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呂山
「呂千戶……」
呂山從城主府走出來時,走在他身後的秦沐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他回頭時,只見秦沐急走幾步來到他身前對他抱拳下拜,開口道:「剛才多謝千戶圓場,不然的話,城主對我的態度絕不會好轉……」
秦沐說到這裡時聲音一頓,嘆道:「當時的氣氛已經變得壓抑起來,後續我大概會和那些商戶一樣,被城主揮袖掃出院子。」
「只是小事而已。」
呂山笑著搖頭,又道:「而且,城主不會真的和我們這種小人物置氣的。」
話落時,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開口道:「倒是你,別以為離開鎮妖司就輕鬆了,接下來讓你頭疼的事情還有很多。」
秦沐臉上閃過不解。
呂山做了個請的手勢,與他邊走邊聊。
「比如說……你如今住的那處院落是鎮妖司分配下來的,等你辭職的事情通知到鎮妖司時,那處院落就會被收回。」
「你雖然頗有家資,除了皇城之外,能夠在天下任意一地買一處上好的院落,但觀海城早已封鎖,哪怕你身為旗主時都出不去,更何況你已經辭去職務。」
「而觀海城的房屋地產,早被修士們大肆購買走了,雖然他們可能早已忘記了自己還在觀海城裡有一處房產的事情,但那些無人住的房產終究是有主狀態。」
「那些商戶抗議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這代表著接下來伱便是想住客棧酒樓,都找不到地方。」
「倘若你帶著一家老小隨便找座無人居住的院落搬進去的話,可就屬於犯法了。」
「流落街頭的話,你又會被值夜的校尉、巡檢刁難,甚至四處攆趕,最終你還是會回到鎮妖司……不過這一次,卻會是鎮妖司的尋常牢獄。」
觀海城封城是在秦沐困於卷宗樓後發生的,每日來卷宗樓為他送飯的校尉只會將飯菜放在樓下,從來不會上樓,更不會與他有所交流。
這導致秦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不禁面色一變。
呂山說到這裡時,似是又想起什麼事情,補充道:「秋風來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你身後如果真的站著一位地仙,哪怕離開鎮妖司,他也不敢與你撕破臉皮,反而會主動幫你遮掩一些事情來討好你,比如說……將院落的事情暫時壓下。」
說罷,他雙手一攤,無奈道:「但你只是平頭百姓,你覺得秋風來會賣你面子嗎?」
秦沐輕嘆一聲,緩緩搖頭。
呂山開口道:「在我看來,秋風來不僅不會賣你面子,還會故意刁難你,來借著此事立威,而你又與那些同僚形同陌路,他們不去趁機奚落你就已經是他們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了,根本無法指望他們會幫你說情。」
秦沐聽著呂山的分析,眉頭也越皺越深。
他本來以為離開鎮妖司後會變得海闊天空,可沒想到卻會是這樣的局面。
呂山嘴角含笑的看著面露愁容的秦沐,目中滿是好奇之色,想要知道秦沐面對這種情況會如何破局。
秦沐也在頭疼這件事,畢竟他既沒人脈,又沒有實力,想要搞事的話,城裡還有一位宋人屠。
倒是可以選擇透露消息給秋風來,以此來威脅對方……但他這麼去做的話,可能話才剛出口,就會被宋人屠滅口。
選擇求人……只能求到齊煞玉那裡,但秋風來估計不會賣齊煞玉的面子。
而他能夠說得上話的唐慕白又不在觀海城。
當『唐慕白』這三個字從腦海里冒出來的瞬間,秦沐突然醒悟到自己面前也站著一位千戶。
他不禁回想起剛才這位千戶與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的大名我早有耳聞,只是一直公務繁忙,無緣得見……」
秦沐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旗主,若說有什麼本事能夠讓這位千戶有所耳聞的話……大概率就是那些抄錄下來的詩詞歌賦了。
想到這裡,他決定試探一次。
若果真如此,便皆大歡喜。
要是不行,他也可以另外再想辦法。
一念至此,他緩緩抬起頭來,向呂山詢問道:「辦法雖然還沒有想到,不過在下突然有個問題想要詢問一下千戶。」
呂山頷首道:「你問吧,不過我卻不一定知道。」
秦沐面帶笑意的開口問道:「不知道在過往的那些詩詞中,呂千戶最喜歡哪一首?」
