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2 天兵天將

  「號外號外,魏邑又克一鎮,徹底解放冠西南。」

  小孩撒足狂奔,同時甩著手裡的報紙,招搖過市,有股拍電影的年代感。

  但是不要陷入何不食肉糜的怪圈。

  紙質媒體依然是當下世界主流的信息傳播方式之一。

  畢竟當今世界懸殊太大,同一個時間緯度,但處於不同的歷史分層,很多地區連智慧型手機都沒普及。

  小孩從行駛的汽車旁邊跑過,不斷重複的喊聲透過車窗,清晰進入車內裴雲兮的耳朵。

  解放。

  這個用詞很值得推敲。

  要知道卡魯淄還沒有被戰火波及,且位於同盟軍勢力範圍的腹地。

  皇軍還沒來呢,就開始歌功頌德了?

  當然。

  裴雲兮是外人,無論誰勝誰負與她沒有干係,但是同盟軍突然爆發的內亂,還是難以避免對她造成了些許影響。

  譬如卡魯淄的物價開始坐地抬升,最基礎的民生物資大米的價格比較之前已經暴漲了足足三倍,其他商品的波動可見一斑。

  這裡可沒有統一的力量,不存在調控市場價格。

  戰亂來了,比的就是誰的生存能力更強。

  無他。

  生命進化的基礎法則——適者生存矣。

  隨行的衛兵接到電話,而後恭敬的匯報:「夫人,江先生回來了。」

  江老闆已經離開三天了,整整兩晚夜不歸宿,至於去了哪,不得而知。

  「回和平飯店。」

  車隊打道回府。

  不僅僅街上亂,民眾恐慌的搶購物資,甚至和平飯店都開始遭受波及。

  大波人圍堵在飯店門口。

  可是沒有關係。

  「砰砰。」

  衛兵探出車外,沖天鳴槍,人群立馬識趣的讓開一條通道。

  在衛兵的護持下,裴雲兮下車,走進飯店。

  「裴小姐。」

  老闆娘笑容無奈的沖她打招呼。

  在這裡,杜恩琴應該是為數不多不喊她夫人的人了。

  也是。

  女性本來就該尊重女性。

  「外面這是……」

  接觸到現在,雙方也不算陌生了。

  「因為擔心叛軍打進來,這些人要求入住和平飯店避難。可是裴小姐也看到了,我這裡哪裡容得下那麼多人。」

  進飯店躲避戰火?

  看來和平飯店的和平兩個字,在緬底確實是塊金字招牌啊。

  「趕也不趕走,勸也勸不聽,唉,真是讓人頭疼。」

  「需要幫忙嗎。」

  裴雲兮問。

  杜恩琴看了眼她身後全副武裝的衛兵,搖頭一笑,「算了,不麻煩裴小姐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對了,江先生在三號餐廳。」

  裴雲兮點了點頭,被拒絕後也沒強求,從杜恩琴旁邊走過,來到餐廳。

  消失三天的某人坐在那裡,正大快朵頤。

  衛兵留在門口。

  裴雲兮走過去。

  「我還真不知道杜恩琴還真的有幾分廚藝,這陽春麵味道雀氏不錯。」

  江老闆捏著筷子,讚不絕口。

  「她親手做的?」

  裴雲兮站在桌邊。

  「反正她是這麼說的。」

  江辰抬頭,「嘗嘗?」

  心是好心,沒有問題,可關鍵你吃了一大碗的東西,還怎麼讓人家吃?

  裴雲兮坐下,同時,道:「我對香菜過敏。」

  不愛吃可以理解。

  但是過敏是什麼藉口?

  只能說拒絕得很有禮貌。

  江老闆的碗裡確實有香菜。

  可是陽春麵哪有加香菜的?

