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有氣無力，緩緩地從金鑾殿外飄過來。
而後就是一陣騷亂，太監們紛紛叫著：「花王爺！」
「並肩王！」
「逍遙王！」
而後就看見背後靠著一張虎皮，腿上還捂著一張虎皮的花石，坐在輪椅上，被太監緩緩推了進來。
「誒呦，花王爺。」
楊堅從龍椅上站起來，從太監的手中接過輪椅，親自將他推到了文臣武將隊列的最前方。要不是龍椅那邊有個台階實在上不去，楊堅本想著是給花石推到龍椅旁邊的。
所有的文臣武將，也站起來，都向著這位一字並肩王拱手行禮，以示對這位大唐朝一人之下最高官員的尊敬。
「花王爺，沒想到您今日過來，怎麼樣，最近身體可好？」楊堅輕聲問道。
是的，花石到現在還活著。
這幾乎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
因為現在距離大唐朝二次立國，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十多年，當初跟著楊堅一起打天下的那些老兄弟們，早就死乾淨了，就連這些人的兒子輩兒，都是成了老成持重的勛貴。
當年北境那邊跟花石一起的，羅藝也早就死了，羅成現在都成了個蓄著鬍子的小老頭兒，也是六十歲出頭的年紀了。
這位白虎星君最近身體也不好，感覺狀態還不敵花石呢，有太醫過去瞧了，說讓羅家人做好準備，老將軍真要走，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兒。
給羅府上下一通抱頭痛哭。
花石也過去哭了。
給羅成看的一陣欷歔，他做夢都沒想到能讓自己這位病秧子老師哭上自己的死。
這個看上去吹一陣激烈的風就能死過去的傢伙，竟然活的是最長的。到現在非但還活著，甚至身體狀態，跟當年二十來歲的時候也沒什麼區別，還能輕易地自理。
要知道那些個百戰老將軍，身上過度激發潛能也好，或者年輕時受的傷也好，導致了晚年身體都僂了。這裡點名的就是秦瓊。
秦瓊現在的身體狀況看上去比花石也差，跟快要死的羅成差不了些許，稍微多說兩句話就咳血。
誰能想到花石現在的身體素質在這夥人裡面竟然都不是倒數第一了呢？
誰都沒想到花石這麼能活，但長久以來的習慣，還是讓眾人對花石都小心翼翼地。
「我身體還行，陛下，您身體也還行啊。」花石比羅成的年紀還大上個好幾歲，這時候已經有快七十了，說話也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但是笑的卻很爽朗。
「托我家老祖的福，我這壽命定死了是一百五十歲，而且能健健康康，其他人可就不好說咯。」楊堅活的實在太長了，歷史上就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活九十八歲，以前沒有，往後也不會有了。
他曾經以為當皇帝，最大的目的就是要長生不老，要永遠掌控著這天下至尊的權力。但是當他真正到了快一百歲，身邊的老兄弟一個個都死了，他卻感覺長生沒那麼痛快。
現在楊堅都是跟人打明牌，動不動就讓人算著他還有多久死，還有多久退位。反正是給周圍人等嚇得不輕。
這就叫伴君如伴虎啊。
「我兒子都快死了，說不準也就哪天的事兒，你看我這，白髮人送兩次黑髮人。」楊堅搖搖頭，還揶揄地看了一眼花石。畢竟當年楊廣被羅藝直接拉出去砍頭，就是這位鬼神之謀的主意。
「嗯，羅成剛死了，我才從他家過來。這小子啊，身上煞氣太重，被妨死了。」
花石搖搖頭。羅成雖然這輩子在花石的教導之下，沒做那些個天怒人怨減陽壽的事情，但終歸他是白虎破軍坐命，尤其現在神魔出世，白虎西金的煞氣更是不斷沖刷著他的身體。
但有一點，他這個凡人轉世的身體，並不足以承受住這麼強的力量。本身羅成的正常壽數就只有七十五，其次羅成的實力也很弱，遠遠比不上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慶這種牲口。
