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東山再起
看見崔經理跟辛佟握了握手，帶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轉身離開了，Tommy的眼睛放射出奪目的光芒。
晶片不是白菜，客戶買回家洗洗煮了就可以吃。做了幾年原廠FAE，他已經有了深切的感悟，MCU晶片的FAE工作並不好干。
通常來說，一個MCU的結構會非常複雜，集成的數字和模擬核心IP至少60個，不同的客戶應用場景是不一樣的，這要求MCU晶片具有通用性。
中小客戶只要晶片是Pin to Pin的，關鍵參數差異不大，都會拿去直接試用的，大客戶就不一樣了，他們對晶片應用的要求是高度的一致性和極低的不良率，因此有著極其嚴格的驗證流程。
除了客戶的驗證之外，FAE的技術支持也是非常關鍵的，簡單易用的開發板、完善的軟體工具鏈、豐富的應用筆記文檔、成熟的SDK開發包、及時有效的線上線下的技術支持、機制健全的線下技術培訓，這一個過程讓人心累，甚至感到崩潰。
對於動則二三百頁的全英文Data Sheet，Tommy並沒有吃透，因此跟大客戶見面對他來說就是一場災難，謝天謝地，Rich通常不管技術溝通的過程。
今天惱人的會議結束了，難捱的時光終於過去了。
更讓Tommy笑掉大牙的是，這個新來做銷售的辛佟，居然主動把十二個技術問題都接盤走了，真是太出乎意料了，以後項目沒有進展，就找辛佟好了。
這麼多天以來，為了匯州工控的事情他忙得焦頭爛額，今天終於找到背鍋俠了，徹底解放了！
是時候出去喝杯酒慶祝一下了！
他輕輕拍了一下Rich的肩膀：「老大，會議結束了！」
「什麼？會議就結束了！」Rich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是的！」
Rich掃視了一下整個會議室，投影儀已經關掉了，研發中心的崔經理也走了，他伸了一個懶腰：「現在是吃飯時間，咱們出去找一個地方解決溫飽去！」
辛佟瞥了他一眼，你胖子身上肉多，這就餓了嗎？
「Rich，還是你們做銷售的好，出去吃飯可以實報實銷！我還是跟著你去XT做銷售吧！FAE太傷腦了，再干幾年，我估計背也駝了，頭髮也白了！」Tommy言語中充滿了對Sales工作的羨慕。
「Tommy，你想做Sales，可以，回去填離職單吧！今天我請客，你們跟著我大老遠從滬州跑過來，不把你們招待好，我心裡過意不去啊！」Rich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辛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的確到了吃飯的時間點了。
他還在想著怎麼解決會議中提到的那十二個技術問題，要是可以早點回到滬州就好了，不過這一次是隨行，坐的是Rich的奔馳轎車，叫嚷著回去不好。
「我們找一個地方吃大排擋吧，去酒店吃飯，一張大桌子坐三個人太冷清了。」Rich喜歡蘇州的巷子，喜歡大排擋的感覺，他一邊說，一邊朝著門外走去。
蘇州冬天的夜來得特別的早，當Rich把轎車開出去，轉了幾個彎，開進一條小巷子的時候，四周已經點亮了昏黃的街燈。
他找了一個停車位，把轎車停好之後，三人朝著巷子深處走去，在靠近河流的地方，他們找到了一個露天的大排擋。
辛佟掏出了華子香菸，給二人遞了過去。
Rich接過香菸，驚訝地看了一眼辛佟，沒有想到這個英俊的年輕人還挺有品味的，愣了三秒鐘之後，他翹起蘭花指，嫻熟地點起了菜。
大排擋的生意還不錯，鄰桌不斷傳來乾杯的聲音。
「今晚咱們喝點什麼呢？」Rich問道。
「啤酒！青島啤酒！」Tommy喊道。
「Tommy，青島啤酒沒有問題!我問問你，如果沒喝酒的話，豬八戒敢調戲嫦娥嗎？」
「肯定不敢！」
「如果沒喝酒的話，武松會上景陽岡打老虎嗎？」
「不可能！」
「李白要是不喝酒的話，能寫出那麼多偉大的詩歌嗎？」
「絕對不可能！」
「歷史證明，想幹大事，必須得喝酒！今晚咱們好好喝幾杯！」說完，Rich轉過頭喊道：「老闆，來兩箱青島啤酒！」
「兩箱？你們三個人？」老闆嚇住了。
「是啊！」Rich點了點頭。
「好嘞！」
不大一會兒，菜端了上來，兩箱啤酒也抱了過來。
「Tommy，老規矩，來！咋倆兄弟先幹了這一瓶！」Rich手裡提著一瓶啤酒喊道，剛才開會的那個瞌睡蟲滿血復活了。
Tommy今天心情不錯，舉起酒瓶咕嚕咕嚕一陣猛喝。
二人幹完一瓶後，Rich大喊一聲爽快，然後轉過頭對辛佟說道：「辛經理，我跟Tommy喝酒都是這樣的，沒有嚇到你吧！」
「Rich，你真是好酒量！」辛佟微微一笑。
「辛經理，來！咱們來干一杯，歡迎你加入我們Kilby半導體，今天是咱們第一次湊在一起吃飯，吃大排擋你不會介意吧？」Rich說完，用開瓶器打開了一瓶啤酒。
「Rich，第一次喝酒，還是按照你們的老規矩，我陪你喝一瓶吧！」辛佟說完，舉起了酒瓶。
「好，就按老規矩辦事！」Rich也舉起了酒瓶。
不一會兒，二人都喝了一個瓶底朝天。
「很好啊！辛經理，你喝完酒後面色竟然沒有絲毫改變啊！」Rich抬頭看了看辛佟英俊的面孔。
「Rich，我是這樣的，喝醉了，臉也不會變色的！」辛佟微微一笑。
「原來是這樣啊，第一次喝酒，我們也不知道你的酒量，你自己控制一下，別喝醉了！你要是喝醉了，就只能在蘇州過夜了！」
