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沈樂:我是修法器,還是玩超級連連看?
酥麻的,尖銳的疼痛從指尖飛竄向上。扎進脊椎,扎進大腦。
沈樂腦門嗡嗡作響。他下意識地想要縮手,想要撤回,卻沒能成功。手指反射性地蜷縮,貼在銅印上,握緊,嗯,握緊———
他終於想到了向陽給他的告誡,或者說,閒聊講起來的,給他科普的安全生產常識:
「觸摸帶電物品,或者可能帶電的物品的時候,一定記得手心向內,用手背去碰。
觸電以後,手掌會反射性地痙攣,握緊,這時候用手背去碰,就會自然離開電源,用手心去碰就會粘在電源上離不開·——」
這是老電工的經驗,或者可以說,是老電工用健康、肢體和生命,出來的血淚教訓。
沈樂一直沒有當回事兒,反正誰來修電線都輪不到他修,真的全宅斷電了,
還有小油燈保駕護航,誰知道.··
電流竄過手臂,竄過脊柱,沿著腿腳竄進地里,緩緩消失。沈樂在原地「嘶哈嘶哈」地呆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怒吼:
「青燈!你是不是要劈死我!!!」
【我不是!我沒有——·】
小油燈聲音飛快遠去。第一個字還在耳邊,最後一個字已經遠得幾乎聽不見了。
沈樂嘆了口氣,默默垂下眼晴,開始運功。熱流連續運轉幾遍,在手臂、手指上沖刷來回,沈樂又丟了七八個治療術,才長長透了口氣:
謝天謝地,他已經今非昔比了,這一道閃電能讓他疼痛,卻不至於讓他重傷自己運功轉幾圈,就基本上能夠搞定,可以繼續研究這枚銅印:
靠自己的力量注入熱流,讓它復原,似乎是不可能了。
沈樂把銅印拿到掃描儀前掃了一遍,發現銅印上的裂口,原來多大的,現在還是多大,沒有任何改善。
悲劇的是,他現在用的這台掃描儀,是專門用來掃精細物品的,精確到0.01
毫米·—·
而掃描儀上顯示,銅印上的裂口,最寬的部位,甚至超過了3毫米。
也就是說,他要重複輸入熱流,至少300次,才能看到一點點效果。
沈樂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恢復速度,覺得這種修複方式不是不可以,只是消耗實在太大,必須作為最後的手段。
他摸出幾塊上品玉石,擺了個聚靈陣,讓銅印浸泡在靈氣當中慢慢恢復,自已努力去查資料:
修復銅印該怎麼做?
修復破損的銅印,該怎麼做?
修復可以成為法器的破損銅印,並且要保留它的法器功能,該怎麼做?
這三個問題,層層遞進,層層堆疊。沈樂捲起袖子,先複習本科生時代,學過的有關青銅器修復的知識:
首先,確定銅印的材質。它是純銅?還是青銅?它的含銅量多少?含其他成分多少?
古代的鑄造工藝,想要得到100%的純銅絕不可能,它肯定有個配比。
這個簡單,用儀器掃一掃就可以了,比如他那個長得像電吹風、卻比電吹風大了幾倍的手持式×光衍射儀··
其次,確定銅印的劣化情況。它上面有沒有銅鏽?有多少銅鏽?銅鏽到底是什麼顏色?產生這種銅鏽的原理是什麼,這種銅鏽含有哪些元素?
然後,才能通過這種分析,來確定怎樣給它修舊如日一一做出一模一樣的銅綠,也是銅器修復工作的一部分。
謝天謝地,這枚銅印光燦燦,明亮如新,上面沒有肉眼可見的鏽跡。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得用儀器仔細掃一遍。肉眼不可見,萬一只是鏽跡比較少,人的眼晴看不見呢?
再接下來,才是修復工作。對於變形、開裂銅器的補配,首先要進行整型整型分為錘打法、模壓法、工具法、加溫法、鋸解法;
整形完畢,對於缺損的部分,要重新做出來,以便給它補上。
補配的方式,有直接用銅片打制補配,有鑄造補配,有用玻璃鋼補配,有用銅片做芯,表層裹樹脂的補配,最近還有用3D列印補配。
做出缺損部件之後,就是焊接,黏結或者機械加固,任何一種方法,都有五六七八個分支,不知多少要點.··
沈樂看書看得欲仙欲死,看幾頁,一頭磕在桌面上;再看幾頁,再一頭磕在桌面上。
身邊嘰嘰喳喳,小傢伙們紛紛表示關心。羅裙送水打扇,蘭妝扔出一個一個符篆,從窗外吹來花香;
小墨斗不知道該怎麼好,又不能舉起鉛墜給沈樂捶背,只好悄悄約束手下的木工家什,這會兒先保持安靜,不要吱嘎吱嘎幹活;
就連之前闖了禍逃竄的小油燈,都小心翼翼跑過來,努力給沈樂出主意:
【不行你就把它放在這裡,我來劈?我劈個千兒八百下的,看它能不能吸收能量,自己長好?】
「—你還是算了——·
沈樂有氣無力地揮手。不是不讓小油燈幹活,奈何電流太粗暴了,不是可以細水長流的樣子,而且對陰魂鬼物有明顯克製作用;
萬一它劈個千兒八百下的,沒給銅印灌夠能量,把銅印的靈性劈散了怎麼辦?
