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外強中乾殘品現,白衣赤足再相見

  「六戌,很強嗎?」

  岑喬夫餘光瞥著戰場,臉色多了好奇。

  他聽說過初代六戌,但也只局限於這個稱呼了。

  在這之前,他連六戌分別是什麼都不清楚,這消息似乎級別很高,被封鎖得很死。

  桑老臉色有些沉重,並沒有顧及戌月灰宮宮主在場,直言不諱道:

  「六戌,說強也強,說弱也弱。」

  「強,指的是六戌各自的上限極高,如能將其道修至圓滿,那將無人可撼。」

  「譬如徐小受……」

  他指向遠處九尾巨人:

  「貪神的能力,便繼承自吞噬之饕,掌握了吞噬之力。」

  「在以往它甚是不顯,可自從寄身徐小受之後,二者能力同時放大,幾乎是跨越性的增長。」

  「然對貪神而言,徐小受的存在不是必須的,他只像是一顆加速丹藥,極大縮減了貪神成長至圓滿的時間。」

  一頓,桑老又嘆道:

  「就算不寄身,給貪神時間成長,它靠自己,一樣能達到毀天滅地的程度。」

  「吞噬之饕如此,其餘五戌亦然。」

  白胄依舊望著戰場發呆,水鬼若有所思道:「弱呢,它們又弱在哪裡?」

  桑老搖頭:「初代六戌,固然實力對外來說是很強了,但實際上於他們各自而言,大部分還沒完全成長起來,就被抹殺了。」

  岑喬夫聞聲頷首,藉機滿足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其他五戌呢,又分別是什麼力量?」

  桑老壓著草笠,垂眼一思後道:「西域早不知多少年,便整域沙漠化了,成為了人跡罕至之地,這點你們共知。」

  「嗯。」

  「流放之沙,便自這導致西域沙漠化的未知力量中而生!」

  岑喬夫震撼,這等秘辛他從未聽說過,「那它長什麼樣,又是如何死的,現今力量又傳至……」

  見桑老搖頭不言,他便不再多問了,知曉這些連焚琴都搜集不到。

  「其他的呢?」岑喬夫換了個問題。

  「鱗白之巫,末代巫毒之體,還沒完全成型便被因由五大絕體的原因,被聖神殿堂找出拔除了。」桑老瞥了一眼白胄宮主,後者毫無反應。

  「戌灰之翳呢?」

  「這個不清楚,據傳是戌月灰宮這名字的由來,或許是六人中的精神領袖吧,但它的具體能力就不清楚了。」

  「空靈之蠱?」

  「一種無肉身、無靈魂,只生長在意識世界裡的特殊鬼獸,餐意為生,化身千萬,沾染了邪神之力的殘餘,也許迄今都沒被拔除乾淨。」

  「那……」岑喬夫望向正面戰場,那足以比肩九尾巨人的巨大怪物金芒刺眼,吼聲如雷,駭人耳目,「蝕金之夔?」

  桑老同樣側眸眺去,凝聲道:

  「金夔,它應該是管自己叫這名字。」

  「這是六戌中最強的正面戰鬥力了,牛身龍尾,無角一足,身伴日月之芒,可呼風喚雨、摧雷執電……」

  桑老像是在念以往見過的情報,末了總結道:

  「但它最強的血脈之力,是被動的『蝕金』之力,擁有將觸碰到的一切物體,腐蝕成流金的力量。」

  流金……岑喬夫自喃一聲,不再多問,很快,他應該能見到這「流金」長什麼樣了。

  桑老道完,望向白胄宮主,知曉這人才是真正知曉一切戌獸本質者,問道:

  「你應該看出來了點什麼,那麼告訴我,是本人……不,本戌嗎?」

  鬼獸,在往昔自稱為「戌獸」。

  用「戌」之一字,彰顯著桑老最大的誠摯與尊敬,雖然聽起來有點好笑。

  白胄依舊眼神空洞,目中有著仇火閃爍,咬牙切齒道:

  「不!」

  「是它的一部分。」

  ……

  哞!

