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風雪依舊

  「而諸位枉讀一輩子的聖賢書,卻只能做個誇誇其談之輩,對世家惡行閉目塞聽,視而不見!」

  老先生們幾乎都快瘋了,他們跺腳哀嘆,又怒聲咒罵!

  「張陽!難道你沒有私心嗎?你建設驪山大肆斂財!」

  再次向眾人行禮,張陽揣著手直起身子,「諸位啊,快點醒悟吧,你們睜開眼看看洛陽正在發生的事情,看一看這世上有多少貧寒學子投狀無門,他們在浮塵中抬不起頭,一生找不到出路,你們可曾想過。【Google搜索】」

  「世家這座大山壓在社稷之上多久了,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他們輕家國重利益,他們罔顧社稷而建立自己的護城河,他們才是要割據一方的賊呀。」

  從張陽開始與這些老先生爭辯,沒有向世家退讓一步,也沒有讓科舉退讓一步。

  坐在帷帳後的李世民站起身,從太極殿的後方離開。

  長孫無忌看著怒火中燒的眾多老先生,招手示意李君羨過來,他低聲囑咐道:「把這些老先生帶回別院,讓太醫署派三兩名醫官看護,切莫讓他們離開,也不要讓他們接觸他們。」

  「喏。」

  趙國公眼下只能將他們保護起來,這些老先生離開太極殿會發生什麼,會遇到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

  人還未離開太極殿,此次殿內的爭辯已經傳了出去。

  看著這些老人家一個個還在叫罵著離開,張陽站在原地看向被扶著離開的老先生,「沉老先生此刻想必也明白了吧。」

  老先生們有的耷拉著臉,有的還怒火中燒。

  一場爭辯告一段落。

  此次是對方輕敵了。

  房玄齡神色擔憂,「想必不用半月,山東一片士族都會知道此地發生了什麼。」

  長孫無忌一臉的凝重,「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公公快步走來,「陛下請張侍郎去甘露殿一趟。」

