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敲打(1)

  第646章 敲打(1)

  王豫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果斷拜道:「侍中公言重了!」

  「下官雖然身在齊郡,但也早有聽聞侍中虎威!」

  「今日相見,便深為侍中威德折服,若侍中公不嫌棄,下官願請為侍中牛馬走!」

  說著,他便深深的低頭,頓首匍匐。

  張越見著,也是驚訝不已。

  漢季士大夫們,大多數知恥,以特別有骨氣,特別有節草和特別能戰鬥,特別能噴人著稱。

  蘇武牧羊,萬世仰慕。

  蓋寬堯北闕自裁,天下垂淚。

  朱雲折檻,士子楷模。

  還有敢當著皇帝的面說:如今天下已經是亂世了的京房。

  更有為了百姓和人民,而被腰斬的趙廣漢。

  就是張越一直以來頗為不齒的穀梁和左傳學者,雖然人品不怎麼樣,吃相也難看。

  但節草和榮恥,還是知道的。

  獲罪後,自殺起來也很痛快。

  類似王豫這樣的官員,他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哪怕是於己衍,也是有節草的!

  沒有像眼前的王豫一樣,一見面就不顧廉恥的跪舔!

  看著這個王豫,張越有些恍惚。

  他心裏面深深的嘆了口氣:「這才是官僚啊!」

  與此人相比,就是於己衍,都能成為道德模範與有操守的君子了。

  可悲的是,張越現在卻需要和這樣的人合作。

  甚至,喜歡這樣的人。

  而這就是政治!

  為了解決問題,別說與小人合作了。

  真正的政治家,甚至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與魔鬼交易。

  作為穿越者,張越也沒有太多的節草顧慮。

  他只是笑著將王豫扶起來,道:「明府過譽了,過譽了!」

  「晚輩可當不起明府的繆贊!」

  「倒是明府,當初治雒陽,使雒陽士民,紛紛讚許,一直讓晚輩敬仰啊!」

  王豫聽著,慚愧不已。

  他在河南郡任上,還算做了些事情。

  但無論如何,也當不上什麼士民讚許。

  事實上,當初他卸任的時候,有些河南士大夫甚至彈冠相慶說:王樂之(他的表字)此去,河南黎庶之幸也!

  當然,這也是河南郡人民的習慣了。

  有漢以來,不過五個郡守,能讓他們滿意。

  其他人,在河南人民眼中,不是『中人之姿』就是『庸碌之輩』或者『粗鄙之人』。

  反正,這個世界上,能滿足河南人民要求的官員,屈指可數。

  因為,河南人民永不滿足。

  什麼事情,都想要第一。

  做不到的人,就不可能得到他們的認可和點讚。

  所以呢,王豫明白,張越的話,純粹是面子話,場面話。

  但,王豫卻是一副深受感動和激動的樣子,道:「侍中公讚譽,下官愧不敢當!不過是為陛下效命,盡忠盡責而已……」

  說著,就將張越畢恭畢敬的請進了其住所內。

  親自將張越領到了上首,恭恭敬敬的請著張越上座,再拜奉茶,道:「侍中公星夜光臨下官住所,不知道有什麼訓示或者指教啊?」

  說完就像個小學生一般,規規矩矩的站在原地,一副隨時受教的神色。

  張越見著,輕聲道:「指教、訓示,晚輩不敢當,只是有幾句話想要與明府談談……」

  「侍中公請賜教!」王豫立刻就拜道:「下官洗耳恭聽,必將侍中公的教誨牢記於心,日夜揣摩,不敢或忘!」

  「明府言重了!」張越神色一凜,嚴肅的道:「王明府,陛下對於齊郡的事情,很不滿意啊!」

  王豫一聽,眼皮子一跳,馬上就匍匐下來,拜道:「侍中公救我!」

  齊郡的事情,他還不知道?

  總結起來,就是八個字:官商勾結,狼狽為奸。

  而且,齊郡的士大夫貴族地主們,一直就被長安視為另類。

  長安對齊郡士大夫貴族地主的不滿,由來已久,就是沒有問題,長安都可能要挑刺。

  更何況齊郡本來就是問題一大堆!

  而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齊郡的官員貴族士大夫地主商人,就沒有幾個真的聽他的話的。

  在齊郡任太守五年,就有起碼四年的時間,他是被齊郡的官員、貴族地主士大夫們像操線木偶一樣操縱。

  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寫什麼就寫什麼。

  至於想要自己做點事情?

  他們倒是不會阻攔,甚至會幫著做。

  只是,事情通常會演變成一場災難。

  然後,他就不得不去求著齊郡上下,為他擦屁股。

  如此反覆數次,他也認命了。

  變成了齊郡士大夫地主官員的代言人和木偶。

  他也是沒辦法啊!

  不跟齊郡的地頭蛇合作,他的命令,甚至出不了郡守衙門大門。

  如不能讓齊郡地頭蛇們開心,他們就會搞出種種事端。

  這些人完全的捏住他的脖子和七寸,想要安安穩穩的齊郡當官,就得聽他們的。

  當然,聽話的太守是有獎勵的。

  王豫的個人訾產,就五年內就翻了三倍。

  家裡更是多了十幾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但這樣做,最怕的就是朝廷追究!

  特別是現在,他王豫的靠山已倒,一旦朝廷決定處置和追究他。

  王豫相信,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轉瞬即逝。

  那些齊郡的地頭蛇,會毫不猶豫的將他賣了。

  所以,王豫一聽到張越口裡蹦出『天子很不滿意』這句話,立刻就嚇得魂飛魄散。

  作為積年老吏,王豫太明白,這句話里蘊含的殺機了。

  任何官吏,只要惡了當今天子,幾乎都無法再活下去!

  故而,在官場上,每一個人都拼命的想要迎合和逢迎這位陛下。

  奈何君心難測,君威不定。

  除了少數天才,很少有人能摸到這位陛下的痒痒處。

  經常有人馬屁拍到馬大腿上,好處沒撈到,反而惹下一身騷。

  張越看著王豫的樣子,在心裏面搖了搖頭,講老實話,像王豫這樣的官員,若在以前,張越是根本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接觸的。

  甚至,只要有機會,就會下手弄死!

  因為,這樣的渣渣,全死光了,對國家社會,有益無害。

  但在現在,卻只能與之虛與委蛇。

  因為,張越需要他去對付一個更糟糕的群體——那些奸商!

  當然……

  用完了以後,也是可以拋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