  不過個人的喜愛不同,每個人的做法也不一樣。

  「我小時候也不愛吃香菜,吃了就想吐,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之間就能忍受了。」

  說著,江老闆又挑了筷子面,沒強人所難,「那吃點別的?服務員……」

  裴雲兮沒回答,只是拿起筷筒里的一次性筷子,拆開,夾起盤子裡的小籠包。

  江辰見狀,繼續低頭嗦面。

  「卡魯淄被包圍了,你去哪了?」

  裴雲兮咬了口小籠包。

  沒錯。

  魏邑率領的叛軍攻城拔寨,勢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克十餘座城鎮,在地理上,將卡魯淄團團包圍。

  很嚴峻的事實。

  卡魯淄已經淪為了一座孤城。

  這也是為什麼物價飛漲的原因。

  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但是有一個很奇特的現象。

  和平飯店居然沒有抓住這個從天而降的發財機會,無論菜價還是住宿費都沒有抬高,依然維持以前的水準。

  或許這也是那麼多人堵在外面的原因。

  「不是有幾個朋友來了嗎,我帶他們四處轉了轉。」

  江辰風輕雲淡道,還在埋頭嗦面。

  「他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你現在要做的,難道不是帶他們回去?」

  江辰咽下面,滿不在乎道:「不要被外面影響,你應該更清楚輿論這種東西就是以訛傳訛,沒那麼恐怖。」

  「卡魯淄沒被包圍?」

  裴雲兮於是問。

  前腳才安慰她不用緊張的江老闆後腳居然又點了點頭,「卡魯淄是被包圍了。」

  「……」

  被包圍了還不用擔心?

  江辰停下筷子,緊接著又道了句:「也只是被包圍而已,又沒有打過來。」

  「打過來還來得及跑路嗎?」

  裴女神心態還是挺強大的,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居然還幽默了一把。

  「你這個想法有問題。」

  江辰指點道:「現在是同盟軍爆發了內亂,是靳主和魏邑之間的戰爭,現在消息傳得是沸沸揚揚,靳主肯定會採取措施,派軍平叛……」

  「所以呢?」

  「所以你換個角度,卡魯淄是被包圍了?不,恰恰相反,靳主和魏邑兵戎相見,卡魯淄反而在戰圈之外。」

  江辰放下筷子,「圈內也可能是圈外。」

  悟了。

  真的悟了。

  裴雲兮沉默,也恍然。

  雀氏。

  圓圈內外,怎麼就不能顛倒?

  誰說範圍小,就一定在裡面了?

  這不是哲學問題,也不是數學問題,而應該是格局問題。

  裴雲兮紅唇幾度啟合,最後還是甘拜下風,發不出一句話。

  總能時不時讓人學到東西的江老闆抽出紙巾,「這個魏邑確實有幾分本事,單是這份聲望,恐怕不比靳主遜色多少。十餘座城鎮,很大一部分兵不血刃,行政官員主動開城投降。我要是靳主,底下有這麼一位干將,恐怕也寢食難安,魏邑現在不反,靳主肯定也容不下他。」

  「你是不是說錯對象了。」

  裴雲兮繼續夾起沒吃完的小籠包,「不是你支持魏邑造反的嗎。」

  江辰語塞。

  雖然沒有外人。

  但也用不著這麼直接吧?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講究看破不說破嗎。

  但既然已經被捅破掉,江辰同志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

  「造反在這裡使用得不太恰當。如果把同盟軍當作是一家企業,創始人是靳主不假,但魏邑少說也是董事會的股東。換句話說,他也能代表同盟軍。股東反對董事長,就是造反嗎?董事長幹得不好,股東本來就有權利投票換人。」

  裴雲兮不與他爭辯,「但一個股東投票,能罷免董事長?可能性微乎其微吧。」

  「誰說只有一個股東。」

  江辰不慌不忙道:「魏邑振臂一呼,迅速集結了數千餘人,說明這家企業從上到下有相當一部分人對靳主不滿。」

  「可是支持靳主的,還是占絕大多數,幾千對幾萬,有勝率嗎?」

  江辰沉默,靠在椅背上,嘴角微翹,「做生意。比的是人數多少嗎?當然,打仗也是一樣,古往今來,海內海外,以少勝多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果只看兵力就能判斷出最後的勝負,那麼很好,那就實現天下太平。世界上就不會有戰爭了。」

  很有哲理。

  如果打沒打就能分出勝負,雙方只需要衡量下敵我兵力,確實就能避免戰爭。

  「假如魏邑輸了怎麼辦。」

  裴雲兮沒有掉入對方的語境,很清醒,也很聰明,繼續自己的主題。

  「我說了,這是同盟軍的內鬥。而我,和同盟軍是朋友。」

  江辰依然淡定自若,「無論最後贏家是誰,代表的依然是同盟軍。」

  裴雲兮當然聽得懂這話的言外之意。

  的確。

  這位可不是尋常人等啊。

  就算靳主心知肚明,並且最後鎮壓叛亂,但凡還有理智的話,肯定不會輕舉妄動。

  就好比有人打人耳光,那是民事糾紛,只適合道德指責。

  而有人打人耳光,卻是刑事犯罪了。

  「我說的不是靳主。」

  裴雲兮將最後的一點小籠包放進嘴裡。

  一個小籠包都要分幾口吃。

  什麼意思?

