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苑,校場。🎉✌ 69𝐒ʰⓤⓍ.ⓒόM 👣♔
一切準備完畢,就等皇帝露個面,走個過場。
本來出兵這樣的大事,朱祁鎮身為皇帝應該早早過來,點兵點將,慷慨陳詞一番,鼓舞士氣。
奈何朝堂局勢不穩,反對出兵者不在少數,為不再扯皮,朱祁鎮只能卡著點來。
朱祁鎮率先走進校場,楊溥等人落後半拍。
張輔見皇上到來,撩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向上,「臣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嘩啦啦……』數萬將士手扶長槍,單膝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甲冑森明,氣沖雲霄。
如此鐵血之師,任誰見了不激動,何況朱祁鎮是皇帝,何況他才十六歲。
「眾將免禮。」朱祁鎮俊面發紅,因激動語調都有些發顫。
「謝皇上……!」
『嘩啦啦……』甲冑摩擦聲不絕於耳,數萬將士列隊整齊,氣勢如虹。
朱祁鎮心懷激盪,如此王者之師,焉有不勝之理?
想到太祖、太宗、宣宗的親征經歷,他更是滿心憧憬,率領著這麼一支大軍馳騁戰場,當何其壯哉。
朱祁鎮想說上兩句激勵士氣的話,但毫無準備再加上心情激動,他竟一時組織不成語言。
又見群臣跟進來,只好言簡意賅,朗聲說道:「待平叛後,朕犒賞三軍!」
「臣謝皇上聖恩。」張輔拱手謝恩。
「謝皇上聖恩……!」將士異口同聲。
朱祁鎮笑笑,朝張輔揚了揚下巴。
張輔會意,翻身上馬,沉聲道:「出發!」
數萬將士列陣整齊,踏著軍步有序跟上隊伍,校場塵埃滾滾。
群臣剛進來,便見大軍出發,有心想添堵也做不到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軍離開,還平白吃了一鼻子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晚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只能將事情鬧大!
近兩刻鐘後,當最後一個士兵離開校場之時,朱祁鎮好似才回過神兒,看著大軍背影,他心潮澎湃。
什麼陰謀陽謀,什麼局勢紊亂,什麼文官集團勢大……他統統不在乎了。
只要能將如此鐵血之師牢牢掌控,天下豈會大亂?
他愈發覺得李青目光長遠,打上兩仗狠的很有必要性,也是眼下撥亂反正的不二之選。
朱祁鎮突然覺得,自己不在江浙興兵,有些軟心腸了。
大軍終是出發了,但朱祁鎮卻不急著走,他不走,群臣也不好走,一群人就這麼站著。
許久,朱祁鎮呼出一口鬱氣,「擺駕回宮。」
楊溥摸了摸鼻子,他有些尷尬,來的時候他是坐龍輦來的,因此他的轎子並未跟來,東苑雖也在皇城,但離皇宮有一大段距離,他一個七十多的老頭子,哪裡有力氣走回去。
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楊溥腹誹一句,厚著臉皮跟同僚拼了個轎。
倒是苦了抬轎子的轎夫……
李青騎著毛驢悠哉悠哉,終於,把兵給派出去了。
兵者,兇器也;卻也是整頓朝綱的利器。
家門口。
李青遠遠就看到有錦衣衛在守著,還有一頂轎子,這群人見他回來,其中兩個錦衣衛立即上前,拱手道:「李大人,皇上交代,讓你即刻進宮見駕。」
「好,容我將坐騎拴回家。」
兩個錦衣衛神色怪異:你管驢叫坐騎?
皇上跟前的紅人,他們不願得罪,也不敢得罪,點頭道:「還請李大人快些,莫要讓皇上久等。」
「兩位稍等,我去去就來。」
李青牽著毛驢回家,又往馬槽里放了些新鮮草料,這才出門坐上錦衣衛的轎子,趕往皇宮。
小皇帝成長了不少,知道避開群臣私下召見,這讓他很欣慰;但小皇帝這種『好用就可著一個人用』的性子,讓他很不喜歡。
好歹也學學朱瞻基啊,不知道多勞多得嗎,這工資也該漲漲了吧……李青無奈嘆了口氣:這小皇帝人情世故是一點都不懂啊!
