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時一夜沒睡,去公司路上眯了一覺,醒了後頭疼不僅沒緩解,反而加重,他做了一個夢,跟葉秋有關。
夢裡是車禍現場,葉秋滿臉是血,喊他名字。
他沒來得及回應,「季總。」
車停在了嘉時集團地下停車場,司機見時間不早,叫醒他。
季清時猛地睜開眼,拿手指壓壓眉心,那個夢真實地讓他心有餘悸。緩了緩,他推門下車。
車就停在電梯門口,他拖著千斤重的雙腿,挪了半天。昨夜站了一夜,腿差點不是自己的。
作為公司領導層,他天天有開不完的會,見不完的人,看不完的文件,簽不完的字,出不完的差。
季清時去洗手間,用冷水洗臉,清醒不少,坐回辦公桌前接著忙。
秘書辦的秘書男性居多,剛才季清時路過,他們都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注意季清時表情異常。
要是章秘書在,她早就來問,有沒有什麼事需要她做。他翻看日曆,章秘書產假還有三個多月。
等她回來,黃花菜早就涼透。
或許是心有靈犀,章秘書感覺老闆已經走投無路,她發來消息:【季總,接下來有簡單的通過電話或郵件處理的事情,可以交給我做。】
她昨天出月子,寶寶有專人帶,她在家閒著無聊。
季清時像抓住了救星,在章秘書面前,他無需顧及自己面子:【葉秋跟霍騰在一塊了。我昨天才知道,葉秋以前出了車禍。】
葉秋在楚杉的劇組,應該受了不少委屈,這個他就沒跟章秘書說,他自己找楚杉問清楚。
章秘書:【我覺得中間會不會有誤會?霍騰經紀團隊都不許葉秋跟霍騰同台,除非霍騰跟他的經紀團隊鬧翻,不然沒這個可能。】
因為季總,她每天都關注娛樂圈,什麼八卦都看。
沒聽說霍騰跟葉秋在一塊,關於經紀人不喜歡葉秋的消息,倒是聽說不少。
霍騰在圈裡屬大器晚成那類,十年磨一劍,才有了今天的成績。期間的心酸,可想而知。
霍騰集實力與流量一身,被稱為國民老公,他暫時不會輕易跟誰戀愛,戀愛的風險太大。
【季總,要不您找嘉嘉問問,葉秋不跟別人說實話,她肯定什麼都會跟嘉嘉說,嘉嘉對您再有意見,她始終是您妹妹,總不會真的不管您。】
季清時聽夠了奚嘉的冷言冷語,就算他是她親哥,但在葉秋那裡,她還是把葉秋排前面。
找奚嘉問,不僅問不到,還會被氣個半死。
不過經紀人這番話,給了他不少希望,興許,葉秋沒戀愛,那天,霍騰只是占有欲作祟,藉此勸退他。
這麼想著,季清時心裡的沉悶減了半分。
嘉時集團他不能不管,好不容易靜下心,他忙起工作。
七點鐘,夜幕來臨,城市進入令一番忙碌。
楚杉在嘉時集團樓下,季清時讓人把她車牌號從停車場門禁感應系統里清除,剛才她開到門口,進不去,報警器響了,保安過來,示意她離開。
楚杉只好在樓下等季清時,他的電話,她打不進去。
今天,她過來是跟他致謝,也想確認一些事情。
上次她來找他,他沒給她機會,她回去後難過了半夜,最終還是沒妥協,她等著他心軟。
她就不信,他真的一點不顧曾經情面,對她真的能狠下心,畢竟,曾經他們那麼好過。
這些年,他也給了她那麼多人脈資源。
終於捱過最難熬的一個月,今天,她之前被壓的項目,全部恢復如常。
本該是件高興的事兒,她隱隱又覺得不安。
不知道季清時是真的看在過去份上,不再跟她計較,還是另有打算。
季清時的車從地下停車場駛出從,楚杉回神,鳴笛。
季清時知道楚杉在這等他,保安早就匯報給他。
保安剛才又回復,季總,已經確認過,周圍沒有娛樂記者,楚小姐是一人開車過來。
季清時下車,順便拿了手機。
楚杉整理好頭髮,推門下去,她在季清時跟前,基本能做到灑脫自然:「今天我是專程來道謝,謝謝你不跟我計較。」
季清時說話前,開了錄音。
那一刻,楚杉的心跌入冰窖,他竟然這麼防著她,對她丁點信任都沒有,他這麼做是怕她錄音,隨意剪輯,傳她跟他的緋聞。
「季清時,我沒那麼不堪。」
季清時:「是我疑心病重,跟你無關。」
楚杉在心裡冷呵一聲。她跟季清時,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步?以前他們明明互相吸引。
季清時開門見山,「不再為難你,不是我對你余情未了,是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牽扯,以前不管你做了什麼,到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怕楚杉誤會,季清時難得有耐心解釋:「以前不管是你蹭熱度還是消費我,都是我放任的結果,葉秋並沒怪你,她只恨我。」
深秋的風,吹得人發冷。楚杉把風衣攏攏,雙手抱臂。季清時這番話,她該高興的,卻一點喜悅也沒有。
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季清時今天話比以前多,「你發照片的那個爛攤子,不需要你收拾,就那樣吧,要是哪天葉秋願意嫁給我,她不會在乎流言蜚語,我就更不在乎。」
嫁那個字眼,在楚杉心尖敲打了幾下,鈍疼無盡蔓延開來。
稍頓,季清時話鋒一轉,「既然跟你沒任何牽扯,那葉秋在你那部劇里出演的戲份,你全部剪掉,播出時,不要出現任何跟她有關的鏡頭。」
楚杉就知道,他哪裡會那麼好說話,她其他項目恢復正常,可她的心血之作,他竟然不放過。
她聲音平緩:「季清時,那部劇,耗時耗力,葉秋貫穿全劇,這跟我重拍有什麼區別?」
那麼大的投資,她到哪找資金再補拍葉秋部分?