  一聲沉重如鼓的類牛叫聲吼過,虛空電閃雷鳴,風雨齊奏。

  黑色的鬼獸氣團裂開,一隻巨大的金色怪物踩了出來。

  「什麼東西?」

  徐小受從未見過外形如此詭異的怪物。

  它只一足,粗碩無比,像擎天之柱般擎起了巨大沉重的身體,長了個巨大的牛頭,卻沒有牛角,身體很長,尾巴有點魔帝黑龍的感覺。

  這不免讓人緬懷起當時虛空島騎龍征戰時,所經歷的已逝但美好的點點滴滴……

  「受到迷亂,被動值,+1。」

  精神覺醒同時觸發。

  徐小受驚異發現,這牛叫聲還有著控制效果,且強到能讓自己短暫恍惚。

  他登時戒備起來了。

  「夔!」

  獨腳的夔,還有著「蝕金」之力,還是初代六戌之一,體型還這麼誇張……是的,桑老不止是在給岑喬夫解答,他更知曉徐小受也能聽到自己在話。

  而眼下,望著幾與自己並肩之高,渾身上下再也瞧不出有半點太宰慈痕跡的「夔」,徐小受陷入了沉思:

  「初代六戌,我記得是被初代紅衣鎮壓的吧?」

  「但別的不說,就衝著體型、這力量感,總不至於它是個充氣的?」

  「方問心年輕時,白影銅錢肯定也還沒進化成血影銅錢,他鎮壓得了這玩意?」

  方問心確實是強,玉京城那會照面,老人家似也沒有發揮全部實力。

  但要說鎮壓蝕金之夔,這裡頭沒有五大聖帝世家參與,徐小受一萬個不信。

  這麼恐怖的鬼獸,尋常半聖來了,怕都是一腳一個。

  該不會是聖帝出手後,因由遺忘之力的影響,所有人只記得與戰的最高級別者,只有初代紅衣吧?

  不論如何,徐小受早早留了一個心眼。

  他之前一個照面,就看出太宰慈的戰神之力有些不對——黑色的戰神之力,隱約中透著一股熟悉的鬼獸之力的氣息。

  貴為北域戰聖,太宰慈地位可不低,戰力更是爆表。

  尋常鬼獸根本寄不了他的身,靠近後反手給他滅了都有可能。

  這般情況下……

  再結合水鬼有提及過的,太宰慈是聖神殿堂忠誠的看門犬,還主動接受調令,前往悲鳴帝境過。

  悲鳴帝境是什麼地方?

  北槐的老巢!

  北槐是什麼人?

  以前或許還不清楚,現在他可是明白得很,那人是紅衣腐壞墮落的根源,更是一切鬼獸相關禍亂的始作俑者!

  「上好的肉身,必配上好的鬼獸,所以他用了初代六戌之一?」

  「但此前戰時,哪怕我開了極限巨人,太宰慈依舊沒有主動使用鬼獸之力,是因為我不配?」

  「不!他給我一掌拍成爛泥後,夔反而出來了,相對的太宰慈的痕跡完全不見了——太宰慈死了?」

  鬼獸一出,寄體死亡?

  這是一個失敗的鬼獸寄體?

  還是說,該是什麼新物種的半成品?

  徐小受不由開始在想,北槐到底想做什麼,又試圖達成怎樣的目的。

  這事關貪神,畢竟那個人甚至還想過染指貪神。

  然而……

  百思不得其解!

  「罷了!」

  不管如何,涉及到北槐,涉及到敵對的十尊座,一切原則作廢。

  徐小受原先還想著,如果太宰慈是鬼獸寄體,看在白胄的面子上,他有機會的話會選擇留一手:

  將之吸納進天上第一樓的體系,乃至是附屬勢力戌月灰宮的體系之中,並無不可。

  現在,太宰慈被北槐動過手腳,以防萬一,滅了最安全。

  禍起蕭牆,大神降術……徐小受是一點都不想再體驗了。

  ……

  「受到鎖定,被動值,+1。」

  蝕金之夔甫一登場,赤紅的眼球率先盯上的,赫然便是體型同樣巨大到無法忽略的九尾巨人。

  從它的眼神中,輕易可讀出來破壞欲、毀滅欲,就是沒有半分人慾。

  「果然,太宰慈已經涼了……」

  心緒才這般閃動時,那金色的巨大怪物已一足崩碎大地與空間,勢大力沉撞來。

  「拒絕親熱!」

  九尾巨人眸光冷冽,手中畫龍戟一揚,毫不畏怯地高高劈下。

  論正面戰鬥力,極限巨人冠以「極限」之名,誰怕誰?

  大戟在高空划過半弧,如天柱傾倒,狠狠砸向那巨大的夔牛怪物。

  「……」

  雙方甫一撞擊,天地間一切聲音,頓時消逝於無。

  遠在戰場之外的桑水岑白等駭然色變,想都不想各自使出了渾身解數,或遁行,或藏匿道則,只唯恐避之而不及。

  不過一瞬……

  「轟!」

  耳畔炸響傳來,諸聖七竅迸血。

  但見整座神之遺蹟第十八重天,山河破碎,塵石貫空,一派滅世災景。

  「不!!」

  聖奴一方的人可以動。

  那被困在戰場之中,被囚籠所封住行動的十一聖君,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滅世一撞在頭頂爆發了。

  他們,幾乎就落於那兩頭極限怪物的正下方!

