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雙眼之中驀然閃現一抹幽光,像是黑夜裡的凶狼一般滲人。
隨著這抹幽光的出現,湧現的那股股魂識剎那間仿佛長出了鉤子一般,讓人感應間只覺份外誘人。
原本沖向唐元等人的黑影受此氣息影響下,頓時全部為之一凝,繼而紛紛側身對向了陸風。
下一刻,竟齊刷刷改變了前沖方向,前仆後繼的朝著陸風侵襲而去。
連帶著原本已經滲透入眾人魂海的那部分黑影,在這勾人的魂識氣息影響下,也都冒泡似得一個接著一個探出了頭;
那些黑影在確定感應無誤後,盡皆毅然捨棄了到嘴的肉,紛紛鑽出,轉而朝陸風那塊更香的肉靠了過去。
陸風餘光掃見眾人臉上痛色逐漸平復,心中不由暗自閃過一絲慶幸。
好在,傳承自驍古記憶之中的這手『引魂術』起到了效果。
雖是邪門手段,但用於眼下情景卻出奇的契合。
呃~
陸風本能的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隨著引魂術的施展,無數黑影魂傀受其召引,陸續湧入了他的魂海。
有所預料下。
陸風第一時間施展出了御魂族的靈罡誅邪法決,以著金光覆映,誅散了數道黑影。
但奈何黑影數量實在太多,且越往後湧入的實力明顯越強。
他很快便即敗下陣來,錐心刺骨的疼痛如暴雨傾覆而來。
麒麟環之中的古荒壇隱隱有所異動,裡頭所斂的那具驍古魂屍,似對眼前這些黑影很感興趣;
但受制於陸風身軀無法動彈,外加此境陣勢壓迫的緣故,終是無法自行飛出麒麟環,解不了眼下困局。
『終究還是朝著最差的局面發展了……』
陸風心中滿是絕望苦澀,但邪異的眼眸之中那抹狠厲卻更甚了幾分,渾然沒有半絲要放棄的念頭。
真正的對抗,此刻才堪堪開始!
原先他想著有古荒壇中的驍古煉化吸收,外加自身靈罡誅邪法決的防禦,兩手準備下,當有著把握應對入環後的局面。
哪曾想,受此生死環限制下,居然會被動至此。
確定別無他法予以抵抗下。
陸風無奈只好再度放開了一座靈魄之陣,借著引魂術的牽引,主動吸納起那一道道黑影,予以逐一封禁。
這是他最後的保障與退路!
想想也是悲催;
靈魄之陣本是他賴以生存提升實力的底牌,沒曾想居然會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用作逃生保命的封禁器皿。
屬實是讓這些強大的陣法蒙塵了。
這要是傳到黑白二老耳中,怕是都會為之失望吧。
他眼下的做法簡直無異於飲鴆止渴,徹底斷送未來;
若是僅有一座靈魄之陣,用以封存那恐怖的魔性與殺意,興許將來還有機會煉化適應,重新解禁;
但再加上一座封存極樂百日散之毒的靈魄之陣,無異於將這份希望大幅降低;
眼下,又犧牲一座,封存這些可怕的黑影魂傀……
近乎已是將這份希望降到渺茫的層面。
就算他日尋得煉化了極陰之氣,怕也絕無可能再突破至天魂境了。
畢竟,破境時闖天道魂關,可容不得這些靈魄之陣處於封禁狀態,那無異於隱瞞天道,是絕無可能存活得下來的。
那一座座世所罕見的頂級強大陣法,本該是待他突破天魂境後完全掌控下大放異彩的存在,如今,怕是只有註定委屈蒙塵的命了。
「師傅~」乾芯聲音滿是哽咽,眼中止不住的淚水滑落。
她先前僅是承受了一道黑影侵襲便即險些痛得窒息,可此刻,一道接著一道黑影湧入師傅體內,她實在難以想像,後者所經歷的會是何等可怕的痛楚。
如何能活著承受得下來?
一想到師傅可能馬上就要死去,她內心便難受的無以復加。
「小友~」乾夢和巽復等人眉宇間滿是不忍,自然明白先前他們之所以得救,全然是承蒙了陸風之故,是後者施展了不知名的手段犧牲自己強行召引走了他們魂海的那些黑影,才落得眼下境地。
他們的命,都是陸風救的!
