到。

  「皇上,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不,你不能親征。」李青乾脆把話說死。

  他真是怕了這個。

  朱祁鎮很不爽,皺眉道:「怎麼,在先生眼裡,朕就那般無用?」

  「非也,皇上乃英主,臣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朱祁鎮哼道,「朕知道,其實你也拿朕當小孩子。」

  「臣不敢!」

  「罷了罷了。」朱祁鎮淡淡道,「朕沒生氣,畢竟…朕都習慣了。」

  他滿臉失望,「本以為你與常人不同,現在看…唉,朕知先生,先生卻不知朕啊!」

  李青見他一臉受傷,訕訕道:「皇上,現在的情況是文臣武將幾乎都得罪了,遠的不說,就拿朝堂來說吧,反對你的大臣可不都是文臣啊,其中不乏武將,只是他們不善言辭罷了;

  甚至勛貴也是如此,朝局如此,皇上焉能輕離中樞?」

  「那好,就等朝局穩定後吧。」朱祁鎮倒沒意氣用事,他還是顧全大局的。

  但李青卻不想他親征,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他還是想把路堵死。

  「皇上可願聽臣一言?」

  「你說。」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李青道,「如今朝廷接管了與日本的貿易往來,同時重開銀礦,過些年還要重開西洋貿易;

  且不論其他,單是朝中的這些個官兒,他們心裡能痛快嗎?」

  「你是說,朕若親征,他們敢公然造反?」朱祁鎮問。

  李青點頭:「他們明面上不敢,暗地裡當然敢。」

  「他們敢?」

  李青無奈道:「他們若不敢,福.建江浙又豈會亂。」

  朱祁鎮啞口無言,但他不服,「難道朕之一生,都要像只金絲雀,待在這皇宮大內,不能離開一步?」

  「當然不是。」李青搖頭,「皇上若有閒暇,可微服私訪,近距離體驗京郊百姓的生活……」

  「還是說,朕不能離開京師了。」朱祁鎮問。

  李青不再多言。

  他看的出朱祁鎮很生氣,這個年紀的人最是受不得激,他越勸,小皇帝的逆反心理越大。

  大殿寂靜。

  君臣二人都沉默無言。

  良久,朱祁鎮平復了下心情,率先打破沉寂,「忠言逆耳,朕知先生公忠體國,並無私心,朕豈會聽納不進去直言?」

  「皇上胸襟氣度,可吞萬里江山,臣佩服。」李青笑著說,端起茶小口抿著。

  朱祁鎮強笑了笑,嘆道:「實話實說,朕方才確實很生氣,並非氣先生,而是氣自己無能;

  說到底,還是朕太差勁兒,做不到太祖太宗那般,差點兒拿先生撒氣,是朕的不是。」

  李青連忙放下茶杯,拱手道:「皇上如此說,倒讓臣無地自容了。」

  「哪裡話,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朱祁鎮認真說道,「對旁人,朕萬不會認錯,但先生不同,朕拿先生當絕對心腹,亦當家人,還請先生莫要放在心上,往後該如何,還如何,莫要想言不敢言。」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臣自當盡忠直言。」知道小皇帝心氣兒不順,李青便也多說了幾句好聽話。

  朱祁鎮到底年輕,又被壓了那麼些年,如今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了,有急於求成的心理並不為過。

  且他想做出一番功績出來,本心是好的,李青理解他。

  朱祁鎮能率先服軟,且主動認錯,已是難能可貴,李青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氣氛緩和下來,兩人又對可能要發生的事,進行一番探討,擬定了個初步方案。

  李青見差不多了,起身道:「皇上若無其他吩咐,容臣告退。」

  「朕送先生。」

  「皇上留步,公務要緊。」

  「嗯…也是,跟先生朕就不客氣了,先生慢走。」朱祁鎮笑著說。

  待李青走遠,朱祁鎮頹然坐回椅上,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他心中很鬱悶,知道李青所言都是實情,也知道李青為了他好,為了大明好,但他就是心氣兒不順。

