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仔細看著山西送來的疫病消息,驪山能夠得到消息還是因為紅燒肉幫的人手。
勢力與人手雖說沒有這麼大了,如今只是保留了一些骨幹,但這種事情不可能瞞得住驪山。
看完一卷,又拿起另外一卷,這是對山西疫病的講述,從接觸期來看,潛伏期有三到五天。
伴隨著高熱,咳嗽還有一些類似痢疾的症狀。
所謂天行毒氣,夾熱腹痛下痢,這是痢疾的病因與病狀。
這種病多發在夏秋季。
現在隆冬時節剛過,從病患的觀察上來看,其症狀又不像是痢疾。
張陽將這些整理好,問向一旁的王嬸,「嬸嬸,孫神醫那邊有定論了嗎?」
「若有定論孫神醫會送藥方來。」
是呀,不只是山西一地在專研,驪山的醫生團隊也在根據這個病症進行著專研與驗證。
傷寒病一直都是個老大難的問題。
傷寒會導致腸胃不適,但與痢疾的症狀是不同的,也不能當作痢疾來治療。
首先是傷寒導致的高熱,之後是腹瀉,發熱,噁心,嘔吐,腹瀉像是腸胃型感冒。
寫下了自己的判斷,還要交給孫神醫來斷定。
如果只是腸胃型感冒,用治療痢疾的藥反而會出問題,但在龐雜的藥經論述中,古人在這方面的解釋很籠統。
具體施行要看各醫者自己的經驗。
繼續動筆,寫著這些後續的治理方案,隔離患者並且隔離如廁場所,可以用生石灰來進行消毒。
想到這裡又是千頭萬緒,還有很多的地方需要注意,尤其是在衛生方面,光是一個驪山就這麼難了,更不要說長安各縣。
生活垃圾,廢水傾倒以及如廁場所的衛生,以及各類吃食與飲用水情況。
張陽揉著眉心放鬆著眼睛,「應該讓所有人都喝開水的。」
寫下了對這次疫病的治理方案,讓嬸嬸送去給孫神醫。
或許對更早以前的人來說,對抗疫病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把火燒了,但廢棄的村子再也沒有人住。
這種一了百了的方式固然有效,但損失的是一個縣的人口,或者一縣的土地。
至少在能夠救治的情況下,儘可能留住一地之民。
對驪山的醫者的衛生習慣還是很放心的,但地方上的人如果施行不好,也會成為疫病外散的隱患。
李玥拿著一卷書信而來,「清清呢?」
張陽喝下一口茶水嘆道:「她去找她魏王舅舅坐火車玩去了。」
「娘,孩兒也想去。」
張心安剛委屈地說完,又被母親的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張陽拿過她手中的書信,「嗯?征西軍的消息?」
征西軍已很久沒有送來消息了。
消息是西征將軍梁建方送來的,西征軍現在分成三路,張士貴一隊,阿史那伏念一隊,梁建方帶著主力兵馬。
這是他在波斯的第五個年頭了,這些年一直以來都在治理波斯,讓波斯重新繁榮起來才能成為大唐西進的大後方,這也是朝中的建議。
現在的波斯實際控制人還是梁建方,三路兵馬駐軍波斯,讓大食人不敢輕易冒犯。
大食的領軍人還是穆斯阿布,他將絕大部分的兵馬都安排在巴比倫。
還有高盧人在北方虎視眈眈。
像是風水輪流轉,當初的波斯無路可退,現在輪到大食人只能困守古巴比倫城。
穆斯阿布的後方已沒有退路了,除非他能夠北上,要是高盧人依舊不堪一擊的話,他倒是會有一條生路。
梁建方決定在這年的夏天與大食人進行決戰,準備一鼓作氣拿下大食人最後的堡壘。
書信中還說到了一個題外話,穆斯阿布痛恨關於大唐的一切,自絲綢古道重新打通,商路上來往的商人會帶去西方很多有關大唐的書籍。
其中就有大唐的文章與詩篇。
穆斯阿布焚燒了一切關於大唐有關的書籍,並且將那些私藏大唐書籍的人全部處死。
