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十年燈·12

  莫星辰沒說話,他看著葉塵,抿了抿唇,許久後,終於道:「這次是月笙任性,我替她同你道歉,你……」

  他頓了頓,垂眸看著葉塵**的腳,終於道:「先去房裡休息,這些我來處理吧。」

  「不必了。」葉塵果斷抬手,虛弱道:「我這就同沈公子下山。」

  說著,葉塵握著沈景逢,艱難往外走去。沈景逢一把扶住她,讓她整個人依靠在他身上。

  他明明也是滿身傷痕,但在那個姑娘靠過來時,卻仍舊穩如磐石。葉塵忍不住抬頭看他,這個青年一如平日一樣,溫和從容。他感覺到她的視線,低頭笑了,溫和道:「莫怕。」

  說著,他便將葉塵打橫抱起,轉身向外面出去,莫星辰捏緊了扇子,他知道此刻不該說,也不能說,可是他眼睜睜看著他們擁抱著走出去,看著那姑娘素白腳踝上那證明是他的人的血色花紋,終於忍不住道:「你能帶她去哪裡呢?」

  沈景逢頓住步子,莫星辰接著道:「沈景逢,天下之大,你又能帶她去哪裡呢?」

  「她已經……」莫星辰艱難開口:「已經嫁給我了啊。」

  他知道這話說得無恥,說得不堪,然而這卻也是事實。

  葉塵的嫁娶的儀式已經完成,天下人都知道葉塵已經是魔教的人,如果她不能活著當魔教的人,那麼就只能死了葬在魔教里,再也無法出去。哪怕是莫星辰,也難以改變這樣千年的習俗。

  沒有任何完成了魔教這一道洗禮的人不是魔教的人卻還活著的。

  哪怕莫星辰放了葉塵回去,別人卻也不會相信。

  一個美人被抓上魔教整整七日,外面的風言風語早已經傳得不成樣子,葉塵不留在魔教,又能去哪裡呢?

  沈景逢僵著身子,莫星辰上前去,朝著沈景逢伸出手來,溫和道:「我會好好對她的,沈景逢。」

  葉塵沒有說話,她仰頭看著沈景逢,清麗的眼裡一片漠然,似乎在等著他做決定。

  沈景逢沒有說話,許久後,他苦澀開口。

  「你知道嗎,」他說:「當年,前任魔教教主,也是這樣對我母親說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沈景逢的確是前任教主的孩子,他的母親,也是自願生下他的。

