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什麼意思?」
乾夢驚恐失語,被魂傀本體突然做出的這一幕嚇得滿身冷汗。
巽復、馮黎顧不得同門剛慘死的悲痛,也都驚慌的看著魂傀本體,滿是茫然與驚詫;
眼前的兩個巨大圓環,一個四周盤旋著道道黑影看上去明顯十分兇險,另一個雖然光禿禿的,但給人的感覺也十分的不安。
只是,那魂傀本體若是想殺人,僅一個圓環就夠了,何至於要整出兩個?
還做了個請的手勢,是想請他們自己乖乖的進入圓環赴死的意思嗎?
沒人會傻到老老實實進去吧。
一時間,眾人不禁都有些摸不透魂傀本體的行為。
陸風暗自感應著兩個圓環的氣息,沉重的聲音緩緩響起,「若所料不錯,這好像是某些獻祭類陣法之中特有的生死環。」
乾夢猛然一怔,「獻祭用的生死環?」
馮黎戒備的縮了縮身子,顫聲道:「她這是想拿我們獻祭什麼嗎?不見她有後續的動靜啊?」
遠處的魂傀本體猶似聽到了馮黎的話一般,右手張開的五指微微一收。
底下的那個黑影盤旋的巨大圓環陡然為之收縮,化作成年人腰粗大小的一個小環。
唐元驚疑:「這又是什麼情況?」
乾夢駭然道:「若這真是生死環,有著黑影盤旋的那個明顯就是死環,如此小的死環……她難道只想要一人死?」
巽復皺眉:「我依稀記得,生死環獻祭,往往都是犧牲上百人,來成就一人,眼下情景……」
「怎麼更像是犧牲一人,成就百人?」
「她難道將生死環倒置了過來,僅僅只想要一人獻祭?」
唐元聽言,警惕道:「緊要一人死,便百人可活?這聽上去怎麼這麼像某些宗門試煉的考驗啊?那魂傀本體該不是戲弄開著玩笑吧?」
馮黎帶著幾分慍怒道:「亦晴她們可都實打實死在我們面前了,哪有這樣的玩笑!」
陸風同樣被眼前的這一幕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果說真是獻祭用的生死環,不該如眼前這般標明哪個是死環,應該由著眾人自行選擇才對;
生死天定,死生各半,才是生死環的精髓所在。
生死環的設立,往往都是布陣者想於獻祭之中憫存一絲人性,由著入選者自行隨機選擇一環,生者可活,死者獻祭,直到滿足獻祭所需的人數;
在這期間,若是有人得以縷縷選中生環,是可以逃脫開那份獻祭的。
就這點而言,確實同眼前情景大相逕庭。
隱隱還真有幾分如唐元猜疑的那般,像是某種試煉的考驗?
莫不是想以此來挑選出有資格闖入通道口的隊伍?
只要有人願意主動犧牲,全隊都能安然通過?
可這樣做的意義又在哪裡?
光逮著那些仁義善心愿意主動犧牲的人殺?
還是說故作玄虛,生則死,死則生?只想讓得那主動獻祭的一人存活,其餘人都死?
