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金色的箭矢並沒有被陣勢湮滅,也沒有射偏;
而是在那剎的速度提升到了一個他難以感應到的層面,在他還在警惕周遭的階段,那支箭矢便已然洞穿了身邊閻王索的身體。
而那後方的巨響,郝然正是那箭矢穿透身軀後,轟擊到了遠處的山壁巨石所發。
想到那轟響距離自己所站足足有著百來米……
紫金鉤心頭只覺一陣發怵。
就算親身經歷,他也覺得太過夢幻。
渾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箭矢,竟能於洞穿一個人的身軀下,還有著飛襲百米的餘威!?
且最終轟擊山壁造成的動靜,仍舊那般恐怖?
感受著身側同伴那逐漸散去的殘魂……
紫金鉤再無半絲戀戰之意,只覺遠處的陸風簡直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心中那份死亡的恐懼,讓他不敢再於此地多留半刻。
於旁的閻王索此刻意識消泯間,只覺說不出的憋屈。
相較於陸風這一箭何以會達到如此恐怖威勢外,他更想不通,這一箭的目標何以會選擇上他?
分明都是紫金鉤一直在叫喝譏諷……
怎麼看,都應該衝著紫金鉤射去才對!
何以到頭來這般恐怖的箭,洞穿的卻是他的心臟?
難道陸風眼神不好?
還是不小心歪了?誤傷了他?
這般憋屈苦楚,他都不知如何傾訴……
這他娘的也太欺負人了!
卞天涯遠遠看著紫金鉤丟出幾個黑色瓶罐,以著掌力震散,凝聚出一片漆黑霧瘴隱匿身形逃離,不由啐道:「可惜了,讓他給跑了,這要是再補上一箭多好。」
陸風見此情景,臉上倒是並沒有多少波瀾,紫金鉤若是怒火攻心衝上前來報復,那他或許還有著機會射出第二箭;
可對方二話不說直接選擇逃離,還是以著黑色霧瘴隱匿下逃離,儼然是很難再將之留下的。
說到底,他的這手小帝箭,終究還是有些差強人意;
蓄勢待發前若不是以著自身靈氣籠罩一層隔閡,怕是連穿透驚蟄掠影的陣勢圓環都難辦到;
此般難辦,倒不是說箭矢本身會被陣勢湮滅,而是其上聚斂的陣法,勢必會在穿透陣勢圓環的那剎受損;
古驚鴻紋所賦予的那份突然爆發的速度加持,以他目前的實力下,還難以做到聚斂的陣法百分百維繫穩固;
而一旦陣法受損,劇毒傾瀉下,勢必再難維繫射出時瞄準的那份準頭。
適才只能看著紫金鉤就此逃離。
不過這幾箭下來,倒是也非沒有收穫,至少讓得他更清楚認知到了自己這手小帝箭的威勢和不足。
同時,腦海之中也有了相應的改良提升之法。
當然,最簡單直接的辦法,還是他自身實力的提升,一旦達到天魂境後息,以著魂火庇護箭身之下,就算再普通一些的箭矢,也當能輕鬆穿透驚蟄掠影之陣,賦予上恐怖駭人的速度。
待得那時,才算是此般箭道的真正大成。
「你在看什麼?」卞天涯突然狐疑的看向曲柒柒;
此刻的後者正半躬著身,似個老學究般來來回回的繞著陸風走動,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打量觀摩著陸風手中的幽冥弓。
「你該不會要學陸兄弟的這手箭術絕活吧?」
卞天涯打趣的調侃了一聲。
「才沒有,」曲柒柒回過神,白了卞天涯一眼,「他這這一箭雖然非常非常的驚艷,可我才不會如此輕易就動搖自己要走的道呢,九爺可說了,好高騖遠見一樣學一樣,到頭來勢必會一事無成的。」
陸風聽得此話,不由莞爾一笑,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了當年的一副場景。
猶記得,同樣的話,書老也曾對老木頭說過。
那時是他們於歷練途中機緣巧合獲得無量九壘錘,書老鑽研過後,覺得契合老木頭的修行,便將此般功法交給了他。
最初的老木頭其實並不喜這類耍釘錘的本事,覺得釘錘太過沉重,也太過笨重,迎敵時總會慢半拍,既沒有劍法的輕靈,也沒有槍法的凌厲,修行一段時間下,屢次想過放棄改修別道的念頭。
還是在書老苦口婆心的勸說與指引下,才堅持了下來。
而今他的卓越成就,也著實證明了書老的眼光並沒有出錯。