  「唉…怪不著旁人,只能怪自己沒本事。」朱祁鎮自嘲笑笑,一口飲盡杯中茶,「來人,讓王振即刻見駕。」

  小黃門上前,囁嚅道:「回皇上話,王公公做了監軍,隨大軍出發了。」

  「這朕倒忘了。」朱祁鎮自語道,「朕怎麼沒見校場看到他呢?」

  小黃門說道:「王公公說群臣不待見他,擔憂風頭太大會遭人妒恨,也怕皇上難做,就低調一些,在城外候著了,

  他囑咐奴婢,若皇上問及,向皇上稟明。」

  「嗯,知道了。」朱祁鎮揮了揮手,小黃門行了一禮,退出大殿。

  朱祁鎮靠在椅上,仰臉望著殿中央的精美雕飾,心中空落落的,與群臣鬥法的這些日子,他很享受,卻也很孤獨。

  這種孤家寡人的滋味兒,讓他很難受。

  「皇上,是為國事煩憂吧?」

  朱祁鎮心中一暖,起身笑道:「小錢來了。」

  「臣妾原本是想先通稟來著,但殿外的奴婢說皇上心情不好。」錢皇后解釋道,「臣妾見他為難,就自行進來了。」

  「哎?無需解釋。」朱祁鎮拉起她的手,「來,坐下說話。」

  「皇上坐,這些日子皇上辛苦,臣妾給你捏捏肩。」錢皇后反而拉著他坐下,「臣妾整日無事,不累呢。」

  「嗯,好。」

  朱祁鎮重新靠回椅上,舒服地眯起眼,享受妻子按摩。

  「小錢啊。」朱祁鎮說,「太皇太后、太后的娘家人都封賞了爵位,錢家卻還不曾有過……」

  「皇上切莫如此,臣妾父親已經加了官,要是再進爵,恐有人說閒話。」錢皇后婉拒,「那樣豈能堵悠悠眾口?」

  朱祁鎮笑道:「皇后進宮,娘家加官進爵從太皇太后那兒就開始了,太后父親也是一樣,她們可以,你也可以。」

  「皇上三思,如今群臣…還是不如此為好,再說,臣妾娘家人的生活已是極好,不用再恩賜什麼了。」

  事兒鬧得這麼大,錢皇后又豈會沒有耳聞,她不想丈夫為難。

  「無妨,朕也不賞他們多高的爵位,賜個伯吧。」

  「真不用。」錢皇后拒絕,「皇上若真寵愛臣妾,就什麼也別賞,不然外臣如何看待臣妾,又如何看皇上?」

  「她們倆都能做的事,你為何不能?」朱祁鎮無奈道,「你呀,這樣可是會吃虧的。」

  「老話說,吃虧是福嘛。」錢氏笑笑,繼續為他活絡筋骨。

  朱祁鎮拍拍她的小手,「好了,朕不乏了,你也歇歇。」

  「臣妾不累。」

  「那就幫朕寫一封信。」朱祁鎮道,「朕說,你寫。」

  錢皇后詫異道,「皇上不都是下旨,怎麼會……?」

  「這個人不同,他呀,也算是朕的爺爺了。」

  「啊?」

  ……

  五月初,張輔傳來八百里加急情報。

  大軍已至福.建境內,禍亂程度並不大,但鬧事地太過分散,可能要多費些時日,大概在中秋前後才能平定。

  朱祁鎮著人八百里加急回信,明喻張輔,不用顧忌什麼,該怎麼打,如何打,自己決斷;

  同時,叮囑王振,不得掣張輔的肘,只管跟著混軍功就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個道理朱祁鎮明白,更何況此人是張輔。

  想要人打贏,打的輕鬆,就得賦予權力。

  六月初,江浙先後傳來軍報,稱倭寇基本平定,只剩下一些小股倭寇負隅頑抗,但已不成氣候。

  兩省的巡撫、布政使、按察使、指揮使……連名上奏,促請重開海域。

  朱祁鎮邪魅一笑,明喻兩省高官:但凡還有一個倭寇在,海域就不能重開,錦衣衛、東廠番子會暗中監督;

  發現謊報軍情者,無論官職大小,皆以通倭罪論處!

  末了,還加上一句:朕這也是為了江浙的百姓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