  「咔咔咔咔……」

  空間龜裂之音不絕於耳。

  這一刻,十一聖君只恨徐小受的龍祖、天祖之力,怎就覆了空間世界如此薄薄一層。

  在那衝擊餘波之下,毫無安全感可言啊!

  「轟轟轟轟……」

  不過幾個呼吸,雙重祖源之力在失去主人維繫之後,已完全招架不住絕對力量的衝擊,被磨滅殆盡。

  那困住所有人的空間世界,更一下炸成了無數碎片。

  而也是同時,十一聖君各自肉身,在多般防護之下,連半息都堅持不了——通通爆體!

  「噗!」

  靈魂之血,飛噴如泉。

  早已察覺到肉身不保的十一聖君,毫不留戀地噴出魂血,或施展靈遁,或意識遁走……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毫無疑問,這卻是一個絕妙機會!

  失智了的太宰夔大人,必然不可能打出靈魂攻擊,而被拖住了的徐小受,絕無可能再出劍阻撓外人逃離。

  而鐵了心要跑的聖君,只消一個瞬間,能藏到天涯海角去。

  這一次,絕對不是第二世界!

  「撲撲……」

  這般想時,十一聖君耳畔,出現了輕微的異響。

  低頭一瞧,各自靈魂體、意識體,乃至是周身天道、聖力,通通燃起了白色火焰。

  燼照白炎?

  「無袖!?」

  一時間,充斥著暴怒和仇恨情緒的嘶吼聲驚天,然很快又轉成了無力的哀求:

  「桑前輩,給個機會!」

  淅淅瀝瀝……

  巨人在高空打架,屬於半聖的戰場又下起了水墨之雨。

  十一聖君靈魂體齊燃,卻發現自己身上,又各自多了股潮濕之意。

  靈魂之血在不受控地自行流動、匯聚。

  很快,一個個頭戴黃金獸面,以魂血凝成的模糊半身,出現在了聖君們的靈魂體上,有如跗骨之蛆。

  「機會,不靠別人賜予,自己爭取吧。」水鬼一笑。

  「滾吶!」秦關暴怒一聲巨吼,可還沒發力,封源槍直錐魂首,他失去一切反抗的力量。

  暴雨凝聚成型,和白炎各自瓜分出了戰場,一人負責五個,一人負責六個。

  兩道毫無人性的滅絕聲音冷漠響起:

  「魂·龍融界。」

  「水墨魂界。」

  ……

  嘭!

  畫龍戟狠狠轟在了蝕金之夔的背上,斬開了那一層厚重的金色力量的防禦,又狠狠一拉。

  「嗤……」

  夔身之上,頓時被扯開了一道有如塹溝般的巨大傷口。

  金色的似是血液般的粘稠液體,不要錢地噴湧出來,給神之遺蹟第十八重天下了場金色的雨。

  「咳!」

  同一時間,極限巨人張口咳出血與沫,被那蝕金之夔一頭頂上胸口,當場頂飛。

  兩個龐然怪物在交觸之時,巨力竟不相上下,各自被轟退到了這第十八重天的南與北。

  「受到攻擊,被動值,+1。」

  徐小受吃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極限巨人還能被莽力傷到,這可是除了聖帝麒麟之外的頭一遭!

  「受到腐蝕,被動值,+1。」

  「受到腐蝕,被動值,+1。」

  「……」

  很快,信息欄的彈框內容變了。

  徐小受驚奇發現,自己極限巨人的肉身,胸口被撞之處,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變成了金色的液體流下。

  包括肌肉、骨頭、血液、臟腑……

  很快,胸前就被溶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差點要透背而過。

  「蝕金?」

  這傷似是不可逆。

  以生命奧義的視角去看,極限巨人的生命圖紋都被溶解掉了一大塊,這代表著連靈魂都受到了波及。

  換作是在別人身上,這就是先天性損傷,光吃丹藥絕無法恢復那消失的生命圖紋,怕得一輩子帶著這般傷口了。

  但極限巨人……

  在生命奧義和各大被動技的加持下,徐小受完全可以依靠自主紡織生命道紋的形式修復肉身。

  恢復?

  不過時間問題。

  「吞!」

  吞噬之體,又選擇消化部分龍珠儲蓄力量,縮短恢復時間,頃刻修復肉身。

  九尾巨人,完好無損!

  饒是如此……

  徐小受亦不免驚嘆。

  蝕金之夔,果不負盛名!