季清時:「那是你的事。」
楚杉看著他,曾經熟悉的溫暖的人,現在這樣陌生無情。「我就發了幾張照片,你至於對我趕盡殺絕?」
季清時:「那是幾張照片的問題?楚杉,我對你已經仁義至盡,原本我們可以好聚好散,你非得把最後這點臉面給撕破。」
他懶得掰扯這些,說起葉秋在她劇組飾演的那個角色。「那是你故意給她下的套,我沒說錯吧?」
楚杉臉色微變,隨即,眼底又瞬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季清時,你這是欲加之罪。」
「葉秋在劇組九個月,是誰欺負了她,還是我刁難了她?哪次通稿不是給她往好了說?」
「那部劇,是我好幾年的心血,她又是那麼重要一個角色,我不想要我的飯碗了嗎?我拿這個開玩笑?季清時,我是那樣的人?」
她越說越委屈,「當初開機前,我跟你說過,葉秋經紀公司找關係,想給她爭取角色。我是不想給,因為她跟你在一起過,我不是機器,做不到什麼都不在乎,做不到那麼大方,可最後我還是說服自己,大局為重,我也想讓自己灑脫一點,最後還是把角色給她。」
楚杉呼口氣,「她到底是怎麼跟你抱怨,你覺得她演女二都能演出委屈來,覺得我給她設了套?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已經罄竹難書?」
她連著幾個反問,語氣不免激動。
從始至終,季清時靜靜聽著,沒反駁,沒表態,表情都沒變。他問:「說沒說完?」
楚杉一愣,他不信她。
季清時:「今天之前,我以為你灑脫,也以為你跟我一樣,把事業當命,不會兒戲,你用葉秋演戲,我從來不會懷疑你暗中給她使絆子。」
剩下的話,說出來沒意思,他也沒時間。
楚杉見他轉身,去開車門,她上前兩步,手抵在車門上:「季清時,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季清時轉臉,反問:「能有什麼誤會?」
他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慄。
楚杉:「你可以去查,我到底有沒有對葉秋做什麼?劇組那麼多人,我真要做了什麼,紙包住火,沒有你查不到的。」
季清時跟她對望:「這就是你聰明的地方,做事滴水不漏,除了你自己心裡清楚,外人不知道。」
他手再次放門把手上,安保人員意會,過來示意楚杉讓開。
楚杉目送季清時的車遠去,只剩兩個尾燈,最後拐到馬路與車流交匯。她回到車裡,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以為天衣無縫,也以為能僥倖逃過季清時的眼,還是被他窺探。
當初籌拍那部劇,葉秋經紀人托關係找到她,原本她們沒有抱太大希望,只要求一個小配角就行。
她思忖半天,跟中間人說道,那就給他面子,給葉秋一個女二演。
中間人不知道她和葉秋還有季清時之間的情感糾葛,特別感激她這麼給他面子,他肯定是拿去給葉秋經紀人邀功。
而葉秋經紀人更是對這位中間人朋友,感激涕零,給葉秋爭取到入行以來的最好資源。
她早就猜到,要是給葉秋一般小角色,葉秋肯定辭演,她就下了血本,給了葉秋一個女二。
這樣葉秋就算辭掉,經紀人也肯定不會答應,因為經紀人重謝了中間人朋友,又覺得這是葉秋可以出名的機會。
葉秋演技一般,之前沒在大劇組磨練過,挑二女這樣的重任,她很吃力,沒想到葉秋比她預想的要能忍。
九個月,葉秋愣是把所有委屈都忍了下來,順利完成了所有戲份。
那會兒,她就料到,以葉秋心氣高的性子,在她這裡那麼艱辛的討生活,跟季清時再無可能。
現在,季清時讓她把葉秋所飾演部分全部剪掉,等劇播出,她們發現演員換了,所有矛頭都會指向她,是她容不下葉秋。
到時季清時再藉機澄清幾句,之前那些八卦之謎,不攻自破。
真正殺人於無形的是季清時,不給她留任何退路——
葉秋今天收工晚,有夜戲,吃過飯回到酒店快十一點,走廊盡頭窗邊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她駐足,那人正好看過來。