得見陸風瀕死境遇,內心說不出的愧疚。
唐元雙眼充血,掙扎得面色猙獰,多番嘗試依舊難以掙開生死環的壓迫後,朝陸風破口大罵道:「老陸,這就是你說的有把握?犧牲自己性命,算什麼的狗屁把握!」
「你給我趕緊停下!」
「你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去做,不可以死在這鬼地方,你聽到沒有!」
乾芯聽得唐元此般話語,神色頓時更傷心了無數,楚楚可憐的臉上滿是寒意,「師傅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拆了你這秘境。」
魂傀本體對此卻渾然沒有理會,依舊肆無忌憚的朝著陸風灌去一道又一道黑影。
這一幕再度讓得眾人心驚肉跳。
巽復詫然失色,「她到底什麼鬼東西?怎麼會斂有那麼多的黑影魂傀?」
乾夢顫聲道:「短短功夫怕是已經不下三四十道黑影沒入小友魂海了吧?按說小友早該絕命了才對,怎還在承受著?」
「師傅才沒那麼容易死!」乾芯不滿,話語之中滿是絕望的執著,透著濃濃的盲目信任。
馮黎猜疑道:「別忘了我們此前的遭遇,那些黑影雖然可怕無比,可並未上來就下死手,它們更多的是給予我們無盡的折磨,青山宗主他此刻怕是正在承受著難以想像的非人折磨。」
眾人聽言,一時都沉寂了下來。
氣氛顯得無比的沉重。
倏倏~
巽復看著魂傀本體無休止似得還在釋放新的黑影,終是坐不住啐罵道:「你個鬼東西,要殺便殺,折磨人算什麼本事!」
「復哥,別~」馮黎心頭一緊,生怕此般言語會惹來那魂傀本體的不快,將矛頭指向他們。
但這次,魂傀本體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全然沒有半點理會。
細看之下,魂傀本體給人的感覺隱隱似乎多出了一份執拗,像是有些不信邪一般,顯得有些癲狂。
「難道……」乾夢驚疑,「這鬼東西莫非奈何不了小友?不是不下殺手?而是殺不了?」
巽復一怔,「所以說,那些黑影並不是在行著折磨之事?而是統統被青山宗主他給震懾住了?沒能進一步造成傷害?」
馮黎驚駭的瞪大了眼,「可這可能嗎?他如何能辦到這點?那黑影魂傀怕是連尋常天魂境後息魂師都不一定能壓製得住吧?更何況數量還那麼多。」
乾芯咬著牙堅信道:「師傅就是能人所不能。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唐元聽得這般猜疑,絕望狠厲的目光漸漸收起幾分鋒芒,體內竭力調動的那一縷氣息也平復了下來。
差一點,哪怕再晚上半分,他怕就要壓抑不住,燃燒周身精血,掙脫開去尋那鬼東西拼命了。
就算無法做到同歸於盡,也至少要鉗制住一時半會。
呲呲~
違和的動靜突然自魂傀本體傳出,像是被蒸發的水汽一般。
眾人目光看去,見此刻的魂傀本體那水墨畫一般的身子變得模糊起來,輪廓像是燃燒著火焰一樣浮動著,通體變得愈發漆黑不少。
正當眾人驚疑魂傀本體意欲何為之際,突然見其雙手伸回,扣向了自己胸膛位置。
下一刻。
竟生生於自己胸膛口扯出了一道裂縫。
秫秫~
裂痕出現的瞬間,無數黑影猶若受驚的蝙蝠群一般瘋狂湧出,圍繞著魂傀本體盤旋一圈後,猛然朝著陸風所在沖了過去。
「她這是打算孤注一擲了嗎?」
巽復滿臉駭然,被這一幕嚇得腿都有些發顫。
乾夢咂舌驚嚷:「這也太誇張了,她如何內斂得了那麼多的黑影魂傀?」
乾芯的心再次揪住,如此數量的黑影魂傀一股腦侵襲下,實難想像會造成何等可怕的衝擊。
怕是天魂境八息乃至九息層面的魂師貿然遭遇,也未必能抵擋得住吧。
「師傅他真的可以嗎?」
唐元死死盯著這一幕,心緒緊繃到了極致。
見那無數黑影如潮水瘋湧入陸風身體後,並未發出什麼駭人的動靜,才逐漸緩和下來。
靜默良久。
眾人緊張凝重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陸風身上。
魂傀本體此刻似乎也在等著最後的結果,同樣沒有進一步舉動,靜靜的朝向著一動不動的陸風。
