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抱著女兒,望向李泰對她道:「叫舅舅。」
她先是看了一眼李泰,而後扭頭就走開了。
看他還很尷尬,張陽笑道:「孩子還小,我再慢慢教她認人。」
其實這丫頭別看她只有一歲,卻被教得很精明,只要皇爺爺給她一口好吃的,她也會乖巧地叫一聲太外公,李泰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雜草,「也不知道藍田縣那邊田畝開墾得如何了,我過去看看。」
今天是突厥和高昌送來銀錢的日子,張陽走回家中拿著帳本看著,在西域賣出了一萬六千石糧食。
其中就有波斯的與天竺參與。
專業的事情就要找專業的人,在這個方向上沒有錯過。
安延偃這個混跡在西域的販子有很多的生意人脈,這些人脈也就是資源,更是一種買賣渠道。
這人辦事很得力,本就是他擅長的事情。
李玥皺眉道:「算上高昌人在河西走廊閒散販賣的糧食,到目前為止,已經賣了三萬五千石了。」
入帳一共四千八百貫,算上驪山經營的五成,再算上賦稅兩成,入場三千五百貫,其中一千三百貫交給朝中。
百萬石糧食才賣出了這些,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賣完,多麼殘酷的現實不能接受也要接受,張陽打算再去和皇帝商量釀酒去賣這件事。
李玥又拿出一份帳冊,遞給一旁的王嬸,「麻煩嬸嬸將這份帳冊交給朝中。」
「喏。」
「河西走廊的互市依舊很勉強。」張陽糾結思量著,絲綢之路穩定之後,越來越多的西域人進入關中,而如今西域平定這才兩年。
需要提高河西走廊的影響,張陽想到了天可汗大道,天山到河西走廊的要道上,有驛館不少。
這些驛館是提高河西走廊知名度的最好宣傳點。
找到了辦法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布置下去了。
張陽寫下一封書信遞給正要離開的王嬸,「麻煩嬸嬸順利將這封信也交給外交院的張大象。」
「喏。」
李玥擱下筆,揉著疲憊的眼睛。
張陽也擱下筆,「媳婦辛苦了。」
小武和徐慧給小奶熊們洗了洗,將它們全部放在院子裡嗮著。
在徐慧的認知中,女子當持家為重,但跟著老師學藝,女子該有的模樣也變得不一樣了。
老師時常幫助師父朝中的事情,更是經營著驪山,許多男子應該做的大事,老師也能做。
老師是師父的好幫手,夫妻倆便更能相得益彰。
李玥側目看著女兒,她正搭著積木,將一個三角形木塊放在積木房子的最頂上,還咧嘴地笑著,好像很得意。
「都是為了家裡,沒什麼辛苦的。」
只要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心裡的這份疲憊也就消解了。
「你父皇重新整頓了兵馬,天下兵馬六十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都是青雀說的嗎?」
張陽聞言點頭道:「你父皇這次的旨意頒布,會震懾不少人,王珪老先生說洛陽形勢緊張,有個叫做陳果仁的門閥將領擁兵三萬,想要攻打洛陽,救出那些世家子弟。」
「看來父皇此舉就是為了震懾這種人,就算是他們膽敢攻打洛陽,戰火也會在朝夕間被撲滅。」李玥還是有些憂心,「父皇的天可汗之名,只會讓世家門閥更不容。」
「長孫無忌還想要周旋,年關的這些天他一直在宴請賓客,就是遊說各地前來的士紳。」
小武與徐慧坐在屋檐下,倆人正分著葡萄乾吃,她們聽著屋內老師與師父說著此刻的家國大事與朝中形勢。
對她們倆人來說,老師與師父議論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與尋常夫妻不同,老師夫妻倆偶爾也會為了家裡小事起爭執,就像是前兩天師父要再建設一個叫化糞池的地方,老師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商議國事比商議家事的次數更多。