【那—·-去學校搖個教授來指點?】
終於下班回家,可以休息的小木偶,搖搖晃晃爬到沈樂膝蓋上,伸開胳膊要他抱:
【學校里教授肯定能搞定-—----而且,你上次修畫卷,不也是搖教授過來的嗎?】
「我倒是也想——..」
沈樂苦笑。搖教授不難,學校里有青銅器修復的專家,還有老師的老師,退休的老教授。
再不行,隔壁魔都博物館,學校附近的國博,故宮,都有大批的青銅器修復大佬。
無論走學校的路子,還是走特事局的路子,都能輕易搖到專家。
「問題是,教授來了,給你上完課,你照不照他說的做?或者教授手把手教你,跟你說,來,就這樣修,你修不修?」
【那就照他說的修啊!】
「哪有這麼簡單。」沈樂聳肩:
「這是法器,法器好麼?用修普通青銅器的法子來修法器,修壞了怎麼辦?
1
【那就-—」去隔壁坑師弟師妹們?】蘭妝小心翼翼,繼續提議。沈樂側目:
蘭妝你學壞了啊!
怎麼開口就是個「坑」字!
我出課題,出資金,讓他們幫忙幹活,收取他們的勞動成果,這是雙贏的事情,什麼叫坑啊!
你來仔細說一說,什麼叫坑!
「唔——···我想一想—有什麼辦法可以把課題丟給他們的——·—.」他用彎起的食指頂著下巴,拇指在下頜內部一圈一圈地轉動著:
「扔個掃描件過去?還是直接下單,讓人照樣子鑄造幾個,丟給他們修?或者偷懶一點,3D列印幾個?好像都不太難的樣子·——.
無非就是糟蹋掉一點錢。錢麼,沈樂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決定了,就這麼做!
他把銅印塞到機器下面,來來回回,無損掃描幾遍,分析出它的金屬含量。
然後,連金屬含量,帶掃描儀得出的外形,全部打包給師弟師妹們,發下任務:
「給我找個法子,把銅印修復完整!修復到它原來的樣子,連銅印上面的字,也全部給我復原!」
項目獎金一萬,研究過程中的支出不限,儀器隨便用,工具隨便用。任務掛出去,立刻有兩個師弟興奮地撲了上去:
「我的!我的!你不要跟我搶!一一終於輪到我了!」
一萬啊!
老闆給的津貼,一個月只有三千,一萬夠三個月的津貼了!
可以買一個心儀的相機,或者出去長途旅遊一圈,或者帶著喜歡的女孩子,
出去吃頓大餐,外帶短途旅遊一圈了!
「沒人跟你搶。」實驗室里年齡最長,負責維持秩序的,做瓷器方向的師兄往邊上了一步。
順便攔開一個做紡織品方向的師妹,和一個做書畫修複方向的師妹,又把兩個師弟拉開。
沈師兄這裡,項目隨機掉落,只要在這裡幹活時間長了,津貼總能蹭到一點:
「不要羨慕人家,你自己的活兒做好了沒有?上次沈師兄發過來的,查銅印上面的印文,你們復原了沒有?」
「還沒有—.」其中一個師弟愣了愣,扭頭飛奔而去。
他對比了各種大篆,小篆,各種金石印文,各種青銅器上面的銘文,到現在也沒完全搞明白:
「我只能確定,左邊兩個字應該是『山』,『水』,但是右邊兩個太難了」
「一直查不到—.」」
「那就去查!去翻書!去請教人啊!」師兄劈頭蓋臉地噴他:
「別到時候,他那邊修復好了,問你印文,你心裡還是沒數!」
【所以他們就真的會為了這個吵架哎!】小油燈圍觀回來,嘰嘰喳喳,不停地把那邊的情況學給沈樂聽:
【不就一萬塊錢嘛!為了這點錢,吵吵,都快要推推揉揉了,何苦呢!】
「青燈—·—一萬塊錢還是很多的——.」沈樂嘆息地摸摸它:
「不是說你自己有錢了,就可以看不起一萬塊錢—.不要說學生了,就算是上班族,月入五千的也只有2.2億—」
【啊這-—-—-】小油燈呆了一呆。他現在對金錢已經沒有概念了,他劈死幾個妖怪,做幾把桃木劍,都是幾十萬、幾百萬這樣的進帳;
一個月吃掉十萬二十萬的電費,根本看也不看,閉著眼睛讓帳戶直接聯動,
直接讓電費帳戶按月扣款就完了。
原來,還會有人覺得一萬塊錢,對他們來說都是很大一筆嗎?