  「不過這戰,也就這裡能打了……」

  緩過神來後,望著腳下被戰鬥轟得粉碎的大地,徐小受更覺不可思議。

  這般大戰,放在聖神大陸,那就是一腳一個東天王城,一爆一個東天界,可謂太藝術了!

  此前桑老說那流放之沙是自西域大沙漠的根源力量中生,徐小受還有些不信。

  現在信了。

  這架去東域打,幹上一天時間,整個東域劍神天,都要蕩然無存。

  「哞!」

  來不及更多思考,那蝕金之夔甩著腦袋也緩過來後,再次發起了一記莽牛衝撞。

  太莽了!

  純純粹粹,就以肉身之力撞擊!

  「轟轟轟轟……」

  徐小受不想浪費龍珠之力,揮舞天柱般的畫龍戟,且戰且避,再與蝕金之夔對轟了十來次。

  「毫無理智可言。」

  戰場從南轉北,從東至西。

  不多時,徐小受瞧出來了,對面這是徹徹底底的鬼獸寄體失敗品!

  蝕金之夔應該還有其他的什麼力量。

  再不濟它將蝕金之力捏成法訣,使成另外的手段噴出來,興許還真能一瞬溶解掉九尾巨人。

  還有桑老說過的,它呼風喚雨,摧雷執電……

  通通不會!

  徐小受提防了許久,發現自己在提防一個泡沫幻影!

  太宰慈變成這玩意後,連半分神智都沒了,只知道使用身體力量去衝擊,被動使用「蝕金」之力。

  一個沒有腦子的敵人,當連絕對力量都無法秒殺敵人時,它可比有腦子但力量弱了些的敵人要差了太多。

  誠然,當下蝕金之夔,用來對付十一聖君,乃至是桑老、水鬼,絕對夠了。

  畢竟站著讓他們砍,怕是得砍上十天半月,都不一定破得了這夔的防。

  而夔的一吼帶控,一觸傷魂蝕金。

  只要一個不留神被傷到,道基都要廢掉,從此墮入尋常半聖之流,吃力不討好。

  「可惜了這麼一個初代六戌……」

  徐小受既慶幸,又唏噓,在摸清楚失敗品鬼獸寄體的攻擊套路之後,腦海里浮現出了蝕金之夔的十數種死法。

  嘭!

  最後,九尾巨人一式靈活的睡身削足,獨角的金夔身高被斬去一大截。

  「吼……」

  伴隨慘叫,金色的粘稠液體流遍大地,將破碎的山河鍍上一層輝煌的顏色。

  對於有靈氣的生命體,它是腐蝕。

  對於山川大河,它卻是很快硬化,將之塑成金色。

  「嗤……」

  九尾巨人雙腳踩在金色山河上面,卻會遭到腐蝕,它立即選擇浮空。

  四下環顧,徐小受豁然明悟了,何為「禁地」。

  也許日後,再有他人來這神之遺蹟第十八重天,見這金山金河,該知有一段傳說。

  然觸及這金山金河而亡後,他人便該知,那是一段恐怖傳說。

  「時過境遷,呵……」

  徐小受從一地輝煌收回目光。

  他沒有直接殺死蝕金之夔。

  這怪物哀嚎倒地之後,他手握畫龍戟,轟然變小,從九尾巨人回歸到了人類形態。

  出奇的,戰鬥變得更簡單了……

  不再感慨,徐小受閃步往前,來到了蝕金之夔的巨大瞳珠之前,目力運足往前一視。

  「靈魂讀取!」

  嗡一下,蝕金之夔停止了震顫,面色化出苦痛。

  是的,徐小受要看一下初代六戌。

  他想知道,太宰慈和北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初代六戌又為何會以這種方式重新出世。

  如若那時自己沒有護住貪神,將會有何種不可想像的事情發生。

  「嗡!」

  思緒一晃。

  徐小受只覺眼前一花,他讀入了不知該是蝕金之夔,還是太宰慈的靈魂記憶。

  出奇地,這一次自己並沒有代入,而是以旁觀者視角在看著什麼……

  沒有畫面。

  沒有背景。

  眼前,只有一個身著白衣,披散著長發的男子背影。

  「北槐?」

  徐小受心神一凜。

  他記得四象秘境裡,見到的北槐就是白衣赤足的形象,那自己這算是……面聖帝了嗎?

  他並不畏懼,更沒有自主斬斷靈魂讀取得到的聯繫,反而唇角一掀,以一種戲謔的口吻道:

  「轉過來吧,我已經看到了……你的神魂,在沸騰。」

  白衣赤足的男子聞聲一頓,徐徐轉過了身,唇角同樣微微掀起。

  徐小受瞳孔陡然放大。

  「道穹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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