兩個弟子可以從老師與師父口中得知朝中的形勢,已經明白現在朝中要做什麼,甚至將來的規劃是什麼。
徐慧聽爹爹說過,這些事情就連他這個御史都不清楚。
好幾次都證明了,老師與師父對未來的估算是正確的,之前師父說夷男可汗會帶薛延陀的煤礦送來大唐。
而現在薛延陀的煤礦確實在路上了。
徐慧手撐著下巴,瞧著藍天中的太陽再次躲進雲朵中,這一刻的風又更冷了一些。
「師妹,小清清好聰明呀。」小武目光看向屋內,小清清獨自一個人就完成了用積木搭建小房子的事情。
徐慧雙手環抱在胸前,「嗯,她的眉眼和師父的一模一樣。」
小武鄭重點頭,「嗯,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
「對!」徐慧小聲道:「師父總是嘴裡吃著,快子上夾著一塊肉,目光還看著另外一盤菜。」
兩個小丫頭達成共識地輕笑著。
一旁正在掃著院子的楊嬸輕輕咳嗽一聲,兩個丫頭這才收回目光,剛剛悄悄話的聲音有些大,偷偷議論老師被嬸嬸聽見了。
倆人從小凳子上站起身,匆匆走回屋中,她們準備在屋裡繼續說悄悄話。
張陽將一捆木板扛在肩上,就這麼走上了驪山,打算給新家的屋子裡的地面都鋪上地板。
新家的地板鋪好,張陽又裝好了窗戶。
窗戶只是木窗,等琉璃燒制好了再用琉璃做窗戶,那樣透光會更好一些。
媳婦一次次地反對這個方案,張陽決定現在先斬後奏,就算是失敗了,以後再做打算。
簡單的家具放在新家的主屋中,華清池一側的兩間偏房是給小武與徐慧準備。
兩位嬸嬸住在主屋右側的偏房中。
從改建水渠和排水,再到現在各類家具,從臘月時分一直忙到了現在。
等今年春雨到了,將新家淋一遍走過水看看情況,如果合適的話就能住下了。
張陽的目光掃了一眼圍繞華清池的庭院,幾隻鳥站在山林的樹梢間叫喚著。
還有許多的地方沒有完善,先住下來,以後慢慢打算。
重新背起沉重的竹簍,張陽扛著一竹簍的工具下了山。
李淵閒來無事騎著小熊正好走到山腳下,小熊都這麼大了,半人高的熊還關在長安城的小家養未免太委屈。
也就驪山這個村子,能夠讓他有足夠的地盤撒野,順便做這裡的百獸之王。
山林里田地間,追狗逮雞,稱王稱霸。
它像是剛剛耕地回來,腳掌上有不少泥。
每一次它耕地之後村民就會給它一根蘿蔔吃,它還挺熱衷的。
張陽打量著熊,李淵打量著這個孫女婿的衣著,眼神中帶著不滿,「你這衣衫是怎麼回事。」
「我這是圍裙,做木工活用的。」
「那你袖子是怎麼回事?」
「這個叫做袖套。」張陽晃了晃手上的棉手套,「這是手套,如此一來做活就不會傷了手,這些都在我們的工廠普及了,就當是工作服。」
李淵騎著熊,坐得端正,「那你頭上戴著的是何物?」
張陽拿下帽子,原本盤在帽子的長髮也下來了,「自己做的帽子,您要是喜歡我多做三兩頂,也不費事。」
等他走到眼前,李淵看到了帽子上粘著的不少木屑,頓時也明白了,這些木屑要是黏在頭髮上,很難清洗。
他一個跨腿從熊背上下來又道:「聽說你讓稚奴給工部送去了一張圖紙?」
張陽一路往家中走著,李淵腳步跟著。
這頭熊耕了地累得夠嗆,也亦步亦趨地跟著。
「聽說那個東西做起來很是複雜,工部上上下下絞盡腦汁,但這也只是孩童玩樂的器具,朝中已經有了不少彈劾的聲音,說是青雀為了一時的玩樂動用朝中物力。」
張陽聽著這些話停下腳步,「其實這都是為了學習。」
「朝中可不看是不是為了學習,動用的朝中物力勢必會有人注意。」
看著李淵離開,張陽站在原地思量著,從朝中的角度來看所造的東西涉及了朝中物力,先不說這東西的價值有多高,先要檢舉皇子的這種行為,並且找出罪魁禍首。
真是累死教娃的,笑死旁觀的……
張陽帶著小熊回家,總不能將守恆定理塞進所有人的腦子裡,任何超前的觀念對他們來說都是不可理解的。
提著家裡的水桶,張陽給這頭熊洗了毛髮,拿出一把刷子,它很自覺地張開了嘴,等待著刷牙。