呂山聞言一怔,隨即訝異一笑:「我還以為你要問我什麼,原來諮詢疑問只是一個幌子,你竟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接著語氣中滿是讚賞之味。
「你倒是心思敏銳,見面沒有片刻,就已經從我話中猜測著我看過你從夢境抄錄下來的那些詩詞。」
秦沐苦笑著搖搖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呂山笑了幾聲,眨眨眼道:「我的確喜歡那些詩詞,也能幫你度過今天,可明天呢?後天呢?你難道每一天都能拿出讓我感興趣的內容嗎?」
秦沐聞言後坦然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先將今日度過,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
呂山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這句詩默默誦了一遍後,目光發亮的看向秦沐,喜悅道:「我就知道你自己一定留有存貨,走走走,先幫你把今日度過,我可太期待你會拿出來什麼樣的內容了!」
說話間抬手一攬秦沐的肩膀,大步就向秦府坐落的那條街走去。
他們自離開城主府後,邊走邊聊間已經走了一段距離,眼下又走了片刻,便已經遙遙可以見到秦府的輪廓。
每日都坐在門外台階上抽著旱菸,等待著秦沐回家的蒼伯,大老遠就見到了秦沐與呂山的身影。
雖然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段距離,可蒼伯一眼就認出了秦沐的輪廓。
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滿臉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
當再次睜大雙眼,見到又靠近一段距離的秦沐後,知道自己並不是眼花的蒼伯,立刻就老淚縱橫,快步朝秦沐奔來。
他來到秦沐面前,看著嘴角含笑的秦沐後,一下子就用力的抓住了秦沐的雙臂,涕淚橫流道:「東家啊~您可總算回來了~老朽白天盼,晚上也盼,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您何時能回來,每天都在想著您在鎮妖司里會不會餓著,會不會凍著,會不會被人上刑。」
「這一次回來後再也不要去了,咱們就是普通人家,既沒背景又沒後台,您又不是個擅長與人斗心機的,哪裡能斗的過那些人精。」
「他們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您能避過一次,卻不能次次避過。」
秦沐輕輕拍著蒼伯的後背,笑著道:「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我已經辭掉了鎮妖司的官身。」
蒼伯說完那段話後,因為心情太過激動,眼淚還在流著,就開始笑了起來。
眼下聽他這麼一說,也只是連連說著『好』字,竟再也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來。
呂山看著他們一老一少抱在一起的溫情畫面,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昔日建立大煜,為的就是百姓能夠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壓迫,重新露出笑容。
只是自他坐鎮皇城後,就很少能夠再見到這樣的場景了。
但久違的見到這樣的場面,他心中仍然會覺得感動。
秦沐也在這時向蒼伯介紹起呂山,只是他卻沒有提及對方千戶的身份,只說是自己交到的朋友。
但蒼伯卻對呂山來自鎮妖司的事情心知肚明。
畢竟他這位東家這段時間一直都被關在鎮妖司里,除了裡面的人,哪裡還能結交到尋常人家的朋友。
因此,他對呂山表現出熱情的同時,卻又帶著一份疏遠。
待到他們一行人回到府上,見到澆花的劉管家後,這位平日裡從不像蒼伯一樣守在門外的男人,見到秦沐歸來後也是熱淚盈眶,上來就對秦沐噓寒問暖,又一嗓子把自己那五大三粗的婆娘喚出來,讓她趕忙做上一桌上好佳肴。
蒼子煜、蒼子苓等人對秦沐不怎麼熟悉,聽到院子裡傳來的動靜後,也只是趴在窗口看著,而沒有出來迎接。
呂山只是不經意的看了他們一眼,就立刻看出他們四人身懷靈根,以及開始引氣的事情。
不過他們本就是蒼山老魔的弟子,他對此也就沒有在意。
蒼伯知道此刻不是敘舊的時候,將秦沐與呂山引進書房後,就忙著去燒水好為他們泡茶。
