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繼續:
「佛郎機是一個有組織,卻又沒有掌權者的勢力,有時相互配合,有時卻不管對方死活……總之,這是個以利益為主的勢力。」
「航海冒險家麼……」李青沉吟自語,回想著為數不多的歷史知識點。
按理說,眼下這個時間段,歐洲那邊的大航海時代還沒開啟,不過大明卻開啟許久了,自太宗時期就把海洋貿易下放了民間,半個世紀過去,對海外格局定然影響頗深……
李青舒了口氣,問:「這個佛郎機,眼下在附近的勢力加起來,大致有多少人?」
「這個不好說。」李宏皺著眉,「他們分工明確,相互之間有著明確的領域劃分,井水不犯河水;雖偶有合作,但大多時間都對彼此有著戒備心,甚至……敵視。」
李宏道:「他們對自己國家的歸屬感並不強,更像是同宗勢力的強盜,掠奪資源,隨遇而安。」
頓了下,補充:「他們也並不是一味的劫掠,有時也會做貿易,在滿剌加,龍牙門,爪哇諸國之間買賣商品,不過,跟劫掠也沒差太多,超低價買,超高價賣。」
「還有,他們對大明敬畏心並不強,更多是抱著一種未知的態度在試探。」李宏說,「咱們的民間商船也有被劫掠的,只是相比之下,他們手段更溫和一些。」
末了,李宏做了個總結:
「這是個唯利是圖的野蠻勢力!」
李青緩緩點頭,沉思片刻,問:「根據你了解的情況,大致推算出對方有多少人?」
「這個……」李宏沉吟良久,道:「附近海域大致有個兩三千人,總共的話……頂天不超過兩萬,甚至不足一萬。」
見李青蹙眉不語,李宏笑道:「乾爹,其實也沒什麼可憂慮的,既然碰上了,捎帶手解決了就是;
一來,這可以彰顯大明的強大,並讓藩屬國覺得大明可以依靠,從而更加親近大明;
二來呢,也能減少民間貿易商的損失,您說呢?」
「打是肯定要打的。」李青肯定了李宏的說法,道:「打贏也是必然,正面對決,他們沒有絲毫勝算,問題是……
對方只要腦袋不被驢踢了,萬不會跟咱們開戰。」
李宏不禁想起艦船剛靠岸時,遇到那伙海盜時的情形,來得快,去的更急!
顯然,人家只是想著發財,並不想找死。
「這確實是個問題……」李宏沉吟道,「看來,咱們要在這多停靠一段時間了,這佛郎機就是個毒瘤,必須消除!」
李青頷首,叮囑道:「想辦法搞一門佛郎機的火炮。」
李宏好笑道:「乾爹,你不會真以為對方火炮有多厲害吧?」
「不可自大,對方火炮若無可取之處,必然不會如此這般強勢,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小心無大錯。」李青道,「還有,咱們的艦船太大,正面對戰還好,若是追逐戰……遠沒有對方靈活,你跟滿剌加國王商量一下,能徵用徵用,能造造,咱們是為他們清理障礙,他沒有理由不配合。」
李宏點頭:「乾爹言之有理,稍後忙完貿易上的事,我跟那國王好好談談。」
「嗯。」李青笑著說:「咱們這次出海,本就不是單純為了貿易,這反而是揚大明國威的契機。」
李宏也笑了:「就是不知對方經不經打。」
「不管經不經打,都拿出最強姿態打。」李青道,「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立威必須立足。」
「嗯,好。」
~
五更天,星辰還未隱去,唐伯虎便早早起床,匆匆洗漱了下,便準備出門找個僻靜地兒,好好溫習一下功課。
春闈在即,尤其看著五湖四海趕來的考生,他哪能沒有壓力?
當然,以他的才情,中第根本沒有意外,然,他的目標不只是中第,而是會元,甚至……連中三元!