陸風完全捉摸不透魂傀本體的意圖,也不敢輕舉妄動,就先前那般攻勢,每一道黑影少說都有著天魂境層面的靈魂強度,不說他此刻虛弱狀態,就算強盛時期,全都擋下也需耗費不少氣力。
而這些黑影明顯只是魂傀本體衍化的一小部分陣勢,或者說攻擊手段;
魂傀本體至今可都未正面出過一次手,沒人知曉她有著何等能耐。
僵持間。
唬~
沉重的低吼聲突然自魂傀本體所在傳出,猶似呼嘯的狂風,極具壓迫。
眾人自這般動靜下,不約而同的都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急切暴躁情緒。
明白是魂傀本體在催促著他們趕緊做出選擇。
如若不然,怕是會迎來更為兇險的局面。
唐元驚疑不定間兀自開口:「要不我站過去試試?我修行煉體之術,許能扛得住那般靈魂攻勢。」
陸風臉色沉重,攔阻道:「要去也該是我去,你那煉體之術僅限於表,靈魂層面可遠遠沒修煉到家。」
唐元急道:「老陸,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雲姑娘可還等著你。」
知曉陸風性情的他,明白勸說不得,情急下只得搬出江若雲,唯盼著能有幾分效果。
陸風自是清楚唐元所想,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這次不是逞強,若依舊是方才那般攻勢,我比你們都要更有把握應對。」
「如果不是呢?」唐元臉色無比沉重。
「那便替我照顧好雲兒!」
陸風灑脫的揚了揚手,徑直走向那黑影環伺的小圓環。
內心希冀著惟願是方才猜疑的第二種情景,能隨著他的走出入環,結束這場鬧劇般的試煉。
如若不然,今日他們怕是無一人能於此般絕境下存活。
他的此般赴死之舉,也非莽撞行為,而是深思熟慮後的選擇,眼下情景,唯他出面最為合適,才或許會有那麼一線生機可言。
就算進一步切身領會那些魂傀下,依舊難以看破眼下局面,至少也有那麼一絲機會,能拼死護得實力最強的唐元闖出去。
「師傅~」乾芯看著陸風寂然的背影,難受的揪住了心,她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湊了一次尋常陣法大比的熱鬧,竟會迎來如此兇險的際遇。
實難想像,此處到底因何而設,怎會如此可怕。
陸風緩步來到小圓環下,剛臨近,那小圓環便自發的朝他飄了過來,懸停在他頭頂上空。
小圓環猶似一個緊箍一般,透著說不出的威能,籠罩之下,讓他再難邁動身形,被生生定格在了原地。
準確的說,像是禁錮住了他的命魂一般,讓他魂海脫離開了肉身,失去了意識掌控身軀的能力。
這種感覺說不出的無助;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襲卷。
在這樣的狀態下,若有萬一,他根本提不起力來護衛唐元等人逃離。
原本盤旋在圓環外的那一道道黑影,此刻也轉為了環繞他周身。
陸風近距離感受到這些黑影的氣息下,眉宇間不由泛起深深懼意。
這種感覺,讓他想到了當初險些被拘魂客驍古拘魂奪舍時的情景。
眼前的這些黑影甚至比驍古還要更陰邪血腥得多,隱隱感覺不止於拘魂奪舍,更像是要撕咬吞噬掉他的命魂一樣。
就算驍古記憶傳承得來的那些殘忍邪術,施展下,怕也遠不及此刻那些黑影透出的壓迫。
然。
那些黑影卻僅是這樣盤旋了一圈又一圈,渾然沒有要下手的趨勢。
陸風內心被此般盤旋折磨得有些焦慮。
卻又無可奈何。
「老陸~」唐元忍不住喊道:「你怎麼樣?可有什麼不適?」
「暫時無礙。」
陸風並未開口,以著魂識回應。
出奇的是,魂識穿透四周黑影環繞,竟沒有受到後者的攔阻,很是順利傳了出去。
這讓得陸風更為莫名,餘光瞥向唐元一眾的身影,眼中泛起一抹強烈不安。
那個代表著『生』的大圓環此刻緩緩漂浮,來到了唐元一眾的上空。
同小圓環就此懸停不同,大圓環逐漸下降,來到了眾人齊腰的水平線處。
「不好,動不了了!」
巽復驚駭間吼道,此刻的他就像是被點穴一般,除了可以說話外,根本動彈不了。
「我也是,」馮黎附和,滿臉驚憂。
唐元有些驚慌道:「我們這真是生環嗎?怎麼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先前我們至少還有一絲餘力抵抗,此刻落入這生環之中,怎麼處境更糟糕了?」
「你們快看~」乾芯突然失聲驚叫。