  當一個英俊豪氣的男人從一群窩囊廢中將一個女子帶走,當他成為那個女人唯一的依靠,當他溫柔許諾,哪怕只是床上的言語,那個女人也會當真。

  他的母親信了,哪怕在後來遭遇種種,哪怕最後臨死,卻仍舊惦念著那個男人最初片刻的溫柔。

  於是他握緊了葉塵的肩膀,如同握緊自己的劍,神色清明看著莫星辰,沙啞道:「天下之大,有我沈景逢的地方,自然是她葉塵的歸宿。」

  「天下人嘲笑她,我護著她;」

  「天下人厭惡她,我寵愛她;」

  「天下人嫌棄她,我獨娶她。」

  「這天下給她多少狼狽不堪,我就還她多少歡喜美滿。」

  「只要我沈景逢活著一日,就絕容不得他人欺她辱她。」

  「莫星辰,」沈景逢認真看著莫星辰,一字一句:「葉塵不是沈秋霜,也絕不會變成沈秋霜。」

  聽到這話,莫星辰愣了愣,饒是葉塵,也忍不住有幾分動容。

  她握著他的衣領,垂下眼眸,三八在她腦海里「嘖嘖」出聲:「沒想到沈景逢的感情居然這麼深,我果然是壞了。」

  葉塵沒有說話,她靠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

  她從來沒這麼安心過。

  沈景逢抱著她走出大殿,一如當年艾爾特將她抱下競技場,秋雨細密纏綿,眾人持刀看著他們,然而沈景逢從容不迫,低頭同她說:「下雨了,我沒帶傘,你靠近一些。」

  葉塵應了一聲,緊緊抱住他,一言不發。

  魔教的人想要往前,莫星辰叫了一聲:「站住。」

  「教主?」其中一人道:「那女人可是洗禮過的!」

  話音剛落,莫星辰小扇直接抽了過去,將那人擊飛出去。

  「我說讓他們走!」

  莫星辰冷然出聲,終於所有人不再說話,只是警惕立在兩邊,看著沈景逢抱著葉塵一路下山。

  沈景逢的懷抱很暖,心跳很平穩,葉塵聽著那胸腔里撲通撲通的聲音,忍不住道:「你怎麼來了呢?」

  「聽說你出事,我就來了。」

  「沈景逢。」

  「嗯?」

  「你是不是,」葉塵仰頭看他,眼裡有些茫然:「很在乎我啊?」

  沈景逢沒說話,他抱著她到了山腳下,走過索道,將她放在馬上。

  此刻她只穿著他一件袍子,露出纖白如玉的雙足,他細心將她拉扯好衣服,翻身上馬,將她抱在懷裡。

  馬奔馳而去,葉塵終於覺得有些累了,恍惚間幾乎是要睡過去,這時候,她終於聽到他的聲音。

  「是啊。」

  這一聲應答,全是苦澀嘆息。

  她閉著眼睛,假裝睡了過去。沒聽見葉塵回答,他放下心來,垂眸看著懷裡的姑娘,然後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沈景逢用自己的袍子將葉塵包裹得嚴嚴實實,一路進了城裡,讓人開了一間房後,便迅速抱著葉塵上了樓,吩咐小二買了兩套衣衫和一些葉塵開的藥後,又讓人打了水、拿了粥,這時候才回頭去看葉塵。

  葉塵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的臉上、身上、每一寸皮膚上都繪滿了紅色的花紋,看得人心生可怖。

  沈景逢坐在葉塵身邊,用勺子吹涼了粥,送盡葉塵口裡。葉塵就這麼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

  她很平靜,很沉默,很從容。讓沈景逢想起他年少時的母親。

  她總是坐在院子門口,平靜看著外面。然後會有魔教的人進來,將母親抗進房裡,裡面傳來哭泣聲,尖叫聲,之後歸於一片死寂。每次他都被人關在一個小屋裡,等事後去看,就會發現母親一如平日一樣,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平靜看著外面。

  他年少時不知道那份平靜是什麼,後來才明白,這樣的眼神下,埋葬著如死的絕望。

  因為她知道自己回不去故土,又無法面對未來,更無法放下年幼的他,只能用這樣的平靜遮掩自己那早已崩潰的情緒。

  他不知道葉塵是不是這樣的狀態,也不知道葉塵是不是這樣的想法,他看著面前這樣平靜的葉塵,感覺手微微顫抖。

  他想寬慰她什麼,卻又不敢出口,只能強忍著不安和痛苦,將一碗粥餵完她後,沙啞著聲道:「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葉塵抬眼看他,沉默著點了點頭。