無論是從天上神位的差距，還是人間體實力的差距，都是如此。
他這個身體經受不住白虎煞氣的衝擊，七十五歲的壽命，硬生生給干到六十出頭。花石來時人剛咽氣，準備停靈七天之後，大操大辦，做祭典葬禮入殮。
其實這就不錯，原本的羅成只活了二十出頭就讓萬箭穿心而死，這已經多賺了四十年了，因此花石倒是也沒太過悲傷。
「誒呦，羅成也死了？」楊堅拍了一下大腿，有一個熟悉的人離自己而去。
自己在這世上真是越來越孤獨了，以為是九五至尊，結果真成了孤家寡人。這才不到一百歲，就感到如此寂寥，真不知老祖那幾千歲幾萬歲怎麼活過來的。
想到這裡楊堅下意識地看向了楊規，結果看見這貨正跟后土做小遊戲做的如火如荼呢，感傷的情緒和氛圍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竟然能擔心老祖，我真傻，真的。」楊堅苦笑著搖搖頭，早就應該想到的，這老祖有神經病，他精神的很。
「那老王爺，您今天來這是？」楊堅試探的問道。
「嗯，跟陛下請辭啊。」花石點頭說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朝堂上的官兒我也做不得了。」
花石這話給楊堅和文武百官看著都紛紛側目，還你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才做不得官，你這說的是人話？自打楊唐二次建立以來，你啥時候管過事兒？
是的，大家都知道花石智計無雙，但也都知道花石的身體很糟糕，所以楊堅下了死命令，除了自己，誰也不許去打擾花石，違令者斬。
就饒是楊堅自己，也給自己定下規矩，除非是大唐朝窮途末路，實在沒轍的時候，才去請這位出山。如若不然的話，他一般就靠著自己和手底下的文武百官，如果這還搞不定，就去找華嚴。
顯而易見，楊唐這些年下來，是越發展越好，周邊的一些小國也都讓李靖等人發兵給滅了，楊堅還獲得了個「天可汗」的稱呼。
尤其玄奘能夠獨當一面之後，他別說花石，連華嚴都找不見人，玄奘也都給他把事兒就幹了。
所以花石現在說出這種話來，倒不是說誰有什麼意見，但還是覺得太鬼畜了。
「那行吧，准奏。」楊堅點點頭，不跟花石爭競這個，「老王爺，您日後打算做點什麼？」
「這不，咱大唐要上西天取經去了麼。」花石一指玄奘，隨後眼睛又看向了觀音菩薩，「咱大唐出使取經的人，還是堂堂的大唐功德佛王，怎麼能有一個人上路。這觀音菩薩出門還帶個徒弟呢。」
花石這話給觀音菩薩差點氣的頭頂冒煙。
什麼叫「我出門還帶個徒弟」，難道我這個身份出門不應該帶個徒弟麼？
花石還往回找補呢，「菩薩莫怪，本王的意思不是說您不配帶徒弟，本王是想說，您是四大菩薩之首，法力高深，更高過不少佛陀。
需要有個照顧的時候，直接法力一揮，就能辦到了，也不需要人鞍前馬後地跑腿；要說遇到危險需要保護麼？連您觀世音菩薩都危險了，這小子頂什麼用？」
花石看著木叉搖搖頭，說道：「所以說，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沒用，永遠不要對自己失去信心。當你覺得自己很沒用的時候，你可以看看觀音菩薩身邊的護法行者惠岸木叉。我覺得這甚至可以成為一個典故了。」
木叉氣的腦袋頂上冒火，差點抻出自己的渾鐵棍來打花石。
結果他剛站起來，大唐自皇帝以下，滿朝文武都面色不善地盯著他。
「惠岸行者，您剛到我們這來，或許有些消息還不靈通。這位花老王爺，是我們大唐的第一智者，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哪怕是我大唐全國上下陷入了最危難、最絕望之時，只要有花老王爺在，我們就能翻盤。」