眾人下意識抬眸,見魂傀本體突然放出無數道黑影,朝著他們靠來,盤旋在了那個巨大的圓環外。
「怎麼會這樣……」
乾夢被這一幕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直顫。
「難道兩,兩個都是死環?」巽復同樣慘白的臉上,滿是絕望。
「別,別過來!」一直沒有吭聲的蕭憶雪此刻突然驚慌叫嚷;
原本她以為只要一直靜默不發出動靜來,乖巧的藏在眾人中間,便可以儘可能的減少魂傀本體對自己的注意;
哪曾想,此刻環繞而來的那些黑影,在繞行一圈後,竟首當其衝朝她靠了過來。
近乎剎那間,她便感覺到一股陰冷刺入了自己腦海,像是寒冬臘月里冷不丁被人往著後脖子裡塞了塊冰一樣。
凍得她整個魂海都為之戰慄。
「要死了嗎……」
蕭憶雪想著亦晴那些人的遭遇,覺得自己實力不如人家,怕是死得會更快。
但下一刻,一股鑽心的疼痛卻是突然席捲自她的魂海,讓她痛得幾乎兩眼翻白,喘不過氣來,只覺心臟像是要被人活活掐爆一樣,又感覺命魂像是正在被人以冰錐不斷扎刺。
周身瞬間冒出無數冷汗,貼合臉蛋的鬢角都為之沾濕,像淋了雨一樣。
猛烈的疼痛讓她不停的發出淒冽的哀叫。
呃~
還不待蕭憶雪哀叫平復,其側乾芯突然也痛苦的發出了一聲悶哼;
一道黑影同樣滲透沒入了她的魂海。
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她眼淚霎時盈滿整個眼眶。
那是受到劇痛下,身體本能不受控下湧現的淚珠。
近乎是同時,馮黎也發出了陣陣痛苦的慘叫聲,臉上布滿著青筋,瞳孔滿是血絲,猶若要炸開一般。
「怎麼會這樣?」
巽復滿是驚慌與無措,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想不通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是他們這生環反而先遭重了?
陸風所在的死環卻依舊平靜無事?
「奇怪,這些黑影為什麼不攻擊我們?」乾夢驚疑困惑,愈發覺得詭異。
唐元看著三女痛苦得快要窒息模樣,驀然想到什麼,驚道:「那魂傀該不會想讓我們看著自己同伴慘死在眼前吧?」
一語驚醒。
陸風駭然的看著乾芯等人,隱隱似明白過來魂傀本體的真正用意。
生環死環不假,但選擇二者的人恐怕都不會立刻死去。
入死環的人,在死前會看著生環之中那些自己願意為之犧牲的同伴,一個個接連痛苦的飽受折磨。
這是死前的……誅心!
陸風心中一陣發寒,難以想像到底是何人竟會布出如此喪心病狂的陣法。
莫不是個失心瘋的瘋子所布不成?
喜歡以折磨人來取樂?
來達到舒心的目的?
不論如何,能布置出此般情景的存在,應該絕對不會是正常人!
巽復領會魂傀本體的用意下,咬牙憎怒啐罵道:「你這髒東西,是想讓我承受失去摯愛的痛楚嗎?告訴你,別做夢!阿黎要是撐不過去,我立馬也會隨之而去,不會有半點痛苦!」
原本平靜的魂傀本體突然扭轉了些許身子,直衝沖的對向巽復。
這一幕不禁讓得所有人後背發涼,滿是驚悚。
「她……她聽得懂!?」
「搞半天她有自我意識?」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玩意啊?」
唐元只覺雞皮疙瘩都快要嚇出來了,眼中滿是驚駭。
然。
還不待他細想,一股難以言喻的可怕痛感突然自魂海爆發。
一頭黑影竟兀自從他背後沒入了他的魂海。
冷不丁的侵襲下,險些讓他痛得昏厥過去,像是腦袋被人偷襲澆灌了一瓢燒紅的鐵汁一般,近乎要燒穿透他的頭骨。
「住手!」陸風歇斯底里的怒吼,湧現的魂識滿是憤怒殺意,「有本事沖我來,放了他們!」
果不其然。
那魂傀本體兀自又轉身對向了他。
甚至還微微歪了幾分脖子,雖然臉上沒有清晰的五官表情,但那輪廓給人的感覺卻是說不出的得意與戲謔。
像是在傳達著自己的這般折磨人的傑作,問著『你滿不滿意』之類的譏諷話語。
那微扭的脖子,充滿了挑釁意味,像是在炫耀著可以把人輕鬆玩弄股掌之中一樣。
陸風睚眥欲裂,憤怒的眼珠都瞠大了幾倍。
而這一幕,似乎讓得魂傀本體更為得意與滿足,抬手間,竟又控著數道黑影朝著唐元、乾芯等人靠了過去。
「住手……」
「我叫你住手!」
陸風憤怒的眼神之中透著無盡的殺意,痛苦不堪的神色陡然間變得異常狠厲起來。
「當真以為我殺不了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