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啞然失笑。
他好奇問:「先生你是什麼時候學的啊?你……你咋有這麼大的精力啊!」
雖未知全貌,他卻能感覺得出學一門語言的難度。
人的精力終是有限的,唐伯虎很難想像,李青到底是怎麼練就這一身本領的,對政治的理解,武力值的彪悍,人脈的廣泛……簡直匪夷所思。
若非親眼所見,唐伯虎是萬萬不會相信,會有人能將這麼多能力集於一身。
「其實啊,我也不比常人聰明太多,這些啊……都是靠時間堆出來的,沒什麼可驕傲。」
「時間堆出來……」
「人來了,我們進去吧。」李青打斷他,率先向王府大門走去。
唐伯虎按下好奇,忙也跟上。
「李先生這邊請。」來人很客氣,語氣恭敬,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話,「我家王爺可恭候您多時了呢。」
李青好笑:「離上次來才過去幾年啊,五年之期還早呢,他急個什麼勁兒?」
「呃呵呵……」來人訕笑,卻是不敢對李青的『放肆』表達不滿。
一旁,唐伯虎暗暗吃驚,亦或說……震驚。
他突然發現,好似不管多大的人物,李青都不放在眼裡,不是那種高傲自持,而是……真的不在乎,仿佛在他面前眾生平等。
就連當初揍太子,都沒看到他害怕,只是比較緊張而已,完全沒有大禍臨頭的驚懼。
若只是這般,勉強能證明李青是個內心強大的人。
可當初太子不追究,如今這交趾王府的管事亦是不敢不敬,則說明李青不只是內心強大,他……整個人都強大。
唐伯虎不理解。
他不知李青的強大從何而來。
莫說李青只是跟永青侯府關係匪淺,哪怕是永青侯兼水師總兵官李侯爺本人,也未必有這樣的派頭。
交趾王且不論,單是揍太子,這事兒就不可能善了。
唐伯虎發現,自己越是了解李青,越不了解李青……
「李先生稍作,王爺現不在府上,小人這就去通稟,哦,這位貴客也請坐。」
唐伯虎回過神,拱手一揖,「客氣了。」
管事忙還禮,含笑道:「貴客無需如此。」
接著,對李青道,「李先生可能要多等一會兒。」
「嗯,他今日能回來嗎?」
「可以的。」管事點頭,繼而揚聲道,「來人,王爺的貴客來了,速去準備豐盛酒菜。」
「先生,小人先告退了。」
「嗯,你忙。」李青頷首,抿了口茶,嘖嘖道,「同樣的茶葉,卻是沒有金陵的口感。」
唐伯虎終於有了開口詢問的機會,忙道:「先生,你跟這交趾王是什麼交情啊?」
「我幫他調養過身體。」
「就這?」唐伯虎狐疑,「我觀那王府管事對你……甚至跟對交趾王差不多了,如此恭敬……就只因為你調養過交趾王的身體?」
「事實就是這樣。」李青攤了攤手,自得道,「可能是我手藝好吧。」
唐伯虎:「……」
你看我信不信?
李青卻是暗暗搖頭:當初有意瞞小雲卻瞞不住,今日幾乎都開卷了,你卻猜不到。
他確實沒想著瞞唐伯虎,一來,人家掏心掏肺又出力,二來,唐伯虎看透了世間冷暖,不會被影響本心。
這麼久的相處,李青已然去掉了對唐伯虎的濾鏡,卻更加欣賞這個大才子了。
不過……直接告訴他怕是對他衝擊力太大,怕是也難以相信,還是一點點慢慢來的好。
就當給奔波的旅行添一道調味劑。
李青笑道:「早晚你會發現,我說的都是實話。」
唐伯虎無語:「那你直接告訴我全部真相不就是了?」
「有時候啊,實話反而不能令人信服。」
「嘁!」唐伯虎撇嘴,「故作高深!」
「哈哈哈……」李青大笑,「主要是為了給你個緩衝的過程,就當……我賣個關子。」
頓了頓,「待你猜到了,他日我請你去醉仙樓快活一場。」
「三場!」
「沒問題。」李青爽快應下,畢竟……他頗有家資。
「這還差不多。」唐伯虎滿意了,接著,問:「先生,你不打算成家嗎?」
李青沉默了下,嘆道:「享受的同時,也要承受失去的代價,我這心啊……硬邦邦,冷冰冰,軟不了,捂不熱。」
這話,唐伯虎最能共情,不過,由李青說出來他卻不以為然,打趣道:
「你心可不硬,也不冷,不然,何故如此奔波勞累,甚至……」
他突然為李青感到不值,亦或說不公,遺憾道:「甚至都沒人知道你做了這麼多。」
「我說的是感情,你說的家國大義,怎可混為一談?再說……
唉,我與你不一樣,我有使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只求無愧於心。」李青嗓音平和,帶著疲倦,「我若是本地人,萬不會如此,而我得悉了結果,自然要做出改變。」
「我又聽不懂了。」唐伯虎苦笑,問:「那你改變了嗎?」
「改變了,改變了許多。」李青欣然中透著一絲遺憾,「可有些事卻無法做出改變,不過,總體我還是滿意的,相信……天不薄我。」
「這些我聽不懂,不過,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又不欠誰。」唐伯虎能感覺的出李青的疲憊,以及內心深處孤獨,道:「你大可縱情享樂,品味紅塵絢爛。」
「呵呵……這話不止你一個人說過,我的親人朋友都說過這話,如果我當初不下山,或許會安心做個道士,可惜……沒有如果。」
「哈哈……」
「你笑什麼?」李青莫名其妙。
「笑你啊!」唐伯虎好笑,「即便在山上,你也會看山下的風景,不存在不下山這種情況。」
李青無言以對。
「興許你說的對,這大概是我的必選項,只是……苦了你了。」
「我有什麼好苦的啊?」唐伯虎搖頭,「今我名揚天下,如今更是來了海外,怕是百年之後,依舊有人記得我,甚至史書上都會有記載,世間之人誰不想如此?