  長孫無忌點頭道:「你且去,這裡的事老夫會讓人安排的。」

  張陽聞言點頭,跟著王公公的腳步離開。

  走出太極殿,冷風吹得衣衫獵獵作響,這雪越下越大,風也更大了。

  「老王,陛下找我何事?」

  王公公笑道:「都說多少次了,老奴是萬萬不能問陛下心思的。」

  看他不依不饒,他又道:「哎呀……張侍郎總是為難老奴,老奴只能告訴張侍郎,陛下的心情很不錯。」

  「多謝老王指教。」張陽笑著點頭。

  不知不覺大雪下了一天,甘露殿前的積雪很厚,宮人清掃出一條小道。

  「姐夫!」李麗質帶著李治剛從甘露殿出來蹦跳著走上前。

  「長樂公主,尚書省最近如何了?」

  「尚書省也無事,就是每天帶弟弟妹妹去整理一番。」李麗質從弟弟李治手中拿過一卷書,「姐夫請看,稚奴做的實驗過程。」

  張陽拿過書卷打開看著,李治用槓桿原理結合氣壓的關係,將水井的抽水泵改裝一下。

  看著圖紙,一個巨大的拉杆成了抽水的把手。

  李治解釋道:「姐夫,我這樣設計是否可以在取水時候更省力一些。」

  張陽笑道:「晉王殿下可以試試。」

  李麗質嘆道,「我也勸稚奴了,他就是不服氣,還要費心思去建造這個東西。」

  張陽將冊子交還,「你們父皇有正事找我談,我改日再來教你們。」

  「好。」李治回答得響亮。

  「姐夫,我們先回立政殿了。」

  「嗯。」

  姐弟倆小聲議論著離開。

  甘露殿內總是很昏暗,在外面也只能看到其中點燃的油燈,房屋並不高,窗戶也不寬敞,殿內的採光也差。

  張陽拍去身上的些許積雪,走入殿中。

  「不用多禮了。」

  還未行禮就聽到了陛下的聲音。

  李世民看著書卷頭也不抬,「賜座。」

  王公公殷勤地搬來椅子。

  先是坐下來,張陽又接過茶水,君臣倆人相顧無言。

  安靜了許久,李世民終於把手中的書卷看完了,「這是你們外交院送來的第三捲地理。」

  張陽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水。

  「其中描述了吐蕃雪山的情況,還有波斯的風土人情,大食真的很強大嗎?」

  「外交院的許侍郎正在接觸大食人,過些天會與陛下稟報的。」

  李世民站起身將書卷放到一旁的書架上,「朕剛聽到殿外你與麗質她們講話,朕的這些兒女都很倚重你這個姐夫。」

  「是弟弟妹妹,臣自然要照顧。」

  「嗯。」皇帝先是贊同地點頭,他重新坐下來,「張公瑾的身體最近如何了。」

  「老師的身體說不上惡化,但頑疾難除,終究會拖累臟腑。」

  「他還能活多久?」

  皇帝問話直截了當,這麼問多少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張陽嘖舌道:「不清楚,現在只能靠藥物調理,若不惡化還可以撐幾年,主要是驪山環境很好。」

  又側面看向一旁的老王,接著道:「驪山是個養人的好地方,臣建議老王以後可以也可以來驪山養老。」

  老王不停使著眼神,又面對陛下只能低頭垂眼,一時間神情很是糾結,想笑笑不出,想解釋又無從開口。

  李世民都看在眼前,「宮裡上上下下的事,還要仰仗他,朕不能將他交給你。」

  張陽喝著茶水,宮裡的茶水總是泡得很濃,以前也喝過宮裡的茶水,陛下用茶似乎是越來越濃了。

  「陛下,若是將來老王老眼昏花不能為陛下左右,也可以送來驪山,臣可以等不著急。」

  李世民稍稍點頭,「你聽到了嗎?張陽很是惦念你。」

  王公公連連行禮,「陛下,莫要取笑老奴了,老奴此生皆在陛下左右。」

  張陽還是一臉的笑容,「我都說了,我可以等的。」

  這話讓老王將姿態放得更低。

  「陛下,我聽文本兄說,只要擺平了那些老先生以後錢餉的事情就不與我計較。」

  李世民點頭,「朕確實說過。」

  「那眼下……」

  「那些老先生不是還沒離開長安城嗎?你著急什麼?」

  沒有字據,沒有旨意,只是皇帝的口頭承諾,他要是翻臉不認,也拿皇帝沒有辦法,難不成在承天門前喊冤嗎?

  皇帝不靠譜吶。

  岑文本匆匆入殿,「陛下,這次商議的內容都已經記錄下了,還有房相與趙國公旁聽,還請陛下過目。」

  張陽翹腿側靠著椅子的扶手,「文本兄,你害我不淺。」

  岑文本無奈道:「朝中諸事從來不是下官一個人說了算的,如有決議也是中書省上下一起來決定的。」

  「你們整個中書省都在害我。」

  「張侍郎在太極殿一番話,盪氣迴腸,很快全長安的讀書人和生員都會知道的。」

  張陽扶著額頭,「知道了之後來殺我嗎?」

  「張侍郎說笑了,此刻弘文館已經是一片歡呼聲,眾多生員已經站在朱雀門前,頂著風雪要來給張侍郎行禮。」

  李世民過了一遍商議的記錄,「既然已經向那些老先生講清楚朝中的立場,往後的安排可有?」

  張陽看向岑文本。

  對方也沒有回話。

  「岑文本你先退下吧。」

  「喏。」

  殿外的風雪依舊,張陽又瞧了一眼老王,此刻他低頭看地面,猶如石化一動不動。

  要不是看他呼吸在起伏,還以為他是一個凋像。

  「朕問你,驪山的準備得如何了。」

  「我要說驪山還沒準備好也不行了,現在存有的紙張不少,新的流水線也可以投入生產了,可以刊印萬冊書籍。」

  李世民放下這卷商議記錄,將它擱在桌桉上,「萬冊不夠,朕要十萬冊。」

  「朝中給錢嗎?」

  張陽當即反問道,「我們驪山印書也是有成本的,就算是我們不掙錢了,至少讓我回本,陛下也不想看著驪山垮了吧。」

  「你不是惦記河西走廊的賦稅嗎?朕再多給你三成。」

  張陽心中盤算,「也就是八成賦稅?」

  皇帝黑著臉,眼神中似乎在說都給你八成了你還想要多少?

