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和光同塵?同流合污!

  「你在朝堂混了這麼久,人緣怎麼這麼差?」李青很不解。

  你昔年人緣比我還差好不好……于謙腹誹一句,解釋道:「官場是逐利的,想要籠絡官員,就要給其謀取一定的好處,這樣才會有人為你搖旗吶喊;

  而朝廷重開海洋貿易,動了絕大數官員的利益,他們自不會再跟著我站隊。」

  頓了頓,「若在平時,我有把握能動員一部分官員,但在這事上,我…怕是無能為力。」

  「好吧。」李青苦笑搖頭,但也能理解。

  于謙不是楊士奇,這也決定了他成不了頂級權臣。

  不過這也沒什麼,于謙本就不是這次的主角,出力大小,對大局的影響並不大。

  于謙問:「先生以為,他們會如何應對?」

  「這個說不好,不過無非就那兩套。」李青道,「要麼陽奉陰違,讓朝廷貿易的國策無限期延後,要麼直接搞事情。」

  「搞什麼事情?」于謙問。

  「比如動亂,亦或地方百姓起義。」李青淡淡道,「他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于謙一怔,情不自禁的想起,昔年的唐賽兒起義。

  當時他還未入朝,不過後來入朝後,聽李青講過其中隱情,說是起義,實則就是為了阻止遷都。

  起義……于謙神色凝重,「這件事可大可小,先生可有妙策?」

  「塌不了天。」李青卻不甚在意,「現在百姓都能吃飽飯了,即便鬧,也鬧不出大亂子,無需過於憂慮。」

  「話雖如此,但……」于謙問,「先生可有不鬧出亂子,就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你也太高估我了。」

  「先生總有辦法。」

  「……」李青無奈道:「這次不同以往,是真正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不反抗是不可能的,若是他們能順從,朝局也不會如此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聖人的道德標準,又有幾人達得到?」

  李青嘆道:「朝廷重開海洋貿易,百官定當阻撓,這是必然的事,不要抱有一絲僥倖心理。」

  于謙默然。

  李青走了一陣兒,感覺不如騎驢來得舒服,於是翻身上驢,「那什麼,你慢慢走,我先回去了。」

  于謙:「?」

  我轎子都不坐了,陪著你步行,你就這麼對我?

  「先生……」

  「駕~!」

  「……」于謙滿臉黑線:晚上不找你喝酒了。

  ~

  回到家,李青取下韁繩,還毛驢自由。

  毛驢一直挺乖巧,自覺進了木棚,吃了些草料便睡下了。

  和生產隊的驢相比,它算是幸運了,不用整日幹活,但同時,它也是不幸的,畢竟生產隊的驢不用聽人絮叨。

  真是…馬善被人騎,驢善也被人騎。

  李青燒了一大桶熱水,舒服得泡了個熱水澡,然後開始模擬變局。

  他不是理想主義者,在大明待了這麼久,早已對官紳這個團體摸透了,個個滿口道德仁義,實則腹黑的緊,幾乎沒一個善茬。

  當然,文官集團還是有好官的,不過很稀少,且這些好官大多成不了氣候,原因很簡單,少數人總究會被多數人排擠。

  渾濁才是常態,你想融進這個圈子,就不能清;你想清,就融不進來。

  官場有句話叫『和光同塵』,但在李青看來,這就是『同流合污』。

  「小皇帝雖然登基近八年了,但真正開始掌權也就這兩年的事兒,若我是那些人,會怎麼應對這次『危機』呢?」李青將代入進文官集團,在腦海中模擬。

  最後得出結論:福.建必出亂子!