就這樣,他處死了上千人。
如果這是戰爭自是無話可說,但這樣無端將人處死,人心終究會離散的。
中原人相信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給自己找了一條死路,那些無辜的人的親人被他處死了,他們的親人會尋他復仇的。
吐蕃的小可汗貢日貢贊已與尼婆羅毀了婚約。
倒是一件令人詫異的事。
雖不知道這位吐蕃的小贊普毀約的理由是什麼,可以見得當這位小贊普得知陛下不允許吐蕃再有異心,他便不敢去觸碰天可汗的高壓線。
只要大唐一句話,便可以讓這位小贊普老老實實不敢造次。
尼婆羅願意將一個公主貶為庶人交給貢日貢贊,但這樣的婚約一味地強求也無用,因兩地無法聯姻,天可汗連這位小贊普的最後一絲要起伏的念想都給掐滅了。
對天可汗來說吐蕃雪山南麓的土地是唐人打下來的,那就應該是唐人的。
現在的吐蕃還沒有勇氣與大唐之間產生嫌隙。
天竺是個老天賞飯吃的地方,他們的稻米可以做到一年兩熟,如果一年的氣候足夠好,一天三熟都可以是常態。
王玄策在天竺殺了不少人,但種地不一定只需要男人。
寫完之後,有些猶豫,以梁建方那性格,多半會讓所有的天竺人都去種地。
既然現在可以穩定波斯,就讓天竺多種糧食,如若戰事有了變動,西征路上還有天竺這個糧食中轉站。
再交代許敬宗安排,在天竺境內扶持一個傀儡天竺王,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難。
三十歲的生活有點半退休的味道,驪山走到今天這一步已沒有了這麼多負擔。
自己這個尚書省左丞就是這麼清閒,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處理完這些書信,揣著手坐著,身邊的兒子還在做著題,目光時不時望著山下。
驪山掌握著足夠的知識與製造技術是立足的根本。
掌握形勢變化,與中原各地的民生情況也是驪山必須要做的事情。
兩者相輔相成才能站在大唐生產業的最前線。
張陽走入自己的書房,桌上放著一張圖紙,這是李泰對發電機的構想。
他將發電機也用一個巨大的鐵盒子包起來。
「師父,這是華陰縣的來年規劃。」小武將一卷書放在桌案上。
張陽拿起書卷皺眉看著其中內容。
「他們想要鍛鐵?」
小武點頭道:「現在只是來驪山過問一句,看看是否合適,也還沒有具體的規劃。」
「吳王李恪現在還在華陰縣?」
小武回道:「若不是吳王殿下在軍中有職位在身,又出了齊州之亂,按朝中勸諫的說法,齊王也該前往封地了,魏王殿下還在驪山,朝中覺得吳王殿下在華陰縣也無妨。」
張陽冷哼一聲,低聲道:「送些包子給華陰縣,就說是驪山給的。」
「嗯?」
「去送吧,至於鑄鐵的事,我就當沒有看到過。」
小武當即就明白了其中意思,會意點頭去辦事。
第二日,吳王李恪便慌慌張張來到了驪山,「王叔,縣侯可在?」
李孝恭最近總是離不開南瓜籽,眼看今年的南瓜粥存貨不多他有些煩惱,就不耐煩道:「你尋他做什麼?」
「侄兒與縣侯有誤會。」李恪緊張說著,「華陰縣丞從未與本王說過這件事,昨日驪山送來了包子,侄兒便前來拜會。」
李孝恭不知道其中緣由,就讓人給山上送消息,但還是沒讓李恪進村。
張陽正坐在驪山鐵廠的門口等著鎢礦被燒出來,眼看一個侍衛急匆匆跑來。
「縣侯,吳王殿下來了。」
「他來做什麼?」
「看起來挺慌張的,說是與縣侯有誤會。」
張陽低聲道:「無妨,讓華陰縣重新做一份規劃給我,專心紡布就好了。」
「喏。」
都是皇子,李恪的王妃都是華陰縣望族。
就算是這件事真是誤會,就算是這件事真不是李恪真正的心思,別人不會有二心嗎?
