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小小厚照……拿捏!

  李青就是要讓他有火發不出來,就是要讓他憋著,憋得越狠越凶,對他越刻骨銘心。

  不可否認,朱厚照有些東西,但……不多!

  李青要讓朱厚照徹底服氣,心服口服!

  如此,他的話朱厚照才會聽進去,而不是口服心不服,左耳聽,右耳扔。

  朱厚照氣抖,咬牙道:「說宗祿永額的事吧。」

  「你現在生氣嗎?」

  「不氣!」朱厚照牙齒咯咯直響。

  「這麼說,你認為我說的對,是吧?」

  「是。」少年人面容扭曲,似憤怒到了極點,又似覺得丟人。

  李青輕笑道:「其實你根本不用生氣,相反,你該為此開心才是,第一,你認識到了自己不足,第二,你得到了正確答案;

  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知了不知是收穫,何以為恥?」李青道,「何必生氣?」

  朱厚照深深吸了口氣,沉默下來。

  似乎……沒那麼氣了,可心裡依舊堵得慌,他平靜下來。

  「你說的對,朕是有些鑽牛角尖了,有些……小心眼兒,不肯服輸。」朱厚照承認了自己的缺點,「這些……朕往後會注意。」

  見狀,李青稍稍感到一絲欣慰,總算沒白浪費口舌。

  挑起了朱厚照的負面情緒,李青接著開始尋求情緒認同,以達到讓朱厚照心服口服的同時,收穫正面的情緒價值。

  以此,在給朱厚照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時,也不至於留下隔閡。

  少年人若是討厭了一個人,那這人便是有蘇秦之才,才是枉然。

  李青可沒那麼無聊,只為故意氣朱厚照。

  「宗祿永額這個設想極為精妙,你能想到這層,說明你極具大局觀,是個有戰略眼光的人。」李青對朱厚照的設想給予肯定。

  「不過光是戰略眼光是不夠的,實現政治設想,達到戰略目標才稱得上成功,不是嗎?」

  朱厚照點點頭:「是這樣。」

  他又平靜了許多,情緒上也更加穩定。

  李青輕笑道:「咱們來舉個例子,假如你的目標是從一個村去另一個村,中間橫著一座山,該當如何?」

  「翻越它!」

  「嗯,有勇氣,有毅力!」李青贊了聲,轉而問,「可若沒有翻山無路,且滿是荊棘,該當如何?」

  「披荊斬棘!」朱厚照目光堅毅。

  「說的好,有勇氣,有毅力。」李青豎了豎大拇指,頓了下,又補充道,「但,沒腦子。」

  朱厚照剛才被氣飽了,倒是沒再惱怒,皺眉道,「難道畏縮不前?」

  「山是障礙,卻非結果不是嗎?」李青笑問,「目標是什麼?」

  「去另外一個……」朱厚照突然醒悟,緩緩道:「繞過它!」

  「嗯,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李青含笑點頭,溫聲道,「為帝者當有功利心,這點你很棒,可功利心並不代表急於求成。」

  「試想一下,想從這個村到那個村的人,真就只有你嗎?」李青問,「為何山上沒有路呢?」

  「因為沒人翻越大山?」

  「為何別人不翻越呢?」

  「因為……成本太大。」

  「對!」李青眸光愈發欣然,繼續引導,「所以要……?」

  「迂迴!」

  「太對了。」李青點頭,「就拿藩王宗祿來說,看到問題的不只是你,你父皇……乃至歷代皇帝都看得到,他們不是不想解決,而是有更優先級的問題需要解決,畢竟……連建文都看得到藩王危害,不是嗎?」

  對不住了小師弟,只能拿你做反面教材了……李青默默說了句。

  「太宗登基後就削過藩,而到了仁宣二宗……則是有更優先級的問題要解決,因為他們要為永樂大帝的偉大功績善後。」李青道,「到了正統朝……主少國疑,權臣當道,他沒精力顧及這個,再然後……景泰帝執政期間處境尷尬,政治土壤不允許他有大動作。」

  頓了頓,繼續分析:「成化一朝,則更多是為正統、景泰兩朝留下的弊端做修正,接下來……你就知道了。」

  李青道:「你父皇為君厚道,御下寬仁,卻也遺留了些弊端,不過憲宗皇帝退位前做的足夠好,弊端倒也不算嚴重,如今政治格局……藩王宗祿卻成了最優先級的問題了。」

  朱厚照緩緩點頭,認可李青的看法。

  不過,他也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

  李青笑道:「歷朝大事件又瞞不了人,透過事件看清本質並不難,只是許多人缺乏思考,亦或說不想在這上面浪費精力,畢竟……讀書人更在意功名。」

  抿了口茶,緩解了下乾燥的嗓子,李青這才解釋:「我一閒人,沒事兒就愛琢磨些歷史大趨勢,純屬個人愛好。」

  「嗯…,說了這麼多,該說說宗祿永額的解決之法了吧?」朱厚照這會兒完全靜下了心,想聽聽李青的高見。

  李青微微一笑:「其實,皇上你剛才都說了,就是迂迴!」

  「說明白些。」

  「不斷降低他們的心理預期,從而迫使他們同意宗祿永額。」李青說。

  「比如……?」

  「比如拖欠宗祿,發一部分欠一部分。」李青正色道,「藩王不滿祿,滿祿無永額!」

  藩王不滿祿,滿祿無永額……朱厚照默默重複了遍,贊道:「妙啊,實在是妙!」

  李青補充:「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萬不可一下截留太多,一點一點來,鈍刀子割肉,他們雖有怨言,也不至於急眼。」

