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的第一想法就是:這小混蛋出賣了我!
轉念一想,若是王守仁說了實情,王華就不是疑問,而是興師問罪了。
畢竟,自己沒徵求王華意見。
李青心中有了底氣,淡淡一笑:「不是。」
「真的?」王華狐疑。
「當然!」
李青張口就來的本事,可是千錘百鍊,臉不紅,氣不喘,倒整的王華以為自己錯了。
他這個謙謙君子,又哪裡知道李青有多『險惡』。
李青笑著解釋:「當今皇上登基之時,太上皇曾出去遊覽大好河山,令郎剛巧順路,陪了太上皇一路,期間,太上皇對他觀感極佳,如今太子漸漸長大,正是讀書的起步階段,太上皇就想起了小雲。」
頓了下,補充:「這些都是我給太上皇診治時,聽太上皇說的。」
他自認說不過王華,自當不能輕易承認。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太上皇竟還記得?」王華皺眉,這些他當然知道,不過,他仍費解。
時隔這麼久,兒子又沒進入仕途,太上皇怎麼還記得呢?
李青看出他的疑惑,笑道:「當時,小雲給太上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什麼?」
被和尚追殺算嗎?李青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我是記不清了,王大人若想知道,不若問太上皇。」
「……」
王華苦笑搖頭,嘆道:「李先生,你和犬子是知己,他什麼性格你是知道的,哪有什麼才華橫溢啊?
他自己都跳脫不羈,且先後兩次落榜,這樣的人如何做得了太子伴讀啊?」王華滿臉苦澀,「儲君,國之根本,如此影響大明千秋計的事,容不得絲毫馬虎啊!」
他道出真實目的,真誠道:「醫者,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此謂之醫道;
先生正是醫者啊!
王某自認有識人之明,先生雖非朝廷中人,卻有醫國之心,如此大事,還請先生……幫忙規勸一下太上皇。」
說到最後,王華汗顏。
他這還是第一次求人辦事呢。
李青卻是笑著搖頭:「王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江湖郎中,憂國憂民……非我之責,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先生怎可如此想?」王華迫切道,「今日是最後期限了,若不能讓太上皇收回成命,待事已成定局,怕是難以挽回了啊!」
李青還是那句話:「抱歉,我就是一個江湖郎中,可管不了這事兒,王大人請回吧。」
「……」
王華還欲再勸,李青卻已起身,「王大人請。」
「唉,叨擾了。」王華強擠出一絲笑,「先生,不用送了。」
呼~可算是糊弄過去了……李青一身輕鬆,只是看著王華那沉重的背影,心中有些愧疚。
這事,確是他不地道。
他理解老王的心情,不過,他更相信小王的能力。
老王走了沒多久,小王就來了。
今日的他,身著窄袖素白長袍,頭戴綸巾,手持摺扇,還拿捏腔調,恍惚間,竟有種騷包李浩的既視感。
李青滿臉詫異,失笑道:「今兒這是怎麼了?」
王守仁肩膀塌下來,恢復了平常姿態,苦著臉說:「皇上給的準備時間到了,明兒個我就要進宮做太子伴讀,說實話還真有些緊張……」
他問:「先生,你說我這扮相成嗎?」
「不用這般刻意,平常如何到時如何就成。」李青笑道,「你又不是去相親,再說,太子還是個孩童,犯不上緊張。」
「你說的倒是輕鬆,那可是太子,大明儲君,未來的天子啊!」王守仁哼道,「我哪能沒有壓力,這幾天我都沒睡好。」
「……太子也是人,不過是多了層光環罷了。」李青無語,「一個孩子都沒信心引導,就這還想做聖賢呢?」
王守仁:「……」
「道理我也懂,不過,到底是太子,小孩子最是不可控,我是怕萬一惹著了,連累我父親。」
「太子不懂事,皇帝還能不懂事?」李青好笑,「當今皇帝仁厚,對你爹也挺倚重,做太子的伴讀,向來都是一條方便晉升的通道,沒聽說做太子伴讀遭殃的,你完全多慮了。」
「唉,但願吧。」王守仁輕嘆,問道,「先生,我就陪著太子讀書,其他不用管是吧?」
