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王府。
縞素一片,整個王府都被白色覆蓋,府上府下個個面色悲切……
興王薨了!
「世子,您吃點東西吧?」黃錦端著飯菜來到靈堂,小心翼翼的說。
「拿走,我不餓。」
「世子……」黃錦欲言又止,搖了搖頭,留下飯菜退了出去。
不多時,一大一小兩個一身孝服少女緩步進來,大的十四五歲,小的八九歲,姊妹倆模樣可人,配著一身孝服,更顯嬌弱……
大的瞅了小的一眼,小的遲疑了下,怯怯開口:「王,王兄,是母妃……母妃叫你過去。」
默了會兒,少年開口:「嗯,我知道了。」
見狀,大的忙上前攙扶,輕聲說:「母妃也很難過,熜弟你當多多勸慰母妃才是。」
朱厚熜在姐姐的攙扶下站起身,微微點頭:「我明白。」
……
「母妃……」朱厚熜只吐出兩個字,卻是不知該如何安慰,難道說:節哀順變?
蔣氏招了招手,朱厚熜走到床邊坐下,垂頭不語。
「熜兒啊,咱們興王一脈,以後就全靠你了……」蔣氏撫摸著兒子腦袋,滿臉悲色。
「母妃放心。」朱厚熜重重點頭,從悲傷中清醒不少,保證道:「孩兒會操持好這個家的。」
「這些日子你都瘦了……唉……。」蔣氏悲苦一嘆,「你父王走了,可咱們這個家……還要繼續,莫傷了身子,七日守靈早已過去,你當多注意休息、吃飯,你父王有靈,也不願看到你這樣子……」
「嗯嗯……」朱厚熜點頭垂淚。
才十二歲的年紀,又哪裡能一下適應沒有父親的生活。
少時喪父,人生一大悲。
好半晌,朱厚熜抹了一把眼淚,擔憂道,「母妃,傳言當今皇上放浪無形,他會不會隨便給父王安一個諡號啊?」
蔣氏輕輕搖頭:「這倒不會,你父王一向循規蹈矩,又與先帝感情極好,而且你父王與母妃說起過皇上,雖年輕氣盛,可若能穩下性子,借鑑先帝治國之術,未嘗不是一代明君,我們偏安一隅,偏聽偏信卻不可取。」
朱厚熜緩緩點頭,問道:「母妃,寧王造反,皇上御駕親征之事,已經傳到我們這兒了,您何以……還要讓人上報京師啊?」
「這是規矩。」蔣氏嘆道,「熜兒啊,現在咱大明的藩王,可比不了洪武朝那會兒,他日你繼承興王,也要按規矩來,如此才能長久……皇上不喜藩王,你可萬不能犯錯。」
「孩兒記住了。」朱厚熜認真點頭,「可皇上都不在京師,父王……」
「朝廷接到消息,定會通知皇上,這就不是咱娘倆能干預的了。」蔣氏苦笑,「聽朝廷安排吧。」
這時,小郡主忙裡忙慌地衝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蔣氏對兒子寵溺,對女兒卻異常嚴厲,「冒冒失失成何體統,讓你多像你姐學……」
「母妃、王兄,朝廷來人了!」小丫頭急急道。
「啊?」蔣氏一驚,倏地從床上坐起,一邊穿鞋子,一邊問,「來了多少,是將軍還是公公?」
「好像是……是公公,沒長鬍子。」小郡主說,「說是代皇上來看望父王的。」
「代皇上……」蔣氏愣了下,不由得更為忐忑,「速去讓黃錦好生安排……不,人在哪兒?」
小丫頭:「在,在靈堂祭拜父王呢。」
「嗯,知道了,回你房間去吧。」蔣氏快步走向鏡前,匆忙整理了下儀容,道,「熜兒,快隨母妃過去。」
~
靈堂。
張永神色悲切,強擠出淚花,嘴上說著場面話,一邊暗暗焦急:這人咋還不來啊,咱家都快沒詞兒了。
雖說靈堂只有一個守靈的郡主,一個王府太監,可面子工程不能少,人死為大,且死者還是大明的藩王。
身為欽差,他可不能失了禮數。
還好,在他那點墨水耗干之前,興王妃、興王世子匆匆趕來。
張永很是通情達理,見母子過來,徑直走了出去。
母子忙又出了靈堂,在院裡行禮參拜。
「妾身蔣氏,(臣朱厚熜)恭請聖安。」
「聖躬安。」張永昂首挺胸道了句,繼而忙俯身虛扶了一把,「王妃請起,世子殿下請起。」
頓了下,「興王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蔣氏抹了抹眼淚,無形渲染著悲傷氛圍,「回上差,已有十七日。」
「這樣啊,這真是……真是天妒英才啊。」張永惋惜了句,解釋道,「諸王中興王爺與先帝關係最好,皇上來了江南,特意派咱家來探望一下興王爺,不想……唉。」
這話又惹到了蔣氏,她衣袖掩面艾艾哭泣了陣兒,才重又強打起精神,「敢問上差,皇上有何吩咐?」
她心裡有些慌,覺得來者不善。
「皇上沒吩咐,就是派咱家來慰問一下興王爺……」張永見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便也想著速戰速決,回身揚聲道:「來呀,把皇上的賞賜送進來!」