  反正宮裡也沒有錢,只好將未來的河西走廊賦稅許諾給驪山,而且河西走廊正在建設,想要有所賦稅也不是三兩天的事情。

  「陛下,臣還有一個要求。」

  李世民點頭,「你但說無妨。」

  張陽換了一個坐姿,「首先河西走廊的賦稅由驪山來定,尤其是關外貨物來往,其次河西走廊建設成本與驪山平攤,並且驪山有決定貨物流通多少的權力。」

  「你想如何定賦稅?」

  「商稅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等我們制定好了書寫奏章會呈給陛下。」

  「也好,反正你與玥兒隨時可以入宮。」

  「還有一事。」張陽咽下一口茶水,「我需要遼東的治理之權,這些可以交給外交院,陛下也可以放心,遼東的兵馬調動之權我們不會碰。」

  「這樣也好。」

  「敢問陛下需要印製哪些書籍。」

  甘露殿內,君臣低聲商議著,將遼東與河西兩地未來數年的安排商定完,張陽這才走出甘露殿。

  風雪大得讓人睜不開眼,大風帶著雪花刮在臉上很疼。

  「老王,朱雀門前當真聚集了許多讀書人嗎?」

  「回縣侯,剛剛送來的消息,大約有一千之眾,他們都是來稱頌縣侯,今日在太極殿為他們挺身而出。」

  張陽揣著手站在原地,「離開皇宮還有其他門嗎?」

  王公公不解道:「縣侯是何意思?」

  「我們都結識這麼多年了,您也是知道我的,我這人比較低調。」

  「還請隨老奴來,倒是有一條路。」

  跟著他一路朝甘露殿的西面而去,走過太極殿,再走過一處庭院,從藏庫的後門而過,眼前就是一片破敗的景象。

  王公公踩著瓦礫解釋道:「這裡被廢棄許久了,也擱置多年沒有修建了,當初太上皇還在位時提出要修繕,又因為當初的錢糧用度都用在了平定中原上,就這樣一再擱置,到了如今。」

  還能看到偶爾有幾隻野貓出沒。

  風雪飄落,顯得這裡更加蕭瑟了。

  再往前走,有一個長滿了水草的池子,從木橋上走過,另外一片地方。

  這裡的房屋還算整齊,地面還算是乾淨,還有宮女在走動,她們見到王公公連忙躬下身行禮。

  「此處是掖庭宮,犯了事的宮女都會在這裡,做一些雜役苦力活,縣侯想要出去的路就在前方。」

  再走了兩里地,這裡有一扇小木門。

  王公公解釋道:「出了這門便是芳林門,縣侯可以繞道回去。」

  張陽推開木門,眼前是一道皇宮的宮牆,三兩侍衛駐守在這裡,確實還有一扇大門。

  「以前還有宮女會從這裡離開去長安城置辦事物,但陛下即位後因為掖庭宮年久失修,這扇門也隨之廢棄了,在宮裡知曉此地的人也不多。」

  張陽瞭然點頭,「還是老王講義氣。」

  王公公解釋道:「老奴就不送了。」

  「您一定要記得驪山養老,往後的事情我來安排,今天我向陛下說了,來日我繼續爭取。」

  「縣侯的好意老奴心領了。」

  「還請王公公與那些等在朱雀門的人告一聲,就說在下已經回家了,不用等了。」

  「老奴明白。」

  廢棄的皇宮怪陰森的,張陽從走出這道宮門,眼前是一條僻靜小巷。

  先是左右一看,確認了芳林的方向,從這裡一路走便是西市,眼前總算是有了行人。

  掖庭宮是冷宮,而且在其後方是一片年久失修的殿宇。

  光是回想都覺得滲人,指不定後宮莫名死了多少人,成了花園的人肥,那邊的野草也怪茂盛的,大冬天還能鬱鬱蔥蔥。

  張陽加快腳步從西市一路穿過,繞過小道,穿過朱雀大街就是東市了。

  收緊自己的衣衫,張陽在冷空氣呼出一口白霧。

  正如岑文本所說此刻就有一群讀書人攔在朱雀門,張陽加快腳步穿過朱雀大街走入東市之後,心裡才踏實不少。

  沿路在集市上買了一些晚上要做飯的肉菜,便拐入小道回家。

  外面就算是有千萬紛爭,還是家裡最溫暖。

  嬸嬸正清理著院子裡的積雪,「縣侯,回來啦。」

  張陽脫下官帽點著頭走入屋中,女兒正趴在小熊的背上睡著,小武靠著熊睡得正香。

  將還燒著的爐子移到門邊,張陽放輕腳步走到媳婦身邊,她雙手揣在棉套中,坐在搖椅上睡著。

  看了會兒她的睡臉,張陽扶起她的頭,用棉枕頭給她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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