他到現在還是自費上班,想領俸祿得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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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
李青到時,茶水已備好,朱祁鎮的態度值得肯定,但態度又不值錢。
「皇上喚臣來何事?」
朱祁鎮抿了口茶,一旁侍候著的人,自覺離開。
放下茶杯,朱祁鎮這才道:「今日與楊溥一番長談,朕獲益良多,有些疑惑想與先生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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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楊溥說的那些問題,詳細闡述了一番,問:「先生以為楊溥所言然否?」
「很中肯。」李青點頭。
「那先生可腹有良策?」
李青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若皇上想一勞永逸,鬥敗、鬥垮群臣,從此一言九鼎,令行禁止;那臣是沒有良策的。」
「啊?」朱祁鎮呆住,有些不能接受,「為什麼?」
李青認真解釋:「其實,楊溥有句話說的很對,這官場的水永遠不會清,也清不了。」
聞言,朱祁鎮備受打擊,失落道:「那我們不是白忙活了?」
「怎麼會是白忙活呢?」李青笑著說,「現在不比之前好很多了嗎?」
頓了頓,「臣的意思是,君臣之間的鬥爭,不是一年兩年,也不是十年八年,它會伴隨皇上一生,亦或說,他會貫穿整個大明王朝;
所以,皇上要有耐心,有恆心,有一爭到底決心。」
李青端起茶杯,吹去水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誠然,官場的水清不了,可若是不去爭,它只會越來越渾,最終……泥濘不堪;
皇上御極這些年,應當深有體會吧?」
朱祁鎮默然點頭,「正統五年,和宣德五年,差距之大如有雲泥之別。」
「這就是了,皇上要和他們爭、和他們斗,才能儘量讓水不那麼渾濁。」李青道,「人性是貪婪的,永遠不知足;
餓時想吃飽,飽暖思淫慾;溫飽之後想有錢,有了錢又想權……幾時知足過?」
朱祁鎮道:「他日朕手握大權,若效仿太祖,嚴刑酷法呢?」
李青搖頭苦笑。
朱祁鎮道,「先生是不信,朕能做到太祖那樣?」
「倒也不是。」李青道,「太祖殺的官吏稱得上歷史之最,洪武朝一朝,能任滿致仕還鄉的官員,如鳳毛麟角;
莫說官員,那些個開國勛貴,甚至被頒發免死鐵券者,犯了事,太祖還不是照殺不誤?」
李青苦澀道:「可結果呢?問題解決了嗎?
即便面對剝皮實草,可貪污受賄,作惡多端的官員,還不是絡繹不絕,是他們想死嗎?
不,是控制不住貪婪。」
朱祁鎮頹然嘆了口氣,道:「不說那麼遠的了,還是說說眼下吧!」
他問:「先生可有良策?」
李青笑笑:「算不上良策,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可否具體點兒?」
「麓川若亂,以京軍為主導,衛所兵為主力鎮壓就是,至於暹羅、緬甸,倒也算不上大患,可讓交趾牽制他們」
「交趾?」朱祁鎮皺眉道,「先生不知,大明現在對交趾幾乎失去掌控了嗎?」
「交趾的掌權者是前漢王朱高煦對吧?」
「是他。」
李青笑道:「這不就行了,他雖說被廢,但到底是太宗親子,皇上修書一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想他不會拒絕。」
「這怎麼可能?」朱祁鎮搖頭道,「怕是先帝在世,他都不會聽,何況是朕,先生你太想當然了。」
「不,他會的。」李青篤定道,「他欠先帝的人情。」
朱祁鎮眉頭一挑,驚疑道:「先生,你知道的有些多啊!」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李青臉不紅,氣不喘,「我是大明的官員,豈會不讀大明的史書,太祖、太宗、仁宗、宣宗的實錄,臣日夜研讀不輟,皇上何須奇怪?」
頓了頓,「昔日漢王謀反,實錄語焉不詳,臣向于謙於侍郎求證過,因此得知內中詳情。」
「原來如此。」朱祁鎮微微點頭,「不過朱高煦就是一小人爾,他肯幫忙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不能靠他。」
李青卻道:「左右不過是一封書信的事,又沒什麼損失,萬一呢?
再者,這不是還沒亂的嘛,趁此機會給他打個招呼,他若不肯,我們也不至於手忙腳亂不是?」
朱祁鎮嘆道:「那就先以先生所言,北方呢?」
「北方…」李青沉吟許久,才道:「草原有瓦剌牽制,我大明又有堅城利炮,他們攻不進來。」
「為何,我們不主動出擊?」朱祁鎮道,「太祖把他們打跑,太宗把他們打怕,宣宗親征,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
李青面色大變:「皇上,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