  心裡有些激動和三八道:「他要抱我去洗澡,你說我是不是馬上要面臨點什麼了?!」

  三八有些絕望:「你這麼期待發展點什麼?」

  「三八,」葉塵認真道:「你算算我幾歲了。」

  「一……一百多?」三八有些算不清楚,葉塵嘆了口氣:「對啊,一百多年了,我早該兒孫滿堂了啊……」

  「夠了……」三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上就說,不要這麼委婉。」

  葉塵有些羞澀:「不要說得那麼直接嘛。」

  三八表示呵呵:「你不過就是看人家長得好,貪圖他美色!」

  「才不是!」葉塵立刻一臉正直道:「你看我像這種人嗎?」

  「你難道不就是這種人?」

  「不,我不是!」葉塵帶著浩然正氣:「不要把我想像得那麼膚淺!」

  「你難道不膚淺?」

  葉塵:「……」

  這天沒法聊了。

  她和三八吵著嘴的時候,沈景逢將她抱在浴桶邊上,顫抖著手,解開了她的衣衫。

  他做這個動作,葉塵愣了,三八也愣了,沈景逢剛剛解開衣帶,見她仰頭看他,便停住動作,垂著眼眸,視線沒有觸及她分毫,沙啞道:「你若叫停,我立刻停住。」

  「叫停!停下!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放我下來!」

  三八尖叫起來。

  然而葉塵愣愣看著沈景逢,片刻後,她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沈景逢得到了許可,深吸了口氣,果斷將衣帶扔在一邊,將葉塵身上唯一一件衣服拉扯下來,然後將葉塵抱進浴桶里,緊接著自己脫了衣衫,踏了進去。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用布細細擦拭著葉塵身上硃砂繪製的符文。

  符文在他擦拭下一點點散開,露出葉塵原本面貌。沈景逢垂著眼眸,很細緻將她擦乾淨,不帶半分慾念。葉塵就這麼靜靜注視著對面的人。

  燭火昏黃溫暖,對面公子如玉,不帶半分瑕疵,在昏黃燈光下,帶了一種奇異的溫暖。

  她目不轉睛看著他,許久後,他抬頭看她,忍不住笑了:「看我做什麼?」

  「你好看。」

  葉塵果斷開口,她聲音有些沙啞,沈景逢握著帕子的手微微一愣,片刻後,他抬頭笑了:「你喜歡就好。」

  「嗯。」

  葉塵垂下眼眸,低低應了一聲。

  沈景逢握著帕子的手有些用力,這麼輕輕淺淺一聲嗯,他卻覺得仿佛是等了許多年,於是在她聲音出口的瞬間,讓他覺得心上歡喜得幾乎是要爆炸。

  他壓制著自己心裡憐惜和歡喜,將葉塵洗刷乾淨,而後將葉塵從浴盆里抱了起來,放到床上。

  那床上的絲綢冰冰涼涼,葉塵覺得有些冷,沈景逢抬手熄了燈,沉默著上了床。

  葉塵覺得心跳得飛快,她僵硬躺著,而身邊人也僵硬躺在身邊,一言不發。月光落在床尾處,照著床尾圓窗外正紅的楓葉,葉塵緊張得不能呼吸,在心裡小心翼翼和三八聊天。

  「你說他打算做什麼?」

  「顯而易見。」

  「我要不要反抗?」

  「你開心就好。」

  「三八,」葉塵苦惱道:「我感覺似乎每個世界,我都有那麼一點喜歡反派,我是不是個特別花心的女人?」

  「是。」

  葉塵:「……」

  大兄弟你太耿直了。

  「可是喜歡就喜歡了,」三八接著道:「喜歡就上啊,反正上完就走了,拔**無情,就是這麼爽。」

  「還要走啊……」葉塵有些無奈,三八「微笑」看著她:「你覺得就我這點能量能撐著你一直留在這個世界嗎?早走晚走都是走,只要活著,說不定改日就重逢。」

  「原來,」葉塵悠悠道:「還能有重逢?」

  三八:「……」

  中計了,嘴漏了。

  三八打了自己一巴掌,轉頭道:「你自己玩吧,我要屏蔽自己了。」

  「你還屏蔽自己?」

  「我不屏蔽主機也屏蔽,畢竟有**保護系統。」

  「那你之前不看我和君衍看得挺開心的?」

  「白花花的一片,」三八嘆了口氣:「談不上什麼開心不開心,眼盲都快出來了。」

  葉塵:「……」

  這話接不了了。

  葉塵和三八聊著天,感覺自己幾乎快睡了,旁邊人卻還是動也不動。

  葉塵覺得,沈景逢大概真的只是想喝她洗個澡,她不要這麼齷齪,什麼事兒都往那方面想,她要純潔一點,單純一點。

  她打著盹,幾乎要睡過去,就在這是,一個炙熱的懷抱將她拉了過去。

  「來了來了!」

  葉塵驚喜出聲,三八睜大了眼,看見白花花一片:「他怎麼了?我看不到啊?怎麼了?!」

  葉塵這時候已經不能和三八說話了,沈景逢也在顫抖,他抱著她,扶著她的發,沙啞著聲道:「嫁給我吧,好不好?」

  「嗯……」

  話音剛剛出來,她就被人翻身壓了上來,沈景逢手指插入她纖細的髮絲中間,低頭吻到她唇上,輾轉纏綿。

  葉塵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仿佛是飄在雲端,被人捧在手心裡,得了這世上萬千寵愛。