「吱呀!」
門一打開,便見一人佇立在眼前,輕輕打著哈欠,神色疲倦。
來人見到他,拱手作揖,問:「可是唐大才子當面?」
「是我。」唐伯虎無奈點頭,還了一禮,苦笑道,「閣下來的可真夠早的啊!」
這人有些不好意思,訕笑道:「沒打擾兄台吧?」
「連門都不曾敲,自然是沒打擾。」唐伯虎很是無奈,卻也不好說什麼,反而生出一股感動。
看著對方這樣子,顯然等待許久,說不定大半夜就來了。
唐伯虎暗嘆,客氣道:「兄台怎麼稱呼?」
「江陰徐經,字直夫。」徐經含笑道,「久聞伯虎兄大名,特來拜訪,還請兄台莫怪。」
「呃呵呵……不怪不怪。」唐伯虎摸了摸鼻子,試探著說,「要不,進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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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都來了,且又等了自己這麼久,再如何不爽,場面話總要說一下。
徐經欣喜,剛想答應,卻見大才子不是很熱情,忙又改口道:
「想來,唐大才子這段時間被叨擾煩了,這才早早起床出門,學生又怎好不識好歹?」
他這麼一說,唐伯虎反而不好意思了。
「哪裡哪裡,你我都是考生,兄台以學生自稱,倒是折煞唐寅了。」唐伯虎苦笑道,「實不相瞞,我確實是躲他們來著……」
頓了下,道:「天色一亮,這裡又將喧譁一片,直夫兄若不介意,不若我們找個安靜地兒如何?」
「如此甚好。」徐經受寵若驚,「伯虎兄請。」
…
春闈在即,才子經濟盛行,兩人緩步來到京師大街時,天剛微微亮,許多酒樓都還未開門營業,索性就在一包子鋪歇腳。
唐伯虎那一頭白髮藏得嚴嚴實實,倒也沒惹人注意,畢竟……誰會想到名震江南的大才子,會如此……接地氣?
瞧著人來人往,二人邊吃邊聊。
徐經溫文爾雅,談吐風趣,且家裡也是經商的,讓唐伯虎大生好感。
一頓早餐吃下來,兩人熟絡了許多。
同樣是商賈家庭,徐經比唐伯虎可富有太多了。
「伯虎兄,我在京師包了家酒樓,你若不嫌棄,可暫住過來。」徐經邀請道,「以伯虎的才情,莫說中第,會元亦是十拿九穩,然,寒窗苦讀十餘載,還是穩妥一點,莫被世俗打擾為好。」
這話說到了唐伯虎的痛點,他現在就想找個僻靜地,為科舉衝刺。
唐伯虎怦然心動,卻又覺不好意思。
見狀,徐經忙道:「伯虎兄無需介懷,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會試在即,小弟還想沾沾你唐大才子的才氣呢。」
「那就叨擾了。」
「哪裡,你我都是江..蘇人,同鄉之間何須如此?」徐經含笑道,「小弟還奢望著伯虎兄指點一二呢。」
「客氣客氣,相互督促,共同進步。」
~
乾清宮,偏殿學堂。
隨著楊廷和走出大門,小朱,小王兩位同學長長鬆了口氣。
異口同聲的道了句:「可算下課了。」
話一出口,兩人不禁看向彼此,頗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朱厚照突然來了興致,道:「老王,會試在即,學子們現下幾乎都已趕赴京師,要不咱出去看看?」
「沒什麼好看的,太子你又不用參加科舉。」王守仁婉言拒絕。
「哎?話不是這般說的,孤是儲君,未來的天子,豈能不重視人才?」
這話也就是朱厚照了,一般的太子這麼說,無異於找死!
朱厚照勁勁兒道:「聽說名震江南的大才子唐伯虎也來了,孤感興趣的緊,你就不想一起見見?」
「我見過了。」王守仁說。
「啊?」朱厚照先是驚詫,接著不滿道,「吶吶吶,你這就不仗義了啊,你是見過了,我可還沒見呢,帶我去。」
王守仁:「……不帶!」
朱厚照蹙起眉頭,「還是不是朋友了?」
「殿下是國之儲君,守仁豈敢?」王守仁滿臉無奈,「殿下若真視我為友,就不該這般坑我。」
相處日久,王守仁也沒了敬畏心,跟朱厚照的日常十分隨意。
尤其是楊廷和不在的情況下。
「我哪兒坑你了,你不說,我不說……」朱厚照瞥眼瞧見門口的張永,嚷嚷道,「張永,你聽到了什麼?」
「什麼啊?」張永一頭霧水,「殿下,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看,沒關係的!」朱厚照拿小肩膀撞王守仁,親熱道,「你鬼點子多,一定有辦法帶我出宮。」
王守仁白眼道:「帶你出宮?呵呵……純屬壽星上吊——嫌命長!」
「你放心,就算被發現,我也絕不會出賣你。」朱厚照拍著胸脯,並予以好處,「等我做了皇帝,就封你做大將軍,你不是酷愛兵事嗎,屆時再給你個兵部尚書噹噹!」
王守仁那叫一個無語,門口張永也微微變了臉色。
太子殿下你是真敢啊!
這要讓皇上聽了去……呃,好像也沒啥……張永暗暗苦笑。
「怎麼樣老王?」朱厚照挑了挑粗短眉毛,「那可是大將軍啊,連我都羨慕呢。」
「……羨慕你自己做唄。」
王守仁也是醉了。
說罷,他一拱手,起身就走。
「唉,老王,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