很快,一口口箱子被人抬了進來。
母子忙再拜,叩謝聖恩,同時,一顆心也放在了肚子裡。
一陣場面之後,
蔣氏道:「上差一路奔波,請稍作休息,黃錦……」
「不勞煩了。」張永忙道,「興王薨逝是大事,當儘快讓皇上知道,咱家這就回去了。」
聞言,母子心中升騰起一股感動。
「上差稍等。」蔣氏挽留,並給兒子打了個眼色。
朱厚熜會意,忙奔向王府庫房。
張永知道這是要給自己好處,這早都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則了,欽差駕到,但凡不是治罪找茬,都要給辛苦費。
不過,張永並不貪心,只是笑笑:「大事要緊,咱家就不多留了。」
說罷,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上差,上差……」
「王妃留步……」張永一邊謙讓著,一邊往外走,到了門口翻身上馬,駕馬離去。
朱厚熜取來銀票之時,欽差小隊已然揚長而去。
「這太監……心腸還真不錯。」朱厚熜輕聲說。
「嗯,看來皇上還是念著舊情的……」蔣氏放鬆下來,「這樣也好,皇上早日知道,你父王的諡號便也能早日定下來……」
她看向兒子,道:「熜兒,過不久朝廷的敕封便會下達,你……做好做興王的準備了嗎?」
「孩兒……」朱厚熜微微搖頭,「孩兒不知該怎麼做。」
「不知道就對了。」蔣氏道,「你只需好好享受榮華富貴,怎麼舒服怎麼來,其他的統統不要想。過幾年多娶幾個,多生兒子……」
「……孩兒喜歡讀書。」朱厚熜臉紅紅的說。
「你又不能科舉,讀那麼多書做甚?」蔣氏似是有些不滿,「你父王就是讀書把身體讀垮了……懂得越多,煩惱越多,還不如啥都不懂的好呢。」
朱厚熜不認同,卻也沒有犟嘴,從小到大,母妃總是這般教育他,讓他做一個貪圖享受的人……
~
南直隸。
朱厚照解決了寧王,忙完祭祖,便住在了皇宮,處理政務,聽察民情……
來都來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一些的,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若在大街溜達,會給此地百姓造成極大困擾。
怕是上街都要被嚴查……
不過,他到底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沒來江南前整日憋在皇宮,來了江南還整日憋在皇宮,那不是白下江南了嘛……
可公然去大街上又不妥,一來擾民,二來李青那廝會揍他,微服私訪都不行,現在南直隸官員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來,安在他身上。
防著他呢!
朱厚照自覺對不住李青,也不想再惹他生氣,思來想去,便準備去永青侯府逛逛。
這個李青便是知道也沒理由生氣,親近他乾兒子不好嗎?
再說了,李家跟朱家還有一層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關係。
朱厚照知道李夫人就自己的姑奶奶,視察不行,走親戚總行了吧?
直隸官員對皇帝去永青侯府也沒意見,只要別四處瞎溜達就成,去永青侯府就去永青侯府吧。
永青侯牛逼了那麼久,他們也習慣了。
永青侯府。
時至初秋,還有些燥熱,府院綠植依舊茂盛,還能聽到稀疏的蟬鳴。
朱厚照贊道:「江南氣候確實比北方要好許多,冬天當也很暖和吧?」
李宏父子陪同,隨他在府上散步。李浩道:「冬天也是冷的,不過比京師要好許多……」
話到一半,便被父親狠狠瞪了一眼,李浩悻悻的閉了嘴。
朱厚照伸了個懶腰,道:「李夫人呢,怎不見她露面,是不是不歡迎朕啊?」
「回皇上……」
「不用你回,朕是問你父親。」
李浩:「……」
李宏訕訕道:「她身體有些不適。」
「不適?」朱厚照腳步一頓,道:「那朕更當看望一番了。」
憲宗皇帝妹子,英宗皇帝嫡女,李青認的侄女,三重關係加持,朱厚照自然上心。
「走,帶朕去看望一下李夫人。」
「我娘在後院呢。」李浩說。
「大白天的有何當緊?」朱厚照沒好氣道,「咋?你怕朕看上你小妾啊?」
「我……」李浩真想召喚青爺,好好治治這個不著調的熊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