  「葉塵。」

  他叫她的名字,沙啞著聲音,反反覆覆。

  葉塵起起伏伏,終於止於他一聲帶著哭聲的嗚咽。

  他抱緊她,靠在她胸口,淚落無聲。

  葉塵閉上眼睛,手插入他的發中,梳理著他的頭髮,溫柔道:「我在呢,景逢,我在你身邊呢。」

  沈景逢沒說話,他聽著她的心跳,感受著這個人的鮮活,慢慢道:「我差一點以為,你不在了。」

  「那時候,我特別害怕。」

  「我曾經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為了誰放下仇恨,可是阿塵,那一刻我才知道,這世上沒什麼是一定不能放棄的。」

  說著,他閉上眼睛,握住她的手。

  「我會保護你的,阿塵。」

  「你別怕。」

  他輕輕吻她,一下一下,溫柔細膩,交扣的十指也仿佛帶了無數纏綿。

  葉塵紅著臉,她也說不上這是什麼情緒,就是覺得內心滿滿當當,感覺被什麼塞滿,格外令人陶醉綿長。

  這時候三八還在馬賽克中,不斷探著腦袋,有些焦急遊走道:「在幹嘛呢?這是幹嘛呢?我看不到了啊,發生什麼了啊?!」

  「唔……」

  葉塵不太想在這時候會回三八的話,可是三八實在是太吵了,她不回復,根本得不到片刻的安寧,於是她只能道:「兒童不宜,你別吵了。」

  「什麼感覺啊?」三八八卦道:「刺不刺激?驚不驚喜?疼不疼?」

  聽到這個問話,葉塵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拍了三八一巴掌道:「哎呀你別問了。」

  「臥槽,睡一晚上就把你睡變異了?宿主你不是被奪舍了吧?」

  葉塵:「……」

  可不是被你奪舍了嗎?一個系統常年駐紮在腦子裡,離奪舍也不遠了。

  三八見葉塵沉默了,想了片刻:「我是不是打擾了你的少女心?」

  葉塵不說話,三八嘆了口氣:「好吧,我就問一句話就走了,你一定要回復我啊。」

  「說。」葉塵憋了半天,終於憋出口氣,三八小心翼翼道:「爽嗎?」

  「爽!」葉咬牙出聲,三八想了想:「宿主,第一次你一點都不疼?」

  「不怎麼疼。」

  「看來,沈景逢很小啊……」

  葉塵:「……」

  明明是技術好夠溫柔好不好!

  然而她不想和一個AI解釋這種問題,她只想安安穩穩開開心心談個戀愛,於是果斷讓三八滾了。

  三八也沒什麼留下來的理由,只能回去刷新自己的相親系統。

  好想升級,好想相親,好像有對象……

  三八走了後,兩人又在床上顛暖倒鳳幾次後,終於睡了過去。

  等第二天葉塵醒過來,沈景逢已經醒了,他坐在窗邊,手裡握著一卷書,低頭翻看著手裡的書。清晨的陽光透過窗落在他身上,他聽聞葉塵的聲音,抬起頭來,看見葉塵在窗邊呆呆看著他,他微微一笑,溫和說了句:「早。」

