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不對。」
徐茂公在大殿之上走來走去，焦急地自言自語，「這裡頭有事兒，肯定有事兒。」
經過幾年時間的攻城略地，后土大王軍已經幾乎占據了原本的大唐半壁江山，跟楊堅一南一北，分而據之。
楊堅占據西北方，仍然定都長安；后土大王軍這邊，占據東南，定都在了杭州。
本來想定都在金陵的，但是不開玩笑，這地界號稱是六朝古都，實際上東吳、東晉、劉宋、南齊、南梁、南陳這些所謂的「朝代」，大部分都是些短命鬼，算不得什麼。
主要這剛離魏晉南北朝過去也沒幾年，本來就是由楊堅親手結束的時代，再定都到這兒沒啥意思，單從審美疲勞的角度，就足夠值得楊規否決。
想了想，定杭州吧。
這地方是後來南宋的首都，正好給那個只會送錢送土地送女人送自己皇帝的軟骨頭愚蠢朝代「大送朝」打個樣兒，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強盛王朝。
此時此刻，后土大王軍的一眾高層，就正在杭州的后土大王王宮之中議事。
此時距離四平山會盟，又過去了好幾年。之前那些反王是一點用都沒有，都是楊規和后土要徹底打碎的舊勢力頭目，早就提前告訴他們了，自然不會給他們留什麼大官兒的位置。
所幸楊規這個天道當久了，也學會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這一套，留給了之前那些反王一條生路。
除非有人做過大面積屠殺的事情，罪無可恕之外，可以用自己的身價銀錢，或者軍隊編制，來買個逍遙官兒，或者未來去海外開疆拓土、裂土封王的優先權。
像是高談聖、竇建德、唐壁這種還有些心氣兒，手底下也有一些人的呢，就選擇了日後裂土封王的優先權。
這個權力就是，雖然收繳你的兵馬和錢糧，但是數量、質量等，紛紛都登記在案。並且還按照年化利率百分之五的增長幅度，逐年遞增。
等到未來全國安定，需要向外拓土的時候，就可以按照這數目，重新下發下去。彼時這些兵馬錢糧名義上是朝廷的，但是除了不能攻打朝廷本土公然造反之外，任由他們去任何地方開疆拓土。
打到哪裡，就地封王。
雖然這種說法看起來就很不靠譜，各路反王內心也是以不相信居多。但畢竟事已至此，就算后土大王軍把他們全都殺了，然後再占據了他們人馬勢力，他們也毫無抵抗力，也就只能選擇相信了。
對了，這其中還有單雄信，現在他已經是瓦崗的首領了。
他回去之後，李密仍然執迷不悟，認為自己有能夠當皇帝的可能，並且由於徐茂公的出走，李密選擇了繼續激化與單雄信、王君可以及他們一眾兄弟。
結果當然是被單雄信等人兵變拿下了。
在見過后土大王軍的恐怖戰鬥力之後，單雄信等人根本就沒有跟他們相爭的心思。
在陳述了敵我實力對比之後，沒想到李密竟然輕飄飄地說出了一句：「那就讓他們拿命去填好了，反正出來當兵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我多給撫恤還不行嗎？」
實話實說，李密到底是創業時期的君主，對比封建王朝的其他首領、皇帝之類的人物，已經算是很有良心了，起碼還知道死了人要「多給撫恤」。
大部分封建王朝的軍事主官和分管的首領，大部分的選擇都是平時吃空餉，打完仗之後還吃空餉的撫恤。連空餉的撫恤都吃，實餉的撫恤自然也給吃。
朝廷撥發下來每人五十兩的撫恤金額，等真正到了大頭兵家屬手裡，能有一二兩銀子，那都算是這路軍隊各個軍事主官的道德觀念比較強。
畢竟哪怕是朝廷，是皇帝，這種規則也是默認的潛規則。在這個年代，普通人如同草一般輕賤，一條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這也正是楊規比較推崇老八的原因。
老八或許殘暴，或許臭不要臉，或許出爾反爾，執政成果和軍事成果也或許都在整個中國歷史的帝王之中排不上前三千五。但是有一點，他底層出身，他是真不忘初心，他是真拿普通人的命當命。