用粗鹽揉在刷子上,張陽扒著它的嘴仔細刷著牙,「我是為了他們好,可他們卻覺得我在禍害一個孩子。」
小熊沒有反應,刷牙的時候它一動不動,至今聽不懂太多的人話。
「這件事說不定就是徐孝德他們彈劾的。」張陽很苦惱給它刷牙的力道大了幾分。
確認了牙齒的角落都刷乾淨,這才用清水給它沖洗。
刷了牙後,這頭熊便舒坦躺在地上。
一群小奶熊走到了它的身邊,伊唔叫喚著想要尋求這頭大熊的安撫。
有一隻小奶熊,想要爬上背又被它一腳踹開,然後小奶熊又執著地往上爬。
就這麼重複了好幾次,小熊又生無可戀地任由它們趴在自己的身上。
對它來說這些小奶熊都是來爭搶美味的食物的。
尤其是用飯的時候,它們吃得不少。
甚至小武和小慧對這些小奶熊的寵愛勝過於它,才是其中不愉快的來源。
一家子熊應該和和睦睦才對,奈何小熊不怎麼想。
飯後,張陽坐在家中還在畫著圖紙。
李玥好奇道:「這要是新的家具嗎?」
「這是一個擺鐘。」
「擺鐘?」
「一種計時的工具。」張陽解釋道:「我們既然已經掌握了十二時辰的算法,那就可以用這十二時辰的算法,來做一個對應的時鐘。」
「時辰,時鐘……」
「一天有十二個時辰區分白天和黑夜,將十二時辰分為二十四個小時,如此一來白天走一圈,晚上再走一圈,便是二十時辰,也就十二小時。」
李玥皺眉瞧著,「每過一個時辰便去撥動指針?」
所畫的圓盤上確實有兩根指針。
「我聽你皇爺爺說朝中有人彈劾稚奴,就因為我讓他研究磁力,我仔細想了想現在教給弟弟妹妹們的學識都太過超前了,人們對不能理解的事物總是會帶有一些牴觸,而這個時鐘既能讓他們理解,也能有用。」
「夫君是想用此堵住他們彈劾的話語。」
張陽擱下筆,攬著她的細腰,「我們應該慶賀大唐有擺鐘了。」
「這種擺鐘要如何使用?」
光是看圖紙,看不出一個所以然,李玥好奇問著。
張陽低聲道:「這個世上恆定不變的量是什麼?」
「氣壓,重力……」
「對!重力。」張陽拿起一個沙袋,讓它從手中落下,「單一物體的受到重力是守恆不變的,也就是說能夠產生的力也是恆定不變的,從而產生的下降過程,叫勢能。」
「我們可以將勢能利用起來,從而傳遞給齒輪,並且用齒輪來驅動擺鐘。」
過程描述有些複雜,學過部分物理的她此刻要理解很費勁。
數學是她擅長的,但物理學卻是她的短板。
正常來說在理科一類中,數學的很多邏輯思考方式與物理基本相同。
媳婦的短板很奇怪,數學上有良好底子的她想要掌握物理就很吃力。
每個人在學習的過程中都會遇到短板,也會發現自己的長處。
這與長久的學習習慣有關,要補齊短板需要時間需要更多的精力與毅力,現在她經營著如此大的家業,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有精力,光是驪山的帳目,就讓她無暇顧及其它。
只要明白力學的關係,要做出擺鐘也不難,正好給孩子們當作新年的新題目。
確定單擺每一次擺動的距離是一樣的,就能夠從中設定好時刻,並且重力的受力也是相同的。
張陽張嘴接過媳婦遞來的一顆果乾,低聲道:「以前我老師教過我們單擺的計算公式,為了讓我們更好地理解,他當著我們的面做出了一個手工的擺鐘。」
「後來呢?」李玥好奇道。
「後來呀我們有了更好的時鐘,那個擺鐘壞了卻沒有人再去修它,我偷偷將它帶回來家,想要將它修好,可是越修越壞,最後被父母當作柴火燒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承認班上的壞擺鐘是我拿走的。」
張陽講述著突然笑了。
「那時候夫君還很小吧。」
「那時我小學五年級,真要說還小也不小了,就是心裡捨不得。」
張陽抱著坐在膝蓋上的媳婦,言語中帶著失落,「我想著此刻我重新再做一個,就當是彌補當年的事情,聊表心中慰藉,可惜我的那位老師再也看不到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