  頓了頓,嚴肅道:「你需記著,任何動既得利益者的舉措,都要謹而慎行,萬不可操之過急!」

  朱厚照點頭,突然恍然笑道:「敢情搞了半天,還是折中大法啊!」

  「非也。」李青正色道,「折中只是手段,卻不是方法,眼下之所以適合拿出來,主要原因是可以把太上皇病倒的誘因,栽贓在藩王身上,若無這個引子,單靠折中萬萬行不通。」

  見他情緒低落,李青寬慰道:「這事兒不能怪在你身上,你父皇身體本就不好,沒有這件事也會因其他事誘發。」

  「嗯…,朕明白了。」朱厚照心中難過,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任性。

  默了良久,他緩緩起身,道:「朕去靜靜,你請便吧。」

  走了兩步,又頓住,轉頭道:「父皇龍體全仰仗你,多上上心。」

  「你放心,我已制定好了第一階段的治療,過幾日就正式開始。」

  「嗯…。」朱厚照點點頭,步子剛邁開卻又止住,從懷裡取出一塊牙牌,上前道,「這個給你,可自由進出宮。」

  頓了下,「這東宮你皆可去得,包括朕的寢殿,皇宮……亦可去御書房。」

  「御書房現在不宜去。」李青輕笑道,「一步登天本就令人側目,還是先低調點為好,有話在這兒說就是了,你若覺可以在我這兒學到東西,大可直接問,我這人向來大度且大方,不記仇,亦不會藏私。」

  朱厚照瞪了他一眼,哼道:「喝你的茶吧。」

  說罷,沉著臉離去。

  李青把玩著牙牌,輕輕笑了……

  總算是初步搞定了小傢伙兒,嗯……比想像的要輕鬆一些。

  小小厚照……拿捏!

  …

  李青沒有再接再厲,上趕著不是買賣,先讓朱厚照消化了再說。

  他轉而投入了醫治朱佑樘的工作中……

  中秋的京師,中午還好,清晨、晚上已有了涼意,還未深秋,草木且也綠意蔥蔥,秋菊綻放,香氣撲鼻,許是心境的原因,諸藩王都有種蕭索的感覺。

  眼下,十王府滿滿當當,天下藩王盡數匯集於此。

  誰又能想到……來的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朝廷沒治他們的罪,卻也沒說翻篇了,就這麼一直吊著他們,既不懲處,也不放人。

  懸而不決,最是煎熬,諸藩王都瘦了。

  寧王朱宸濠卻不在此列,他似乎習慣了,該吃吃,該喝喝,啥事不往心裡擱,非但沒瘦,反而還胖了些,逐漸有恢復昔日巔峰的趨勢。

  罪魁禍首如此逍遙快活,可把諸王氣夠嗆!

  尤其是後來的藩王,他們壓根兒就不知發生了什麼,接了皇帝詔書便匆匆進京,然,剛一來,就得知了弘治病倒,諸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他們……剛來啊!

  更讓他們絕望又氣憤的是,朝廷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們。

  好吃好喝好招待,也不說治罪,就是不讓走。

  「娘的,乾脆把他綁了,帶到皇上……不,太上皇跟前治罪算球!」一藩王脾氣爆,說話的同時就想動手。

  朱宸濠自覺犯了眾怒,警惕心超強,見狀調頭就跑,一邊嚷嚷:

  「本王也有苦衷啊!」

  「苦你大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朱宸濠大呼小叫,很快引來了諸多奴婢。

  諸王只好悻悻放棄。

  眼瞅著八月十五了,往年這個時候……闔家團圓吃月餅,賞月飲酒睡嬌妃,何等逍遙快活?

  可如今呢?

  「不行,本王忍不了了,殺人不過頭點地,總得有個說法吧?」

  「靖王莫衝動。」諸王怕事態進一步升級忙拉住他。

  有人出主意道,「興王跟皇……太上皇關係最好,不若讓他去探探口風。」

  諸王找到了還有心情讀書的朱佑杬,動之以理,曉之以情……

  朱佑杬倒沒推脫,爽快應下諸王所請,回來只說了一句話:

  「太上皇說了,中秋擺宴,諸王都要赴宴。」

  不是……還擺宴?諸王一臉懷疑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