這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或許這正是朱元璋卑微的出身給他帶來的最後一絲憐憫。
同樣，出身黑道瓢把子老大哥的單雄信，未必拿普通人的命當命，但是跟他混飯吃的兄弟，他絕對拿他們當個人看。
李密這話登時激怒了單雄信和王君可，長久以來不可調和愈演愈烈的矛盾，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忍無可忍的單雄信，當場衝上台階，把李密從他那個龍椅上生擒了下來，召集瓦崗寨所有主要頭領，來了一場公審。
早已激起群憤的李密，皇帝之位自然是給廢了。攆出瓦崗，永世不得回來。
李密後來怎麼樣，沒人知道，也沒人去管。畢竟按照現如今這個形式來看，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死在亂世的概率可能比較大，最好的結局也就是做個什麼教書匠或者師爺，了此殘生。
但根據李密這人心高氣傲的德行來看，或許他寧願選擇一死自盡。
只是已經不會有人所關心了。
攆走李密之後，瓦崗所有人一致推舉單雄信作為最高首領。已經見過世面的單雄信也沒再稱帝作死，直接帶著人馬糧秣，整寨投靠后土大王軍，用這些買下了個日後能夠開疆拓土海外王的優先權。
這樣也好，日後那青龍星再想作亂禍亂中原，那就不用身死之後轉世成淵蓋蘇文了，直接單雄信就能從海外再打進來。
當然，也有一些損失慘重，或者直接就被打死，二把手或三把手繼位的，沒什麼心氣兒的反王，他們就選擇買個逍遙職位得了。
雖然楊規規定非海外王不得世襲，但終歸自己在位期間，就足以為後代攫取足夠好幾輩兒生活的財富和勢力了。至於再之後？那只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之前的反王已經不再作數，現在后土大王軍的高級首領，完全靠著能力和功勞上來。
今天有資格跟徐茂公一起在王宮大殿裡議事的，基本全都是一些後來培養起來的人材，之前的舊反王，只有單雄信、竇建德、高談聖、李淵等為數不多的人還在大殿之上。
沒錯，還有李淵。
作為擺明了要被打倒的世家門閥代表人物，李淵原本以為自己家就這麼完了，但是奈何自己兒子爭氣啊。
老李家手底下出了不少人才，例如他們隴西李氏自家的李靖，李淵的女婿柴紹，然後是他們李淵集團的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侯君集、殷開山、魏徵，分別都展現出了自己的才能，有上殿議事之資。
加上徐茂公這個後來改名叫李勣的，可以說原本的大唐凌煙閣二十四功臣有很大一部分都在此處了。
這些人有的是李建成手下的，有的是跟著李世民，但因為現在李淵已經絕了稱帝自立的念頭，也把手上的人都交了出去，這些人也就不分彼此了。同樣也沒給李建成和李世民帶來加成。
所以李建成就沒能來殿上議事。
不管原本歷史上的李建成是個怎麼樣的人才，在《隋唐演義》的世界觀里，李建成就是個純草包。
但李世民卻有資格來。
李世民沒靠任何人，全憑自己的本事，甚至他的能力已經溢出到，讓他老爹幫他做點事，都能帶動他爹也有資格來到大殿議事的地步。
現如今的李世民，已經算是后土大王軍的三號人物。除了楊規和后土，以他為尊。實際上楊規和后土也很少管事兒，基本上李世民已經算得上是百分之八十五的正經大王了。
李淵也算是父憑子貴。
徐茂公這次招人來議事，大喊著不對，卻不知道到底是哪裡有事。他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就在自己嘴邊上，但就是想不起來、說不出來。
這令人煩悶的惱怒感，讓一向以智者自居的徐茂公，都開始急促地在大殿上走來走去。
李世民和其他要員腦子也都不錯，雖然不像徐茂公這麼善用奇謀，但他們也絕對都是天下有數的聰明人。聽了徐茂公的話後，他們也覺得好像哪裡不對，但就是說不出來為什麼。