倒是你,你這樣默默無聞,才讓人憐。」
唐伯虎欽佩道:「你才是一無所求,一心為國為民,我遠無法跟你比。」
「這話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李青好笑,「說正事吧,我們在此地要多待一段時間。」
「多久?」
「半年左右吧。」李青道,「交趾距大明近,且受漢文化影響很深,這裡最易發揚漢文化,也最能發揮你這個大明星的華彩。」
他笑道:「咱們不趕時間,更久些也沒什麼,先把這吃透再去下一個地方。」
「這倒是,貪多嚼不爛嘛。」唐伯虎欣然接受。
交趾會說漢話的多,且這裡人長相跟大明也沒什麼區別,在這裡……跟在大明的區別不大。
且這都中秋了,這裡仍是燥熱難當,想來,冬天亦會暖和不少。
當初落魄,他最難捱的時光就是冬日,也最是怕冷。
在這過冬,他自然樂得接受。
不多時,酒菜上桌。
都是大明菜,酒也是大明的米酒,雖比不上金陵高檔酒樓的味道,卻也沒差太多。
一路奔波,幾乎沒好好吃過飯,唐伯虎立時大快朵頤,一邊贊道:
「這交趾王,對漢文化還真是推崇啊,連府上的廚子都把漢人菜系做的這般好。」
「可不咋地,本來就是漢……呃,好像到了他這代不純了。」李青咕噥一句,也是風捲殘雲。
…
吃過飯,兩人飲茶閒聊,一邊等朱祁錦回來。
申時初,朱祁錦匆匆趕回,見真是李青來了,他開心得飛起。
「先生可算是來了,來人,備酒宴。」說著,他注意到唐伯虎,問,「這位是……?」
李青介紹道:「他叫唐寅,字伯虎,江南四大才子之首!」
「見過王爺。」唐伯虎起身一揖。
交趾王是交趾的王,可不是大明的王,自不用行大禮。
朱祁錦上下打量了眼唐伯虎,緩緩點頭:「你就是唐伯虎啊,果然是一頭白髮。」
「王爺聽說過在下?」唐伯虎驚詫。
李青亦是欣喜,這說明造勢非常成功。
「呵呵……也是才知道不久。」朱祁錦笑笑,道:「既是先生的朋友,自也是本王的貴客,今日勞你們久等,待會兒本王罰酒三杯。」
唐伯虎知道人家是給李青面子,跟他沒半毛錢關係,只是捎帶手帶上他,訕訕道:
「哪裡哪裡,在下剛來交趾,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王爺與先生暢飲便是。」
「這樣啊……」朱祁錦點點頭,道:「管家,給唐大才子準備一間上好廂房。」
「是王爺。」管事上前,「唐公子請。」
「嗯,多謝王爺款待,先生,伯虎先去歇息了。」
「嗯,去歇著吧,一路你也累夠嗆。」李青目送他出了客堂,這才把看向朱祁錦,哼道:「沒再漲價吧?」
「天地良心,一文錢都沒漲!」朱祁錦悶悶道,「說起來,之前還有些小賺了,現在利潤越來越低……該漲漲價了。」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現在交趾經濟都被帶動起來了。」李青哼哼道,「做活的人多了,流入的白銀也多了,你賺大發了都,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吧。」朱祁錦無言,情況確實如此。
「先生這次來,不是專程為我調養吧?」
「嗯……怎麼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