  原因很簡單,福.建距離日本、琉球很近,一旦達成官方貿易合作,那裡是重中之重。

  但光是福.建一地亂,並不足以威脅到小皇帝妥協,畢竟征暹羅、緬甸的京軍已經回歸,鎮壓動亂手拿把掐。

  「除了福.建還有哪兒呢?」李青冥思苦想,最終,不確定道:「江浙不會也亂起來吧?」

  這兩地也有與日本國貿易往來的港口,不是不可能出亂子。

  「江浙官紳挺多的,富紳也多,真要大亂起來,他們也會受影響。」李青分析道,「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他們未必幹得出來,但也得將這個可能計算在內。」

  李青預估了一下風險,還是覺得勝券在握。

  無他,京師三大營可不是吃素的,儘管這些年來戰事幾乎沒有,三大營戰力不復巔峰,但鎮壓個動亂,絕對綽綽有餘。

  「京營的責任是拱衛京師,得留下個三四萬……」李青從頭到尾就沒考慮過衛所兵,用地方衛所兵,極大可能會出現出工不出力的情況。

  地方上相互勾結的事兒多了,且往往越富裕的地方,士兵的戰力越低下。

  李青從頭到尾理了一遍,最終得出結論:即便只動用京營,且留下四萬京軍拱衛京師,即便三省都鬧出亂子,三大營一樣能鎮壓動亂。

  「優勢在我!」

  李青吐出一口氣,輕鬆的笑了。

  這是關鍵性的一步,這次過後,朝廷再下西洋的阻力會大大降低;屆時,朝廷將重新恢復昔日對海洋貿易的制霸權。

  再往後,大明國庫將越來越充盈!

  錢這個東西,對個人重要,對國家一樣重要。

  王朝興衰,和國庫有錢與否,有著直接關係。

  …

  不知不覺,傍晚降臨;橘紅色的夕陽散發著柔和光暈,將窗紙染紅,李青伸了個懶腰,心情舒暢。

  起身取下木架上掛著的大氅披在身上,李青準備出去怡情。

  剛出門口,就見于謙拎著酒菜過來。

  「先生,整兩杯啊!」

  「……」李青不太想跟他喝,卻也不好攆人,「走,進屋。」

  ~

  酒菜擺上桌,二人邊吃邊喝,誰都沒提國事,就是單純的喝酒。

  一杯接著一杯。

  很快,于謙帶來的一壇酒就給喝光了,李青見不盡興,又搬出一大壇地瓜燒。

  地瓜燒的度數很高,沒多久,于謙就喝大了,雙頰通紅。

  李青說:「你吃菜吧。」

  「……我只是喝酒上臉。」于謙強行挽尊。

  李青好笑道:「怎麼,明兒不上朝了?」

  「這些日子兵部沒什麼事。」于謙給自己倒了一杯,「時間還早,明日上朝還是沒問題的。」

  「來,干。」于謙舉起酒杯,興致很高,

  李青笑笑,『噹啷~』跟他碰了一下,飲盡杯中酒,好奇道:「今兒有什麼喜事嗎?」

  「先生為何這麼問?」于謙不解。

  「今日的你,可不符合你往日的風格啊。」李青笑道,「喝酒誤事,你不是一向將政事放在第一位的嗎?」

  于謙笑呵呵的說:「今時不同往日嘛,先生回來了,我這壓力直線下降,待朝廷重開貿易後,大明將再次恢復昔日巔峰,以後我就更輕鬆了。」

  李青目光一凝,詫異的瞥了眼于謙,卻發現于謙正在定定的看著他,雖然臉頰通紅,卻無醉意。

  「你幹什麼眼睛瞪著看著我?」李青有些發虛。

  于謙認真道:「先生,其實我都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李青疑惑,「看出什麼?」

  「今日之李青,便是昔日之李青。」于謙搖頭晃腦道。

  李青默了一下,只是說:「你看錯了。」

  于謙搖頭,不解道:「先生為何要改換身份呢?你若直接用原來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會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

  「你錯了。」

  「不,我沒錯。」于謙認真道,「雖然我搞不清楚先生為何青春不老,但我十分肯定,你就是當年的永青侯。」

  頓了下,「我真沒喝醉!」

  李青默然片刻,選擇攤牌:「好吧,我就是李青;

  但…你還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