「肯定有事兒啊。」楊規在王座上，跟后土倆人像個荒淫無道的君王一樣，互相餵水果吃，但沒有任何人敢小覷他們。
哪怕經歷過李密事件的單雄信，也沒有半點不服。
原因就是大家都是聰明人，都是親自帶兵打過仗、治理過郡縣城池的人。
對於那種三五年就能培養出一批基層幹部人才，並且能夠擁有恐怖良種、出肉率恐怖牲畜能力的聖手而言，這類人無論平日裡再怎麼荒淫無道，都不得有半點不敬。
他們永遠不可能大權旁落，哪怕真的昏庸，他們也有昏庸的底氣。
「請兩位大王解惑吧。」李世民深深一揖，「這段時間以來，咱們兩方愈演愈烈的摩擦和衝突，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那還用問，肯定是有人算計我們唄。」楊規懶洋洋地吃下后土遞過來的一塊西瓜，順手餵給媳婦一塊榴槤，「你們不會真以為這亂世就大結局了吧？」
「啊？」這下一眾聰明人是真的驚呆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會從楊規嘴裡說出這麼一個答案來，心說難道是這位大王已經昏庸到腦子瓦特了？
「那到底是誰在算計我們呢？」徐茂公急不可耐地問道。
「簡單啊，這還用猜，直接暴論反推，誰獲利，誰就是幕後主使。」后土都不耐煩了，「你們怎麼比羅士信還笨？」
被后土說比羅士信這個智力不健全的傻子還笨，一眾自詡聰明人的人都氣紅了臉。當然沒人敢炸刺，他們怕后土拍死他們。
但是他們卻敢不服，因為一貫以來，后土大王軍內部議事決策的氛圍，就是比較民主比較輕鬆的。
李世民作為這夥人中官位最高的人，帶頭問道：「請大王示下，究竟是誰獲利了呢？」
「北平。」
楊堅的長安皇宮之中，也同樣在討論同一件事情。華嚴的手指在了地圖的東北角，「咱們兩方，以一條不太那麼規則的斜線為分界，一家占據西北，一家占據東南，隔著半條長江，相對而視。」
楊堅、高熲、伍建章等人看向了地圖，紛紛點頭。
「但是我們一直來都忽略了，這沒什麼動靜的東北角。」華嚴將手指畫了個圈，圈出了一片地盤，大部分的燕雲地區，燕雲十六州之中，有十二州，還有關外遼東等地區。
「這……這是？」楊堅心中一種恐懼的感覺升起。
因為這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楊唐的地盤，甚至當年還是他親手打下來的。可亂世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麼大一塊地盤，做什麼事情都沒有考慮進去，仿佛它完全從自己的世界觀之中消失了。
其餘人等也有這種感覺，一股恐懼的涼氣，爬上了後背。
「或許是因為這片地方沒人作亂，沒有反王，楊廣也沒折騰，咱們默認這片地方根本就是朝廷的一部分，也沒人去管也沒人去想，想著統一全國之後，自然就歸屬我們了呢？」
有的人開始找理由，他們試圖讓自己找到一個不那麼恐懼的辦法。
然而被楊堅無情地戳破。他好歹也是開國皇帝，又跟著楊規這麼多年，不會自欺欺人。
「不對的，楊廣三征高句麗，還曾經要經過燕雲和遼東做跳板，無論調兵運糧，都要從這裡進行補給和休息。這片養馬產糧的地區，我們爭霸天下這麼久，不應該沒注意到。」
「蒙蔽天機之法。」華嚴面色嚴肅地說道。對楊規和后土而言，是沒有任何阻礙，直接看透。但對華嚴來說，直到現在他才堪堪看破。
「什麼？」楊堅大驚失色，「不是說不讓有神仙嗎？」
「不是神仙。」華嚴搖頭：「這程度很淺，只是蒙蔽天機而已，還不如當年諸葛亮試圖用的那個七星燈續命的法子，那是偷天機之法，比這個要嚴重多了。
他此法能成，還多虧了咱們都沒去打他。他們自己也沒什麼動作，否則就這麼個淺顯法門，只要他稍有異動，被人察覺到，也就破了。譬如現在。」
「這……那你怎麼能斷定是北平呢？」楊堅等人又問道。
「很顯然吶，這裡擁有唯一一個可能成氣候之人，北平王羅藝。」華嚴眯起了眼睛，「而且他的身邊，一定也有一個神機鬼謀的謀士在幫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