葉秋收回視線,小聲在助理耳邊說了句話。
助理瞬間領會,點頭:「好的。」
葉秋從助理手裡拿過劇本,讓助理回去休息。她點開手機,走得極慢,把手機里助理的備註改成『騰』。
緊跟著,她發了條語音出去:【我到了。】
季清時沒去片場,不知道她今晚拍戲晚。
他走上前:「跟男朋友約會的?」
這話,他自己都覺得酸。
也就現在,擱以前,刀架在脖子上,他也問不出這麼沒水平的話。
葉秋沒搭理,拿卡開門。
「我過來是問你事情。」季清時見她沒有要聽的意思,他伸手擋在門把手上,「問完我就走。」
葉秋:「說。」
她看著門,一絲多餘的眸光都不給他。
季清時:「你跟霍騰真在一塊了?」說話時,他心不自覺懸起來。
「剛約完會,你說呢?」她還是沒看他。
許久,季清時點點頭,手還放在門把手上,不想拿開,又找不到一直放上面的理由。
他儘量拖延時間,下一次,他找不到藉口再來找她。
「霍騰經紀人不是很贊同你們在一塊,你們這樣能長久?」
葉秋:「霍騰跟他經紀人僵持了一年半,經紀人妥協了,不過不許他公開戀情,不許我跟他同台,也不許我蹭他熱度。我無所謂,反正公開我也壓力大。兩個人在一塊不就圖個輕鬆開心,這些他都能給我,就夠了吧。至於公開和婚姻,現在考慮那些不實際。」
「季總,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正說著,葉秋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騰』。
葉秋把手機按了靜音,季清時也瞥到了那個暱稱。他們現在是地下戀,不方便備註全稱。他這麼想,卻不願承認那是戀人之間最常見的備註。
葉秋:「我還要回電話。」示意他別再擋著她進屋。
季清時用力抓了下門把手,「還有件事,我讓楚杉把你在那部劇里的戲份都刪減,我跟她也徹底劃清界限。」
葉秋:「都去過了,沒必要。我明知道她給我一個坑,我還是選擇跳,不怪別人,是我自己妥協了。再說,片酬她一分沒少給,拿了人家錢再背後捅人一刀,不厚道。我也沒法跟公司交代。我的事,以後你別管了,包括這件事。」
季清時:「那我跟楚杉說,你的部分保留。」
葉秋轉臉,這才看他。「以後,別再來找我了好不好?你這樣,我會覺得對不起我男朋友。我想他也挺在意。就像當初你跟楚杉藕斷絲連,我很介意,也很難過,我不想我男朋友再經歷我以前經歷過的,季總,您懂我的意思吧?」
季清時的手微顫,他鬆開門把手,點點頭。
葉秋手機又響起,還是那個『騰』的暱稱。她再次摁了靜音,推門進去,隨即反手關門,就怕季清時會跟著進來。
「葉秋。」季清時的手下意識就放在了門框上,葉秋剛才關門用力不小,夾到了他手指。
最終,她把門拉開一些。
他在門外,她在門內。
房卡沒插進去,房間一片漆黑。走廊的燈光鋪設在玄關處。
葉秋眼底晦暗不明,她想問一下,他手有沒有被夾傷,話梗在嗓子眼,怎麼也發不出聲。
季清時被夾的那幾根手指,一開始發涼,發疼,現在發熱,疼痛更難忍,他其實沒什麼要說的,就是想再拖幾秒。
「跟你分手後,我不是不想你,就是沒拉下面子求你複合。」
葉秋音樂鈴聲再次響起,季清時把手拿回,葉秋劃開接聽鍵,「喂,我剛遇到伏總,聊了幾句,你到哪兒了?」
門關上。
季清時聽不到裡面的動靜,她為了別的男人,跟他徹底劃清界限。
這一刻,所有的嫉妒全部湧來,他不得不承認,他難過的要命。
他不想葉秋跟別的男人約會,跟別的男人打電話。
霍騰明明知道他跟葉秋什麼關係,也知道他在追葉秋,他還橫插一腳,橫刀奪愛,所以,他來找葉秋,算哪門子撬牆角?
霍騰才是那個不被祝福的第三者。
葉秋走到臥室,跟助理說:「辛苦你了,晚安。」
電話剛掛斷,敲門聲響起。不用想,還是季清時。
葉秋沒去開門,敲門聲繼續,不像昨晚,他敲得聲很小。
葉秋怕擾到隔壁房間人休息,她硬著頭皮去開門。
「季清時,你到底要幹嘛!」
季清時托著那隻被夾傷的手,忍著疼,「葉小姐,我手動不了,是被你的門夾到,要不你送我去醫院看看?」
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