  這時候三八終於被放出來了,它一查數值,立刻大吼了一聲:「臥槽,好感值98了!這一覺睡得值得啊!宿主你趕緊去問他,讓他留在你身邊別報仇了!」

  「問了以後呢?」

  「問了以後任務就完成了啊!」

  聽到這話,葉塵微微一笑:「那我還去問?你當我傻啊?」

  三八:「……」

  「好不容易談一次戀愛,我才不要問!」

  「宿主……/(ㄒoㄒ)/~~」

  「別撒嬌,我要談戀愛,好好談戀愛!」

  「宿主,」三八嘆了口氣:「我的能量最多能讓你呆一年,別任性了,我怕咱們撐不到下一個世界,速戰速決吧。」

  葉塵沒有說話,她抿了抿唇,終於道:「三八,每一次都是這樣的別離嗎?」

  「當然不是啊,」三八開口道:「宿主,你在每一個世界,都是由我的能量支撐的,你一個任務完成的品級越高,獲得的能量越多,那麼在下一個世界所支撐的時間越長。比如說上一次任務只是B,那我能在這個地方待上2~3年,根據你的消耗來定;如果你上一次任務是A,那麼久會翻倍,4~6年,如果是S,就再次翻倍,8~12年。」

  「而且上個世界是一個C等級能量源的世界,隨著我的級別升高,就能支撐你去更高級的位面,如果你在一個S級的世界完成S級任務,那麼你想待在任何一個世界到老都可以。」

  「我從來沒想過故意讓你不開心,」三八聲音低低的:「我也想你好的啊。」

  可是再怎麼任性,也不能玩命啊?

  葉塵沉默聽著,好久後,她終於道:「我知道了。」

  說著,她掀開被子,走到沈景逢面前,然後蹲在他腳邊,將頭靠在他腿上。

  「怎麼了?」沈景逢溫和問她,葉塵靠著他,就感覺有了無盡的力量。

  「沈景逢,」葉塵慢慢開口:「你說,人有沒有前世?」

  「以前我覺得沒有,」沈景逢將書放在一邊,用手撫著她的頭髮,溫柔道:「可是遇上你的時候,我覺得人是有的。」

  「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我們一定相識。如果人有前世,」沈景逢笑了笑,面上露出無奈:「我一定愛過你,愛了好幾輩子。」

  葉塵微微一愣,她面前浮現出好多面孔。

  有那麼一瞬間,她居然覺得,面前這個人,和那些她認識過的反派們,如此相似。

  她忍不住抬手拂過他的眉眼,痴迷看著他。

  沈景逢仍由她薄涼的手指輕撫而過,葉塵溫和了聲音:「沈景逢,我希望人是有前世的。」

  「因為這樣的話,我一定遇見過你,遇見了好幾輩子。」

  用了好幾輩子相遇、相識、相愛、相逢。

  所以在初初相識,就會覺得,似是跨盡千山萬水,奔赴這一場相會。

  聽了葉塵的情話,沈景逢沒說什麼,低頭吻了吻她。

  葉塵垂下眼眸,握著他的袖子,慢慢道:「所以……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要來找我,好不好?」

  「好。」沈景逢溫柔出聲:「黃泉路我陪你走,奈何橋我陪你過,下輩子轉世投胎,我就打小陪著你,護著你,你說好不好?」

  「說好了,」葉塵覺得內心一片平靜:「你一定來找我。」

  「一定來。」

  「那麼,景逢,」葉塵垂下眼眸:「這輩子,為了我,不要去報仇了好不好?」

  沈景逢沒說話。

  葉塵一下子有些掙扎,一方面,她希望沈景逢能答應她,這樣她就能完成任務,拿到更多的積分,去下一個世界。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沈景逢不答應她,這樣她就有理由,再多呆在他身邊一會兒。

  她心裡掙扎,也就不催促沈景逢,過了一會兒,沈景逢慢慢道:「好。」

  葉塵微微一愣,聽上面人道:「其實從去救你那一刻,我便定下來了,阿塵,我陪著你。」

  葉塵垂下眼眸,覺得眼眶有些濕意。

  她帶著鼻音應了一聲,握緊他的手,等待著系統打開抽離狀態。然而等了一會兒……

  「三八?」葉塵有些疑惑開口,三八抽了口煙,憂愁道:「任務還沒完成。」

  「嗯???」

  葉塵呆住了,三八沉思著開口:「大概是……好感值還不滿的緣故吧?」

  葉塵:「……」

  不知該是喜是悲。

  這個口口聲聲說著愛自己的人好感值居然不慢,她該怎麼辦?