「哪能不管?讓你做太子伴讀,就是讓你正確引導他。」李青白眼道,「當然了,開始先熟悉,待了解了太子性情,再做針對性的引導……」
頓了下,補充說:「小太子還是孩子心性,莫要硬來,哄著引導效果更好。」
「成吧,」王守仁點點頭,又問:「我這扮相哪裡需要改?」
李青好笑:「扇子就別拿了,現在這時節又不熱。」
「還有嗎?」
「嗯…,你比較黑,不適合穿素白長袍,換個顏色為好。」李青建議。
扎心了……王守仁悶悶道,「還有嗎?」
「沒了。」李青開導他,「又不是你講課,你一旁聽有什麼可緊張的啊?」
「事兒沒到你身上……好吧,可你不一樣啊。」王守仁苦笑,「算了,已成定局的事沒必要瞻前顧後。」
「這才是我認識的小雲嘛。」李青含笑點頭,「走,整倆菜,咱們喝點兒。」
「成。」
…
都是老朋友了,也沒什麼講究,一葷一素倆下酒菜,兩人就喝上了。
「先生,太上皇……事後,你就去交趾是吧?」
「嗯,我必須去一趟。」
「然後呢?」
「具體還沒想好,不過,大致會把心思放在商業發展上。」李青沉吟了下,道,「也可能去趟海外,我早就想了解一下海外諸國了。」
王守仁點點頭,輕嘆:「那樣的話,只怕你我要許久不能再聚了。」
「呵呵……你還年輕,未來有的是時間。」李青笑道,「這些年我也挺忙,從交趾回來後,不會那麼快忙起來,我還想散散心,放鬆一下呢。」
「到時可要來京師啊!」王守仁道,「現在我是被拴在這兒了,可沒空與你一起散心。」
「一定。」李青笑呵呵點頭,道:「醜話說在前面,下次若是考不中,我真會揍你。」
「……就跟你沒揍過似的。」王守仁嘀咕,悶悶道,「放心,這次我全力以赴。」
若連進士都考不上,談何做聖賢?
王守仁性格跳脫,卻也並非不通世情,進士是必須要考的,不僅是為了父親,為了對李青的承諾,更是為了自己。
…
菜吃淨,酒喝好,王守仁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來,玩笑道:
「皇宮我還沒進去過呢,裡面如何?」
「也就一些宮殿,一些人,不如何。」李青懶懶道,「去了你就知道了,也就那樣。」
王守仁問:「先生你都是什麼時候進宮為太上皇診治啊?」
「說不好,醒了就去。」李青打趣,「你又不是小孩子頭一天上學,還需有人結伴?
再說,不是還有你爹的嘛。」
「他現在瞅我煩著哩,我可不敢跟他一起。」王守仁搖搖頭,補充,「明個要是有空,你過去一趟,幫我鎮鎮場子。」
「沒問題。」李青答應。
到底是太子,未來的皇帝,王守仁緊張也在情理之中。
…
傍晚時分。
朱婉清終於睡醒了,這一覺,她睡了近六個時辰,洗了把臉,精神抖擻。
「李叔,有吃的嗎?」
「餓了?」
「嗯,餓的能吃一頭牛。」朱婉清解了心結,食慾大開。
李青道:「出去吃吧。」
~
酒樓,
朱婉清大快朵頤,吃的滿嘴流油,時不時灌一口酒,跟餓狼似的,哪裡有半點李家話事人的樣子。
「瞧你,又沒人跟你搶。」李青抿著酒,滿臉寵溺。
朱婉清總算是走出來了,不再遺憾。
作為長輩,他自是開心。
他遺憾許多,卻不想晚輩們如他這般。
不想這次來京,有了額外收穫……李青笑容欣慰。
~
次日,乾清宮偏殿。
朱厚照早早就來了臨時學堂,一臉期待的等著王同學到來。
他沒久等,很快,王守仁就在內官的引領下走了進來。
「王守仁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免禮。」朱厚照搖著小手,「快過來坐。」
「謝太子殿下。」王守仁見太子如此,心情放緩下來,走上前,在太子身邊坐下。
朱厚照打量著他,點著小下巴,「王守仁,嗯…,好奇怪的名字,知道我叫什麼嗎?」
當然知道……王守仁順著他,道,「請太子示下。」
「朱厚照!」小傢伙兒挺著胸脯,「怎麼樣,比你的名字好聽吧?」
「自然。」王守仁訕笑,心中腹誹:拋開皇家這層身份,你這名字比我的還奇怪好不好?
朱厚照小手搭在他肩膀,豪橫道:「你不用自卑,本太子賜你一個好聽的。」
王守仁臉都綠了。
這名字我都叫二十年了,你說改就改?
王守仁忙轉移話題,問:「殿下,什麼時候上課啊?」
「快了。」朱厚照回了句,突然想到了什麼好玩的,興奮道,「王守仁,待會兒咱們捉弄一下楊老師吧?」
王守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