曲柒柒打量間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幽冥弓,像面對著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摸了兩下後又往著自己鼻尖聞了聞,嗅到自己指尖那股熟悉的氣味下,不由狐疑的望向陸風,「你這什麼弓呀?怎麼和菱姐身上散發的那股味道好像,有幾分藥草的清香,隱隱還有著幾分蘭花的香味。」
陸風聽言愣了下,意味深長的看了手中的幽冥弓一眼;
雖說一路走來早就察覺出此弓的不凡,絕不止於自己認知的那樣,但因未曾看透之下,還是下意識的將當初在無憂村內火根叔所言的那些話語回應了過去:
「這就是一把普通的弓箭罷了,乃是取材自普通的幽冥狼;你聞到的香味應該是岐狼草浸泡弓弦後殘留的,另外隱隱散發的氣味可能是弓身上浸泡塗抹的防腐防蛀類藥汁。」
「你糊弄鬼呢,」曲柒柒無語的白了陸風一眼,「區區幽冥狼就算吸收天地靈氣提升得再強,又能強到哪裡去?根本不能拿它鑄就出這樣的極品弓箭。」
「至於岐狼草就更離譜了,這種野草我們營地外就有著不少,絕對不是這樣的氣味,它的汁液也不具備防腐防蛀之類的特性,反而帶著一股微弱的腐蝕性,傻子才會用它來浸泡弓弦。」
陸風一怔,心中本就存在的那份狐疑,不由更濃了幾分。
想到後續再臨無憂村的種種經歷,不禁浮現出一個莫名的念頭。
既然一開始遇見的種種都是假的,火根叔、火雨都是陣法所生的幻象……
那麼後續火牛所述的種種,難道就一定都是真的了嗎?
能以自身記憶布下那等幻陣的人物,想營造出幻中幻之景,還不是手捏把掐輕輕鬆鬆之事?
或許……
無憂村的種種經歷,不過是那大能想讓他知道和看到的事情,還有著更多所不想讓他知道和看到的存在。
幽冥弓是如此,古荒壇亦是如此。
陸風思忖間,眼中驀然閃過一抹精光,朝曲柒柒說道:「回頭有機會同你菱姐提一句我這弓箭之事。」
心中想著,若一切都是假的,那曲柒柒所言的氣味,指向著菱姐,或許自後者身上能探究出些許答案來。
曲柒柒輕哼了一聲,挺著小俏鼻說道:「就算你不提,我也會和菱姐說的。」
心中想著的則是,保不准這般厲害的長弓,是從菱姐那偷來的也不一定。
如此重要的事情,她自是要上報的。
唐元這時已經將霍霜三人以及閻王索的納具收整完畢,隨手將其中一枚丟給了陸風。
剛要開口,曲柒柒不滿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這人倒是有趣,明明沒怎麼出力,竟扣下了三個納具,怎麼好意思這麼分配的?」
唐元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曲柒柒一眼,朝陸風伸了伸手。
陸風迎合著將才接入手的納具又丟了過去。
唐元得意一笑,「瞧見沒!就我和老陸的關係,別說扣下三個,就算全都拿走,他也不會有半點意見的。」
「反之,他若是想要,別說是這幾個納具了,連我手上戴的,也可以一併給他。」
「區區世俗之物,又哪裡比得上我和老陸的兄弟情誼。」
曲柒柒愣愣出神,似有些被驚到。
要知,眼下這些可都是天魂境層面魂師的納戒,裡頭的資源就算再差,也絕對差不到哪去;
如唐元和陸風這般隨意的分配,於她看來也實在太過隨便了一些。
往常在龍淵團內,若是得到了這般物件,可都是經由戟皇、判官等人層層把關,挑揀出最合適的寶貝,按需分配,按功勞分配的。
唐元這時又將閻王索的那個納戒遞給了陸風。
曲柒柒輕咳一聲掩蓋著自己的尷尬,見唐元兩次遞去的都是同一個納具,而不是隨意的給,不由好奇:「你為啥偏偏要給他閻王索的納具?而留下其餘的三個?」
唐元笑了笑。
陸風也笑了笑,先一步開口道:「看上他們的狂傲心訣了?」
「琢磨一二,」唐元不假掩飾的掂量著手中的納戒,「他們此前狂化的狀態,同獸谷獸修的半獸凶化狀態有著幾分異曲同工之妙,你知道的,那般狀態我還不是特別能拿捏得穩。」
曲柒柒聽著二人閒話家常般的對話,不由一陣心驚。
她原以為唐元實力也就方才展示的那樣了,卻沒想到後者還涉略過獸修一道;
方才那一戰,居然還留手了?