  「所以……」葉塵艱難道:「我現在,還要繼續刷好感值?」

  「對啊……」三八嘆了口氣:「就一年了,任重道遠,同志努力啊,不然咱們一起玩完。」

  葉塵僵著臉,沈景逢低頭看著葉塵僵硬的表情,皺眉道:「是不是傷口疼了?」

  昨天兩個人狀態都有些不對,他也是衝動了。因為葉塵本身似乎體質有異,自愈能力很強,洗澡時看見她身上傷口幾乎都癒合了,他還以為沒有什麼大礙了,如今想來,的確是莽撞了。

  葉塵回過神來,三八送她滿身毒血的時候,還送了她超強癒合能力,現在想起來,簡直就是為昨晚做預備!

  葉塵輕咳了一聲,趕忙道:「無妨。」

  葉塵和沈景逢纏綿時,魔教里,月笙在床上,低低喘息著。

  她身上化著膿,狼狽不堪,莫星辰站在門外外,靜靜看著庭院裡的秋雨。

  他和月笙自幼長大,他是魔教教主的義子,她是真正的聖女,他依仗她,她愛慕他,他們兩所修煉的功法密切相關,月笙死了,也就意味著他終身難以精進。魔教練武的法子都有些邪門歪道,卻也成長快速強橫,一個魔教教主,就能壓得整個江湖抬不起頭來,魔教猖狂慣了,如果教主難以前進,沒有人護著,怕是有滅頂之災。

  無論是出於自幼的感情,還是為了魔教,他都不能放著月笙去死。

  「怎麼樣了?」

  大夫從裡面走出來,莫星辰張合著摺扇,面無表情詢問。大夫佝僂著腰,小心翼翼道:「聖女大人怕是過不了明年春天……」

  「能活幾日,就是幾日吧。」莫星辰點點頭,提步走了進去。

  他走到月笙窗前,月笙尖叫起來:「不要過來!不要!」

  莫星辰止住步子,又聽裡面女人低嗚哭出來。他沉默了許久,慢慢道:「知道錯了嗎?」

  「我錯了什麼?我怎麼錯了?!」月笙怒吼出聲來:「錯的是那個小賤人!星辰,」月笙軟了調子:「我做得不對嗎?不好嗎?你想要什麼,我都為你拿來了啊星辰!」

  「月笙……」莫星辰嘆息出聲:「我想要什麼,何嘗要你去取過呢?我喜歡她,自然會去追逐她,你為什麼要插手呢?」

  「將藥王穀穀主的女兒抬為妾,」莫星辰嘲諷笑開:「月笙,你真當我是傻子嗎?你是不是以為,我是義父,葉塵會是下一個沈秋霜?」

  月笙沒說話,片刻後,她低笑起來:「是啊,我的確希望,她是沈秋霜。我就不明白你們,一個個的,為什麼總是喜歡這些正道女人?前任教主是,巴巴把人搶過來,求而不得反覆折辱,最後人死了,還要把人屍體拖回來放在聖台之中。」

  「你呢?又去喜歡那個葉塵。她有什麼好?不過就是一張臉而已,我也很美啊,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看看我呢?」

  「你想當教主,我讓你當了。你說沈景逢天賦好得讓人嫉妒,我就費盡心機毀了他。你喜歡葉塵,我就想辦法把她綁到你身邊。你看我對你多好啊,莫星辰,你有沒有心啊?」

  莫星辰沒說話,許久後,他終於道:「聖女厚愛,星辰消受不起。星辰想,這天下間,也沒有人想要這份厚愛。」

  「月笙,」他慢慢道:「你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呢?」

  「我變成什麼樣子了?」月笙提高了聲音:「我丑了,我惡毒了,你就厭惡了是嗎?明明你小時候說過要娶我,明明你說過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可你做了什麼!」

  莫星辰沒說話,他站了一會兒後,終於道:「月笙,好好休養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

  他終於知道,有時候,有些分歧不可避免,有些人不能挽回。

  莫星辰走出去後,月笙看著他的背影,咬著牙關,微微顫抖。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混著膿血,看上去格外噁心。月笙捏緊拳頭,沙啞道:「葉塵……我一定讓你……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說著,她抬起頭來,眼裡有了冷光:「讓鬼醫過來!」