秦沐哪怕半個月沒有回家,房間依舊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他那張摞著十幾本書的長案上此時還點著一爐香,而窗前的那幾盆綠植,也被照顧的花繁葉茂,生意盎然。
秦沐嗅著房間裡飄散著的那股淡淡的清香,臉上不由露出輕鬆之色,下意識呢喃道:「果然,不論是金窩還是銀窩,都遠遠不如自己的狗窩。」
走到書案前的呂山聽到他這句話後,忍俊不禁之餘,卻也頗感有理。
哪怕乾清殿被布置的如何奢靡豪華,在他眼中,仍然比不上幼時居住的柴房,以及那間有著呂鍾臥在門外的破廟。
想到曾經,他不由露出感傷之色,隨即坐在椅子上,好奇的翻看向長案上的那十幾本書籍。
秦沐從一旁又搬來一張椅子,放在書案的另一側後,伸手將筆墨紙硯拿在面前,一邊磨墨,一邊笑著道:「這些書都是晚上睡不著的時候,隨便翻來看看打發時間的。」
呂山輕輕點頭時,好奇問道:「我一直很好奇,仙境裡是什麼樣子?」
秦沐聞言一怔,接著無奈一笑。
他如今對於當初抄錄詩詞的事情有些後悔,可要是沒有那些詩詞,他又不會受到這麼多大人物的注意。
此刻面對著呂山的提問,他也只能現編現造。
但為了能夠讓呂山在府上多留幾日,他也故意開始往自己最了解的方向開始引導。
「事實上,夢中進入的仙境,環境很少會有相同的時候。」
「有時候是在雲海間的亭台樓閣中,有時候是在深山老林中,有時候又會見到一片奇異的世界。」
呂山聞言越發好奇,繼續問道:「如何奇異?可是與大煜不同?」
秦沐咂咂嘴,臉上露出回憶之色,開口道:「怎麼說呢……那是一個沒有修士,沒有神通、沒有術法,全都是凡人的世界。」
呂山聽他這麼一說,立刻雙目一亮,甚至開始迫不及待。
「且聽他所言是否現場編造出來的,若真的有這麼一座世界,不知大煜能否仿效……」
腦海里想著這些時,他也詢問起來,「若是沒有修士,沒有神通、沒有術法,全都是凡人的話,那麼做事效率豈不是會大大降低?」
秦沐搖搖頭道:「雖然沒有這些,但他們卻可以藉助各種各樣的工具,來使做事效率提高。」
說到這裡後,他提筆蘸墨,在紙上勾勒出水車的大概樣子,在此之間,呂山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紙上的圖案。
秦沐頃刻間將水車的圖案簡單勾勒完成後,翻轉紙張向呂山展示。
「比如此物,名為水車,可以藉助流水的力量使得車上的這些『斗』旋轉起來,以此來將水通過一根根管道,將水流引到田地里。」
呂山盯著紙上的圖案,聽到秦沐的介紹後,連連點頭道:「妙,果然妙,此物可直接省掉行雲布雨之法。」
話落後,他立刻從儲物間裡取出一塊散發著瑩瑩光芒的綠色金屬,一指將金屬軟化後,便興致勃勃的照著紙上的圖案開始擺弄起好似麵團一樣的金屬。
片刻後,一座比紙上那副簡單的水車圖案更加精密的水車就被他捏了出來。
當水車被他造出來的瞬間,立刻便有磅礴氣運與功德被『道』賜下,好似灌頂一樣進入他的身體。
因為氣運與功德實在太過磅礴,以至於他的臉色都變得紅潤不少,好似醉酒一樣。
秦沐如今這身修為來自於氣運,他自然也能感知到這股雄壯浩瀚的氣運與功德。
但還沒等他因為氣運的突然出現而詫異,就察覺到呂山在得到氣運的剎那就抹除掉氣運的痕跡,沒讓這些氣運散出一絲一縷的手段!
這種手段讓他心中暗驚,心中也開始懷疑起呂山的身份。
只是千戶的話,可沒有這種操控氣運的手段!
也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門外響起。
秦沐下意識側頭時,只見蒼伯一臉慌張的推開了房門。
「東家,院門外突然來了一群鎮妖司的人,老朽已經讓劉管家去擋著了!」
「你趕快與這位公子跳牆離開!」
「若是遲了,他們可就衝進來了!」
秦沐聽到這番話後,哭笑不得的問道:「為何要跳牆跑?」
蒼伯一愣,驚愕道:「您不是從鎮妖司里逃出來的嗎?」
秦沐笑著問道:「你從哪看出來我是逃出來的?」
蒼伯眨了眨眼睛,「您要不是逃出來的,怎麼會剛進門,就有一群鎮妖司的人來堵門?」
呂山聽到他們倆的對話後,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接著從懷裡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對著蒼伯道:「蒼伯,你將這枚令牌給門外的鎮妖司看一眼,他們自會離開了。」
蒼伯看了一眼秦沐,見他輕輕點頭後,才走進屋子從呂山手中接過令牌,滿臉狐疑的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