「當然是很大一筆了。」沈樂嘆著氣打開手機,順手百度:
「你看,這2.2億裡面,還有60%以上,只適用3%的稅率。也就是說,他們的月入—·月入——.」
又要查稅率,又要查應稅所得額,又要把年入和月入平攤,沈樂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有點手忙腳亂,不是一瞬間就能算出來。
反而是小油燈不知是連通電腦還是連通手機,總之,飛快得出了結論:
【月入不到八千!所以一萬塊錢,是他們一個多月,快兩個月的收入了!怪不得要搶啊!】
是啊,怪不得要搶。
沈樂畢業的時候,仗著老闆大方,給他們發津貼發得多,也仗著他省吃儉用,不該花的錢堅決不花,兜里也只揣了三萬塊錢。
而如果他考編成功,國博這樣的,月入也就10k,好一點15k。看起來不少,
在京城也就夠活,想要買房,開玩笑吧!
租房都租不起好點兒的!
講個笑話,幸虧他是學碩,隔壁專碩,對,全國top1頂尖學府的專碩,學校不提供宿舍,要在外租房!
還是一年有半年在外做項目,半年在學校上課,這半年還不是整段的,是零零碎碎拆開來的半年!
這樣的租房,還得租整年,不可能今天租一兩個月,回頭再租一兩個月這樣小油燈頭聾腦地縮了起來,燈芯上面,銀色光團縮成小小小小的一團,不聲了。沈樂嘆一口氣,繼續幹活:
身為師兄,他也不能給師弟師妹們發太多津貼一一這樣會讓學校,讓學院,
讓導師都很難做。
提供住宿,提供免費餐食,一個禮拜有一頓靈氣餐,一個項目視難度給個幾千一萬的懸賞:
這已經是最高的待遇了,再高,就完全不合適了——
他把「怎麼修復銅印」、「怎麼修復破損的銅印」這兩個課題,扔給師弟師妹們,自己聚精會神,去研究「怎麼修復破損的法器」。
雖說他以前都是用修復文物的方式,把東西直接修好,然後這個破損的法器就變成了完整、有靈性的法器。
但是,萬一呢?
萬一不行呢?
沈樂埋頭在論壇當中狂翻。感謝特事局,感謝特事局掛出來的各種懸賞,特事局那些法器修復專家,還是很願意寫相關論文的:
不但有很多篇論文可以查,甚至還有人上傳修復視頻!
對,有隻露手的視頻,有露臉的視頻,還有一邊慢慢修復,一邊仔細講解的視頻,看得他以為特事局新造了一個B站一這些發論文的,發視頻的大佬,大概,也許,可能,是靠這種方式打響自己名氣,方便私下接活兒的吧?
就好像在B站上面發鍛刀視頻的,能有七八成都是陽江的大佬,順著視頻摸過去,都能摸到一個買刀、定製刀具的網店或者公眾號-——·
沈樂一口氣下載了七八篇論文來看,看完論文,再看視頻。總而言之,法器修復的論文,側重點和文物修復完全不同:
那些修法器的工作者,文章里,視頻里,來來去去,都在講法器裡面的「符篆」、「結構」、「物性」之類的玩意兒。
簡單來說,就是材料本身的性質,和能量的通路啥的,堅決不能給破壞掉了。
把物件外形修好的同時,還得把能量通路給修復了,給接好了。如果有電焊,或者其他焊接手段,沈樂猜測,他們會幹脆用焊的?
奈何沒有。這些論文裡,視頻里,大段大段講的,都是「神念———」、「法術—————」、「內力————」之類之類,各種奇妙的東西。
哪怕用光刻機刻符篆呢?
沒有,啥都沒有!
至於修復法器外形,這些工作者們,下手可粗暴了,比文物修復工作者粗暴得多。
那錘子該就搶,搶起來砰砰作響,看著像是「大錘八十」、「小錘四十」那樣,搶一錘子收一錘子的錢;
該加熱就加熱,有用電爐的,有用燃氣爐的,有用地火的,有弄只不知道什麼妖獸在旁邊吐火的,甚至,還有文物修復師自己吐火的!