  ******

  沈景逢的傷其實比葉塵重,兩人確定關係後,就找了一個偏僻的小鎮落腳,定居了一段時間,給沈景逢養傷。

  沈景逢總覺得自己其實能做很多事,但葉塵自己是醫生,心裡知道沈景逢的狀況,就去買了個輪椅來,強行要求沈景逢修養。

  穿過這麼多個世界,葉塵從來沒活得這麼日常過。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然後就起來洗漱,端了水來幫著沈景逢洗漱。

  熟悉了之後就會知道,沈景逢這個人,卸下了男神的負擔後,其實和一個普通青年沒什麼區別。他早上喜歡賴床,尤其是如果晚上活動了以後,就睡得特別深沉。

  葉塵是不願意讓沈景逢太勞累的,但唯獨這件事上,沈景逢幾乎是上了癮,從來勸不住。

  他堅持要做什麼,都是又哄又騙,軟硬兼施手段頻出,葉塵也拿他沒辦法,加上她內心有點躁動,於是每天都在重複:不同意——動搖——同意——後悔的心路歷程。

  每天早上清醒的時候,葉塵是最崩潰的。可是看著旁邊人像個孩子一樣的睡顏,她內心又忍不住軟了下去。

  為了報復沈景逢的不聽話,每天早上葉塵都用冷水擦醒他。他有些起床氣,但再不滿,也不敢表達出來,只是坐在床上生悶氣,葉塵那時候貼著花鈿問他:「怎麼,還氣上了?」

  「不敢。」沈景逢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看著葉塵似乎是生氣了,趕忙笑起來道:「夫人賞臉給在下洗臉,在下寵幸備至,怎會有什麼不滿?」

  葉塵看他那沒出息的樣,嗤笑出聲。陽光落進來,能清晰看到陽光下緩慢動作的細塵,葉塵笑容明艷動人,仿佛畫卷。沈景逢一時不由得呆了呆,隨後便笑了。

  兩人在鎮子裡住了一段時間,葉塵帶著沈景逢逛遍了周邊所有美食。

  沈景逢吃飯總是很優雅,就算是臭豆腐,都能吃出貴族風采。葉塵旁邊斜睨著他,看見他優雅喝著豆腐花,笑著一掌拍向他的手,想將豆腐花給他灌進嘴裡去,結果對方卻是喝著豆花側身,一隻手將葉塵手腕捏住,直接往懷裡一扯,逼著葉塵坐到他大腿上,溫和道:「夫人投懷送抱,可是想讓在下吃豆腐了?」

  葉塵張牙舞爪想要抓他,他握住她的手腕,朗笑出聲,隨後在她臉側輕輕一吻,葉塵頓時軟了態度,像一隻被順了貓的小貓,嘟囔道:「好好的親我做什麼?」

  「夫人姿容艷麗,在下情難自禁。」

  兩人打打鬧鬧過了兩個月,冬末第一場大雪的時候,沈景逢的傷徹底好了。

  小鎮偏遠,平日本也沒什麼外人,幾乎沒什麼武林的消息,葉塵不由得有些擔心,同沈景逢道:「景逢,你的傷好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嗯,」沈景逢笑彎眉眼:「等過完這個冬天吧。這些日子我先出去查探一下消息,你別擔心。」

  「好。」葉塵點了點頭。沈景逢抬頭看了看天色,溫和道:「擇日不如撞日,我先出去看看吧。」

  「嗯。你回來,我們去吃趙家嫂子做的燜雞!」

  「知道了。」沈景逢有些無奈,葉塵從來不下廚,當初之所以選擇這個小鎮落腳,除了足夠偏僻以外,就是因為吃的多,葉塵可以不帶重樣吃上一個月都不聽。

  沈景逢同葉塵告別後,就到大鎮上去打聽消息,剛到大鎮裡,沈景逢就聽到茶館裡的人在議論。

  「聽說了嗎,那個藥王谷的葉塵,當初是被沈景逢裸著抱出來的!」

  「是呢是呢,」有人道:「有人親眼見到了,還看見她滿身的花紋,那個魔教不是有個儀式嗎,完成了這個儀式的,聽說不是魔教的人,就是死人。你說這個葉塵怎麼活著出來的?而且如今魔教也不找她,是不是魔教如今不行了?」