「Rich的奔馳車剛買沒有多久，非常嬌貴的，你要是嘔在轎車裡，回去他可要跪搓衣板了！」Tommy笑著說道。
「好的，我就三瓶的量，我自己會掂量的，你們別管我，喝開心就好了！」辛佟並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再說明天還要拉著他們一起開會討論技術方案，把他們灌醉了不好。
他們正說著，一個中年男子冷不防坐了過來。
那個男子一坐下，眼睛閃光，就拿起桌子上的烤羊肉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Rich的眼珠子轉了轉，辛佟以前不是在蘇州上班嗎？難道這位不速之客是他的老熟人？
「這位是……？」
辛佟也非常詫異，搖了搖頭。
Rich竟然不認識這個中年男子？這個男子為什麼要跑過來？難道是一個瘋子？
辛佟瞥了一眼那個男子，一身得體的灰色西裝，也沒有瘋言瘋語，奇怪了！
Rich也非常震驚，自己是做Sales的，Kilby半導體華東片區的客戶上千個，他不可能對每一個客戶都有印象，難道這位是自己的一個客戶？
「你認識我嗎？」Rich對著中年男子微微一笑。
「咱們現在不是認識了嗎？」那個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拿起了一瓶啤酒兀自喝了起來。
「這麼說你以前不認識我們咯？」Tommy聲音拉高了幾度。
「四海之內皆兄弟！認不認識並不重要！」那個中年男子顯得很淡定。
看他語言邏輯縝密，辛佟肯定這人不是一個瘋子。
Tommy血氣方剛，怒目相視，今天本來想要跟Rich好好喝幾瓶的，沒有想到碰到一個流浪漢，真是壞了大好的心情。
「對不起，實在是太餓了！」中年男子從Tommy的眼神里隱隱感受到了威脅。
「你怎麼不去其他的桌子吃去？」Tommy冷冷地問道。
「我剛去過其他的地方，被趕出來了，我看你們面容友善，像是讀書出來的，你們肯定不會趕我走的，我喝完這瓶酒就走！」
「大哥，你看起來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辛佟輕聲問道。
「哎！」中年男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來！咱們一邊喝酒，一邊聊聊你的故事！」 Rich也充滿了好奇。
「不瞞你們說，我以前是做老闆的，買了幾台注塑機，在蘇州這邊開了一個工廠，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三五萬輕輕鬆鬆，前一段時間，聽一個生意上的朋友說賭石很賺錢，就被人騙了，蘇州的房子和設備都被拍賣了，現在還背著一身的債，我對不起我的家庭！」中年男子的眼睛裡噙著淚水。
剛才差一點要揍他的Tommy，聽了後也默然了，沉默了片刻後，他喊道：「老闆！給他加一個碗和一雙筷子！」
辛佟看中年男子一邊說，目光一邊望著西南方向，好像在望一個人似的，他轉過身，順著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子正在路邊徘徊著。
「她是你什麼人？」
「我老婆！」
「讓她來，一起吃一個飯吧！」Rich說道。
「她？她放不下面子，不會來的！」中年男子苦笑了一聲。
「我去跟她說說吧！」Rich說完，站起了身子，走了過去。
很遺憾，那個女人拒絕了Rich的好意，他低著頭走了回來：「你老婆也餓壞了吧？」
「是的，我們早上都只是吃了一個饅頭！大冬天的，又冷又餓！」
辛佟突然想起了自己上一輩子開工廠的事情，想起了工廠倒閉時候的絕望，他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這個中年男子為什麼沒有找工作呢？
一個處於絕望之中的人，他怎麼會有心情去找工作呢？
曾經無比輝煌，又如何肯放低姿態，接受如今落魄卑微的自己呢？
「老闆，給我打包兩份排骨飯！」辛佟喊道。
「好嘞！」
「帥哥，真的讓你破費了！」
「沒事！做盒飯還要一段時間，我陪你喝一瓶吧！」辛佟說完，遞給了那個中年漢子一瓶青島啤酒。
「好啊！」
「生意失敗了，振作起來，會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的！」
Tommy想拉住辛佟，他真擔心辛佟一高興就喝醉了，到時候把Rich漂亮的新車搞得髒兮兮的，他來不及出手，辛佟就已經一飲而盡了。
排骨飯做好後，中年男子站了起來：「謝謝！謝謝大家！你們都是好人！」
這時候，那個在附近徘徊的女子也跑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辛佟這才看清楚，女子的面容還算是精緻，很顯然他們曾經有過一段富足的生活。
在男人最潦倒的時候，美麗的女子依舊不離不棄，她的內心深處肯定相信自己的男人會東山再起的。
辛佟感動了，他從錢包里掏出了五百元，塞在男人的手裡，說道：「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
「不用了，不用了！」
「為了嫂子，你收下吧！」辛佟說道。
中年男子遲疑了一下，收下了錢，提著兩個盒飯，帶著他美麗的妻子，朝著冬夜的深處走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