沈樂看了半天,都沒看到任何靠譜的溫控方式,電爐好歲還能調整一下,燃氣爐也好列還有個按鈕,然而旁邊並沒有溫度顯示連金屬溫度計都沒有,這樣修東西,真的大丈夫?
地火和妖獸吐火就更可怕了,完全靠修復師的一雙眼晴,火焰啥顏色,就大概是啥溫度,可以把東西扔進去燒。
沈樂看來看去,完全百思不得其解:
咱就是說,弄個溫度計在旁邊很難嗎?
火焰顏色跳動的範圍太大了!更不用說,各種金屬扔進去,它還是有焰色反應的!
他忍不住跟小傢伙們吐槽。身後一片沉默,好半天,蘭妝幽幽道:
【沈先生,剛才您修復銅印的時候,也是靠自己的力量,拼命往裡面輸的.——.—】
那也沒有溫度計啊!
還沒有能量探測儀!
啥都沒有!
論起靠譜來,您真的比他們靠譜嗎?
【是啊!】
【沒錯!】
【就是這樣!】
小油燈,小墨斗,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派了個代表過來摸魚的玩偶櫃,齊聲贊同。
沈樂:「???」
你們就學會氣我了對吧?!
他奮力看了半天論文和視頻,感覺這些修複方式,還不如他自己折騰。想了想,還是覺得沒把握,再打電話給合金大佬:
「老金,請教一下———」」
「修破損法器?我一般不修那玩意兒—-」合金大佬正守著一個有點眼熟的箱子,不斷從裡面撈靈金,嚼得咯哎咯哎響。
接到沈樂的視頻,他努力咽下一口靈金,大大咧咧地回答:
「你知道,人心隔肚皮————-,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我就是那個意思。
破損法器吞到肚子裡,要靠肚子把它修好,太難了,十個有七八個修不好。後來,就沒人來找我了————.
沈樂:「..—·
我就多餘問你啊!
你來來去去就一招,直接吞下去啊!
「那個——----話說,那些比較大的破損法器,比如盾牌、盔甲什麼的,你吞不下去的怎麼辦?」
是把法器縮小,縮到能吞下去的程度,還是來一招法天象地,把體型增大一百倍?
「吞不下去就不修啊!」合金大佬理直氣壯:
「怎麼,你有東西要修?是多大的?要我幫忙嗎?
要我幫忙就說話啊,
別跟我客氣,你送來的這箱靈金,很不錯,很好吃!」
沈樂只好努力辭謝。辭謝完了,自己坐到銅印面前,開始奮力感知: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法器里的能量通路很重要。把能量通路修復了,這個法器就修好了一大半。
可惜,實在可惜,特事局並沒有研發出能夠掃描法器內部能量通路的儀器,
或者說,沒有研發出通用型的、針對所有材質法器的儀器。
尤其是金屬質地,這玩意兒太抗掃描了,目前為止除了精神力,沒有任何儀器靠譜·—·——·
自己掃就自己掃吧!
被小傢伙們笑話就笑話了!
他端坐、入定,仔細感知。可惜畫卷跟著雲鯤幹活去了,沒法實時連通,實時投影出他掃描到的影像,實時讓儀器複製:
沈樂就只能一點點感知、一點點記憶,一點點在腦海里勾勒:
最顯著的,當然是印文的四個字。特別是「山」、「水」兩字,勾勒出的能量通路,幾乎真的形成了河流,真的形成了山巒:
而那個他猜測是「治水」的「治」字,別有一種動感,和一種沉重的感覺:
仿佛需要極大量的勞動,才能改易水脈的形態,才能築起堤壩,攔起平湖,
才能鑿穿山骨,引水奔流;
仿佛需要極強的控制力,才能了解這一片山水的形態,才能讓這一片山水盡在掌握,根據人的意志前行。
沈樂屏住呼吸,努力觀察著它的樣子,看一會兒,撲到電腦面前,勾勒幾筆三維製圖;
再看一會兒,再勾勒幾筆。
那個「治」字,被斜劈了一刀,當中的能量通路大片斷裂,只有少部分絲絲縷縷勉強勾連,給沈樂指引著方向:
把它們連起來就行了!
對,這樣連起來就行!
只要連好了,就能完整修復!
「所以哪些跟哪些連起來?我這是要玩連連看嗎?」
沈樂嘟囊著,努力觀察,努力勾勒。全部勾勒完畢,他盯著面前半透明的立體模型,長長舒了口氣:
「有模型了,再要試著修就容易了-—-—-丟給特事局,讓他們做十個八個模型很快,特事局的研究所里,又接到了一個單子:
「要用光刻符篆的方式,做幾個破印章給他試手?」
「算了算了,沈先生的要求,還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