曲柒柒一邊平復著心驚,一邊又問向陸風:「那你要閻王索的納戒,該不是也想鑽研他所修的鐵索功夫吧?」
陸風笑了笑。
唐元也笑了笑,同樣先一步答道:「那人的鐵索功夫,一定程度上同長鞭一道大同小異,幾近天魂境後息魂師都樂忠修習的索功,定是有著可取借鑑之處。」
礙於陸風和江若雲如今僵化的關係,唐元話語並沒有說全,將此般納戒乃是為江若雲而取的話語,放在了心中。
以他對陸風的了解,自箭出那剎,他便意會到了。
能忍著噁心放過一直在譏諷的紫金鉤,而去滅殺一側的閻王索,必然有所圖而為。
曲柒柒聽著二人皆是道出了對方的想法,不由又是一陣心驚。
這該是何等的了解與信任,才能養成的默契。
陸風感應間將閻王索納具之中的藏物接連轉移入了自己的麒麟環之中,相較於之前繳獲的那些納具,不管是蕭庶、蒼松亦或是無極宗之流,所藏資源都比閻王索豐富得多得多;
就其所斂之物,都可以用拮据二字來形容了;
裡頭除了幾十塊上品源石和幾本功法典籍外,甚至都尋不到其他有價值的物品。
一番鼓搗後。
陸風臉色兀自變了變,隨手取出一小袋乾癟的火紅色果子。
「這是……」曲柒柒一驚,上前接過後端詳嗅聞了一二,篤定道:「這是被吸收煉化過的熾心朱果!?」
「閻王索的納戒裡頭怎麼會有如此多的熾心朱果?」
卞天涯狐疑開口:「難道是當年老花狐搶去的那些?被那老傢伙吸收煉化了個乾淨,隨手遺棄在閉關之所,而今正好拾掇出來,交由閻王索用以欺騙,引得烈焰蜈蚣族群重返?」
陸風和唐元聽得此般猜疑,不由同時一怔。
曲柒柒凝重點頭,「你這次算聰明了一回,大有可能就是如你所言這般。」
卞天涯無語,「小爺可一直很聰明的!」
曲柒柒沒有心思同卞天涯進一步拌嘴,想到熾心朱果的作用,結合上一代鬼面花狐所修行的功法……
神色驀然更為凝重起來。
她不敢去想,當年的鬼面花狐便已是能和自家擎天老大叫板一二的存在,蟄伏閉關那麼久下,又有著助益自身修行功法的熾心朱果輔助,如今的實力該是精進到了何等地步?
卞天涯此刻同樣沒了鬥嘴的心思,想到陸風那足以讓他仰望的劍道,加之這手精妙絕倫的箭術,甚至於陸風同唐元之間的那份兄弟情誼……
無一不讓他發自內心的折服與羨慕。
一路無言。
幾人穿過磷火山坳,又行進數里後,來到了當年掩埋夏飛虹的那片叢林。
陸風待要邁步入林,卞天涯突然冷不丁的鞠了一躬。
這一幕,不由驚得陸風和唐元同時為之一怔。
「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麼?」
曲柒柒也被卞天涯奇怪的舉動驚得從那份凝重之中回過了神。
「對不起!」
「我說謊了!」
卞天涯彎著腰誠懇的說道:「你們要打聽的人,我其實知道。」
「我不僅知道,還十分的熟悉……她,她是我師傅!」
「我就是為了逃開她的管束,才逃離到的這片地界,做起了獵魂師。」
說到最後,臉上竟浮現一抹淡淡的緋紅,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做了許久的思想鬥爭下,才道出的這般話語一樣。
「聶明妃是你師傅?」
陸風和唐元異口同聲,臉上皆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