  故意誘惑人啊?

  雖說只有分開了幾天,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那你說的是誰?」

  「如果敗局已定,假如我是魏邑的話,想活命,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抓人質。」

  江辰挑了挑眉。

  「到那個時候,你認為你是在圓圈裡。還是圓圈外?」裴雲兮繼續道。

  看著那張不可方物的恬靜臉蛋,江辰哂然一笑,好看的皮囊終會枯萎,唯有有趣的靈魂才能永遠熠熠生輝。

  「你當藝人屈才了啊,你應該去當智囊。」

  江辰感慨,點頭道:「你說的這種情形確實可能發生。人在生死面前,做出什麼舉止都不值得奇怪,魏邑假如落敗,的確有可能對我們下手……」

  說著,他貌似才反應過來,被提醒,「所以為了安全,我們好像應該希望魏邑能勝利了。」

  「你真覺得魏邑能打贏?」

  裴雲兮直言不諱,「靳主不僅占據絕對的兵力優勢,而且軍火充足,對了,他的武器裝備好像都是你友情贊助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這不是存心讓江老闆尷尬嗎。

  可是裴雲兮既然會這麼說出口,肯定是考慮到了對方的臉皮。

  事實也果然如此。

  江老闆一點影響都沒有,同時默不作聲。

  「所以,你打算怎麼幫魏邑改變戰局?」

  裴雲兮當然明白,對方挑動同盟軍內鬥,肯定不止是唆使魏邑去送死。

  而眼下這個局面,如果沒有外力支援,任憑說得天花亂墜,魏邑率領的叛軍下場只有一個。

  而且現實點說。

  一幫軍閥之中,哪能真的誕生什麼軍事天才。而且就算是軍事天才,也得有發揮的空間吧。

  老話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卡魯淄被包圍,可居於同盟軍腹地的叛軍何嘗不是被一個更大的圓包圍?

  裴雲兮是不懂軍事,但是她起碼也知道這沒有一點戰略縱深啊。

  「難道就靠之前來的那八個人?」

  她問。

  「記憶這麼好?還專門數了?」江辰笑。

  裴雲兮瞧著他,雖然出於理性對於戰局感到悲觀,但同樣沒有任何慌亂。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的危險多了,已經習以為常,跟在這傢伙身邊,她好像再也沒法產生懼怕的情緒,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江辰瞟了她一眼,沉吟會後,正要開口的時候,忽然又止住。

  「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裴雲兮一愣。

  某人老神在在,恬不知恥。

  沒有忸怩。

  殺千刀的,裴雲兮居然真的站起身,挪了一步,俯下身。

  也是。

  又不是初嘗禁果了。

  這段時間,除了剛過去的三天,準確說是兩個晚上,兩人可是夜夜同床共枕。

  裴雲兮應該只是出於應付,可她的唇距離某人的臉只差零點零一毫米的時候,對方居然不講武德的轉過了頭來。

  裴雲兮眼眸微微躍動了下,沒有掙扎。

  半晌。

  唇分。

  一根曖昧的絲線延長拉伸,而後斷裂。

  裴雲兮呼吸略帶急促,但是狀態很平靜,重新坐了回去,伸手抽出紙巾,擦了擦嘴。

  什麼叫極品美人。

  這就是了。

  就算剛剛吃了個油乎乎的小籠包,依然唇齒留香。

  「說話。」

  見某人坐在那一臉回味的模樣,裴雲兮忍不住開口。

  看來已經是麻木了。

  或者說。

  調教成功?

  不過江辰同志向來尊重女性,應該只是思念難忍而已,畢竟他這個人,委實是很難說出太肉麻的話,只能用其他的行為進行表達。

  「我剛才說過了,要改變狹隘的觀念,不要總是以簡單的數量去作為衡量標準。」

  「所以你請的是超人?」

  裴雲兮提問。

  「超人那是西方的角色。」

  江辰一本正經,稍微挺直身板,語調降低,趨於沉穩,煞有其事道:「我請來的是天兵天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