乾芯揪著心艱難的吐出幾字:「師傅,他還活著嗎?」
「氣息還在!」唐元眼中閃過一抹驚喜,雖然感應到陸風此刻的氣息極其的虛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要熄滅一般,但卻切切實實的還存在著自我氣息。
並沒有死在這股可怕的魂傀攻勢下。
沒人能想像得了這樣的攻勢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但陸風實打實的辦到了。
相較於眾人的驚喜。
魂傀本體此刻卻猶若發狂發癲一般暴走起來,似活人一般抓撓著頭來回快速踱步,又異常詭異的探手伸向著胸口處的裂縫,來回掏弄著,看上去說不出的焦躁。
胸口的那道裂痕隨著她的掏弄愈發擴大,竟詭異的呈現出了撕裂趨勢。
魂傀本體莫名變得虛化起來,左手和右手像是不聽使喚一樣
,互相拉扯著。
「她這是怎麼了?」巽復驚疑的瞪大了眼。
乾夢狐疑:「難道因為沒有成功殺死小友,自我崩潰了?受不了這打擊?」
「好像有些不對勁!」唐元猛然一驚,渾濁的雙眼迸發出一絲精光,滿是凝重道:「她……分裂了!」
隨著話音傳來,眾人無不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魂傀本體於自我撕扯中,竟詭異的自胸膛口的裂縫剖開,而後分裂成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魂體,一黑一灰。
眾人神色無不凝重到了極點。
一個魂傀本體他們尚且都難應對……
如今又多出一個,實難想像如何存活得了。
但接下來發生的情景,卻大出眾人意料。
那分裂出的灰色魂傀下意識要朝陸風所在靠去,但卻極其莫名的被另一道黑色魂傀給強行拉了下來。
那黑色魂傀拉扯間還在不住的搖著頭,極具人性化,像是再攔阻著什麼重要的人赴死一般。
但那灰色魂傀卻毅然決然的甩開了那隻被拉住的手,不顧一切的朝著陸風沖了過去。
「不要!」
一聲青澀的魂音驀然傳入每一個人的魂海。
若先前還有所狐疑的話,那麼此刻,眾人已是百分百確信,眼前的魂傀切切實實存在著自我意識。
那聲攔阻的魂識便即是那後邊的魂傀所發,為的是攔阻那沖向陸風的灰色魂傀。
可惜,根本阻攔不了分毫。
那灰色魂傀毫不猶豫的便侵襲入了陸風魂海。
眾人見此情景下,不由都緊張的為之屏住了呼吸。
那黑色魂傀也靜默呆立在了原地,不知在思忖些什麼。
陸風本有些痛色的神情,遭受灰色魂傀侵襲後,逐漸變得猙獰起來,眼中滿是血絲。
足足持續了好一會。
兩滴血紅的淚珠突然自其眼中浮現,沿著臉頰滑落。
這一幕,讓得眾人內心陡然一怔,強烈的不安直衝心頭。
繼血淚落下後,陸風的嘴角,鼻尖以及耳朵也都滑出了一條血痕。
「七……七竅流血!」
乾夢慘白的臉上滿是震怖,顫著聲說道:「小友到底正在遭受什麼樣的處境,竟會被折磨痛苦至這般地步。」
「師傅~」乾芯鼻尖完全壓不住的酸楚上涌,眼淚根本控制不住的下落。
「老陸,撐住啊!」唐元無助的吶喊著,事到如今,就算他再拼命也於事無補了,反而會打破眼下的平靜,唯盼著,陸風能在與那灰色魂傀的鬥爭中,扛下來。
然,事與願違。
在眾人擔憂祈求的目光注視下,陸風愕然一怔,眼中的那抹詭異幽色黯淡了下去;
繼而無力的合上了雙眸。
「師傅~」乾芯止不住哭泣嗚咽的叫出聲,「師傅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老陸!」唐元只覺內心陡然一空,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腦子混亂到了極致;
在這一瞬間,他只覺自己仿佛連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變得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