難怪李恪的結局是那般悽慘,管不住身邊的人早晚要出事。
張陽自言自語道:「趙國公說得沒錯呀,皇帝的女婿不好當。」
江師傅從鐵廠中走出來,手中拿著一根銀色的鐵線,「也不知道這樣夠不夠。」
張陽比較著這根銀絲的粗細,與尋常紡衣服的線更粗了一些,低聲道:「可以再細一些嗎?」
「嗯……」江師傅思量著,有些發愁,「再細啊?」
「嗯,還要再細一些。」
「老頭子讓那些小伙子再試試。」
「好。」
張陽得到了結果便站起身,「江師傅,午時一起用飯吧。」
江師傅擺手道:「老朽吃不慣那些精細的食物。」
「也罷。」張陽拍了拍他老人家的肩膀,「家裡還有些鹹鴨蛋,我讓人送來。」
江師傅的鬚髮皆白,笑著點頭。
驪山的火車又開始運作了,每每這輛火車動起來的時候,就會有許多人圍觀,長安城的人一撥接著一撥,他們都想要目睹驪山造出來的怪物是什麼樣子。
這讓李泰這些天的壓力很大,他必須派人圍在鐵路兩側,在火車行進的時候,不讓他們沖向鐵軌。
張清清昨天坐了火車,今天帶著弟弟心安也來了,「魏王舅舅。」
「魏王舅舅。」
李泰看著乖巧的兩人,「馬上就要發動火車了,今天你們就坐在車頭。」
「好。」
張心安第一次坐火車他還有些心動。
李泰見到兩隊醫者離開了驪山,他們一隊朝著山西方向而去,另一隊朝著隴右方向而去。
李靖頷首問道:「張陽怎不讓人護送。」
「大將軍,這些人是治病救人的,不需要有人護送。」
「為何?」
李泰又解釋道:「姐夫說過,只要醫者手中不拿刀,就算是倆軍交戰也不能殺了這些大夫,他們能治病救人,可以救自己人,也可以救敵人。」
「孫神醫看待世人是一樣的,所以驪山的醫館大夫都會跟隨孫神醫的想法行事,不論是什麼人,就算是敵人,他們也一樣會救,事關人命,將心比心。」
李靖低聲道:「沒想到驪山能夠有這樣的大夫。」
李泰道:「以後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
車站的修建進度還在繼續,已經打好了地基,鋪上磚石之後,再建設幾間房子與貨倉就可以。
如此一來就可以將村子裡的貨倉轉移出來,騰出更多的空間。
這兩年姐夫與皇姐所做的便是將驪山的空間留出來,留出來的空間作何用,姐夫從未說過,皇姐也不曾提及。
半月後的山西汾陽,這裡是個以酒水享譽中原的縣城。
太原十三縣中,汾陽是個很重要的地方。
自世家之亂後,裴宣機便在這附近教書,出現了疫病這種事情誰也不願意發生。
此刻的汾陽縣外來往的醫者很多,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從驪山來的,還有一些朝中的醫官,皇帝照看臣子身體,也會讓醫官不遠千里前去看望,一貫的作風。
按照驪山醫者的要求,這裡面的人都要帶上一種布手套做事,還要戴好面罩,不能隨意傾倒垃圾,人畜都要隔離。
「你就是第一批來這裡管著疫病的人?」
「在下河東裴氏,裴宣機。」
盧照鄰聞言點頭,「原來是河東裴氏的人。」
裴宣機又道:「在下是朝中官學下派的夫子。」
盧照鄰滿意點頭,「一介夫子不懼疫病,攔住了要逃離的縣民,你的所作所為老夫記住了。」
他行禮道:「老夫太醫署的醫正,盧照鄰。」
「聽說過。」
盧照鄰撫須點頭,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一群村民也都蒙著口鼻,「孫神醫給了藥方,若施行半月有效,這裡的疫病可以解除了。」
裴宣機行禮道:「有勞了。」
沒想到第一批來山西救難的是驪山的人手,朝中的人手近日才到。
從一開始驪山就制定了很嚴格的疫病治理,並且這些太醫署的人也很願意聽從驪山醫者的吩咐。
見到有村民回來,裴宣機問道:「怎麼樣了?」
那村民回道:「已經有人好轉了。」
裴宣機無力的點頭,心頭舒坦了不少。
驪山的醫者奉尚書左丞之命前來治理,而州府只是將這裡圍困,只有他們不顧自己會染病地衝進來。
要是沒有他們,裴宣機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驪山的那位縣侯已是尚書左丞了,他在朝中的權勢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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