楊堅面色不善地看著木叉緩緩說道：「怹老人家身子骨可弱，您也聽到了，我們大唐朝今天剛歿了一位勛貴老將軍，您若是讓花老王爺今天有個什麼事，我們大唐朝全國上下跟你們佛教開戰，第一個先滅觀音道統，你信是不信？」
「不是，我，我啥也沒幹啊！」
木叉差點委屈哭了。
想他李木叉，堂堂的闡教三代弟子，普賢真人的真傳，當年西岐滅商、武王伐紂的前部先鋒官，後來跳門拜在觀音菩薩門下，惠岸行者，三界有名的大能，竟然因為不滿個凡人老頭被人這麼威脅？
別人還就算了，關鍵那李靖你怎麼也看著我，你是我爸爸還是他爸爸？
木叉無助地扭頭看向了觀音菩薩，「師父，他們都要滅您道統了，您能忍得了麼？要我我可忍不了。」
「我忍了。」觀音面無表情地說道：「所以你還得修行啊，小子，這就是我是副佛級，而你只是個尊者的區別。」
木叉差點哭出聲來。
觀音菩薩當然不敢惹楊堅，開玩笑就算沒有楊規做後盾，秉持了人間興盛一波天數的人間最強王朝，朝中各路神仙轉世都在，光氣運壓她身上她都受不了。
當然了，觀音畢竟是斬去一屍的准聖，以她的法力倒不是說拿楊堅和唐朝沒辦法。正面對抗不行，她有的是別的法兒。
《西遊記》原著之中，區區一個涇河龍王就給李世民拖著下了地府，雖然有取經算計的原因在內，但涇河龍王可不知情，那涇河龍王也是被算計的人之一。
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給李世民追魂追死了，就算有魏徵這個人曹官，就算有秦瓊尉遲恭這兩尊門神，也仍然抵擋不住，可見神仙要拿捏凡人真的很簡單。
正面不行，側面有的是法兒治你。
主要是沒必要呀。
封神大戰剛結束的時候，觀音菩薩在西方教狗屁不是，但現在的大乘佛教，她是除了如來之外，最知名、信仰最廣泛、香火最興盛的佛門中人，她也是靠著諸天萬相千手觀音傳教，才能夠眾身合一，斬去一屍。
她本身就是個靠著信仰香火興盛起來的人，又何苦非要跟楊堅頂牛，棄這神州中原的萬民信仰不要呢？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呀。
所以這就是觀音對木叉說的，菩薩跟尊者的區別。
尊者基本不承擔傳教任務，基本就是以出力降妖除魔、掃清傳教障礙為職責，思想境界上當然跟不上菩薩了。
完了。
木叉這次是感覺天真塌了。連我師父都不向著我了，連我爸爸都對我怒目而視了，我還能怎麼辦？
他只能老老實實地收起鐵棒，雙手合十行禮告罪，又退回到了觀音菩薩身後。
楊堅冷哼一聲，瞥了木叉一眼，隨後又伸手一引，示意花石繼續。
花石似乎完全沒感受到剛剛的小插曲，坐在輪椅上衝盹兒呢。楊堅這一叫，他才驚醒，回過神來，「啊，我剛才說哪了？」
「您說木叉這小子沒用，已經可以成為一個典故了。」楊堅說道：「您放心，我回頭就讓禮部把這個刊印成書，保證一年之內，這典故傳遍全國。」
木叉這次是真哭出來了。
好麼，我就跟著師父來找個取經人，尋思蹭個功勞和功德，沒想到到竟然受這麼大委屈。他們都說取經是要歷經磨難的，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都別說取經人了，我這來找取經人的都這麼大磨難，真取經人得啥樣，他都不敢想。
「哦對，甭管木叉有用沒用，但是為了排場，觀音菩薩還是帶著他來了。」花石點點頭說道：「所以說啊，咱們大唐朝的聖僧、王爺，出使西天取經，身邊怎麼也得跟個人才是。」
「這您放心，我給玄奘王爺都安排完了。」楊堅點頭說道：「到時候伴當、馬匹、行禮、銀錢用度、通關文牒，都給準備妥當，保證讓聖僧一路無憂。」
「那不行，西天天高路遠，你派出去一堆凡人，保不了他。就算他自己有點法力，也經不住取經路上的妖魔鬼怪。」花石搖搖頭，隨即指向了自己，開口道：「我也去，我跟著聖僧一起去取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