  「怎麼可能?」有一人道:「你不知道當年魔教還是個小教,洗禮過的一個女的跑了,那女人還當了武林盟主的夫人,魔教幾乎是滅教都撲來把那女的殺了。這是魔教的尊嚴!葉塵能出來,肯定是她還是魔教中人!」

  「是了是了,你沒看其他七大宗的人都去了岳山派,讓岳山派把人交出來處置了嗎?肯定是因為葉塵是魔教中人。」

  「那萬一不是怎麼辦?」

  「正道名門的嫡女,要是被這麼侮辱,要臉的早該自盡了,不管是不是,葉塵都該以死以示清白!不然丟的不僅是她的臉,還有我們武林正道的臉!」

  「可沈景逢還護著她呀,也不知道這沈景逢是發了什麼瘋……」

  「嘖,那沈景逢怎麼帶著葉塵出來的你不知道?肯定是睡舒服……」

  話沒說完,一道利刃就割破了那人的脖頸,血噴灑而出,茶樓里的人都驚呼出聲來,開始慌亂跑開。

  沈景逢提著劍在一片人仰馬翻中從容走過,眼中一片冰冷。

  他眼裡浮現出當年他母親抱著他下山後的遭遇,想起那所謂七大宗的長老掌門們逼著他母親自盡的模樣。

  「你一代名門嫡女,受此侮辱,怎能苟且偷生?今日利刃白綾,你自己選吧!」

  「我死是小,可我的孩子怎麼辦?」

  「這樣的孽種,你以為還能留著嗎?」

  ……

  沈景逢閉上眼睛,站在門口,聽著大雪簌簌而落的聲音。

  片刻後,他睜開眼,手摸在劍上,眼中一片肅殺之意。

  而葉塵在屋子裡折騰,她買了許多燈籠,打算在沈景逢回來前都掛上,給他一個驚喜。

  三八有些不耐煩:「你覺不覺得,你談戀愛就像失了智一樣?」

  「嗯?不覺得啊。三八,你單身,你不懂的。」

  「夠了……」三八有些崩潰:「我討厭吃狗糧!」

  葉塵笑眯眯把燈籠掛載到細線上,眼裡全是暖意。

  她不在乎三八的崩潰,她覺得,三八越崩潰,證明她越甜。

  她將最後一個燈籠掛上後,就坐在門檻上等著沈景逢。

  沈景逢夜裡歸來,在門口撣開雪花,一抬頭,就看見紛揚大雪之後,那姑娘穿著紅色的袍子,披著帶著白色狐毛鑲邊的紅色大衣站在門口,她身前是皚皚白雪,身後是點點星光。那燈籠的光芒溫暖而明亮,仿佛是照亮他回家的路途。

  他握劍冰冷的手突然有了溫度,那跑到他身前,笑眯眯蹦進了他懷裡。

  「你回來啦?」

  世上最美好的言語,莫過如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醫生:「墨書白,你知道你會進我們院嗎?」

  墨書白:「因為,我太優秀?」

  醫生:「因為投訴太多,為了社會和諧,建議矯正治療。」

  墨書白:「Σ(°△°|||)︴我有什麼好矯正的?」

  醫生:「你為什麼就不能創建和諧社會,一直寫小甜餅?」

  墨書白:「甜虐交加……才不膩啊?」

  醫生:「你看看別人家作者什麼樣的!你打擾了社會和諧你知道嗎?」

  墨書白:「大概……我是一股泥石流吧。我一定要在甜文遍野的世界裡,殺出一條血路!」

  讀者:「瑟瑟發抖,醫生,我捐款……」

  墨書白:「等等!醫生!會甜的,我會甜的!我甜一會兒虐……不,我不虐了,別打了啊啊啊啊,別打啊啊啊啊,把那個棒子給我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