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用古代舊紙修復古代舊書,這麼好的方法,是我不想嗎?

  「我——我不知道啊!」

  「我不識字的!」

  「我從小到大,吃的都是畫!是畫!你們為什麼覺得我識字!」

  三厘米長,不到一毫米粗,身上披著一層銀白色細鱗的小傢伙瑟瑟發抖往左看,一個巨大的腦袋,比他至少大了一萬倍,低頭俯視著它,陰影籠罩在它上方。

  在小傢伙的感知當中,更可怕的不是體積,而是力量。那個妖獸的力量,像山一樣地懸在他旁邊:

  氣焰熏騰,只要分出一小縷一一頭髮絲那么小的一縷一一就能把它壓成薄薄的一張紙,比它吃過的任何紙張,更薄的一張紙。

  往右看,另一個巨大的腦袋,很感興趣地俯視著它。

  那是一個人類,一個身為蠹妖,相當熟悉的人類。他的力量感沒有那麼強,但是更為凝練,也更為縹緲高遠。

  沒那麼危險,沒那種氣勢洶洶的威脅感,但是,說不定還更加可怕-———

  沈樂低頭看了看那隻小小的蠹妖,又抬頭看向合金大佬老一一他對這種非主流妖怪的習性,真的不那麼了解。

  合金大佬卻沉著臉,冷冷哼了一聲:

  「騙誰呢!你不識字,你怎麼可能成精?我認識的書蠹,就沒有不博覽群書的,不博覽群書根本成不了精!」

  他的怒氣和壓迫感,隨著質問釋放出來,哪怕不是刻意,也壓得蠹妖扁了一分一一是真的肉眼可見地扁了一分。

  小傢伙害怕地縮起身子,忍了又忍,終於「哇」地哭了起來,哭得身上的銀白粉末一抖一抖,往外飄散:

  那是書蠹!那是書蠹!你也說了那是書蠹!一一我是畫蠹不行嘛!我從小到大,吃到的都是畫,靠吃畫成精不行嘛!

  你又不是書蠹,你歧視我們畫蠹幹什麼!」

  這小小一隻妖怪,還搞起zzzq來了---沈樂忍住捂腦袋呻吟的衝動,儘量平和地問:

  「所以你見過幾隻書蠹?他們歧視你了?」

  「唄.」

  沈樂默默翻了個白眼。蠹妖這種生物,或者這種妖怪,都是住在一本書里,或者一排書架里,一吃就吃一輩子。

  很難想像他們有遷徙,交流,尋求配偶,開會之類的需要。至於歧視?

  如此缺乏交流的社會架構,有歧視這種東西嗎?

  蠹妖越發縮了一點。合金大佬冷笑一聲:

  「所以你吃掉的那些字到底是什麼?都在什麼位置?一一老實交代!」

  「我真的不知道··--我說了我真的不識字!你們要問我,那些畫上缺少的部分長什麼樣,我還能交待一點··

  為了證明它說的是真話,它開始在紙上彎彎曲曲地爬行起來,一邊爬,

  一邊灑下身上的鱗粉。

  隨著它的爬行,紙上確實出現了模糊的圖案:細柳、水波、河岸、岩石,遠處的山巒、天上的雲朵———

  沈樂與合金大佬面面相。行吧,這隻蠹妖,看上去確實是吃畫長大的,復原字跡似乎指望不上它了···

  「沒事,我們還有別的法子。」把囊妖送回廢紙箱裡,讓它繼續吃著,

  沈樂安慰合金大佬:

  「繼續修復這幅畫,在修復的過程中,我試試看能不能得到和畫有關的信息。畢竟你知道,我能回溯它的一些記憶,比如—--重色輕友?」

  合金大佬翻了個白眼。但是畫的信息更重要,他也顧不上和沈樂鬥嘴,

  反而切切叮囑:

  「那你要好好記住啊!一定要記准了!一一這些信息,可能關係到陣法當中怎麼走的,你記錯了,走錯一步我們就死!」

  喂,有沒有可能,我並不打算和你一起,去探索某個不知名的陣法--·

  沈樂淡定地在心裡吐槽。嘴上,他卻只是好奇詢問:

  「陣法?」

  『是啊,陣法。你看,第一段肯定是按照六十四卦的方位排列,告訴我們從哪裡走到哪裡,再從哪裡走到哪裡;

  ,

  合金大佬非常有信心地給沈樂解釋:

  「第二段是按照二十八宿的方位。第三段,第三段」

  他皺起眉頭,來回著手指,一副學渣遇上難題,完全做不出來的樣子「看上去好像綜合了時序、方位、卦象、星宿什麼的-----這太難了,特別是還缺了一段,完全推測不出陣法是什麼樣子————

  沈樂瞪了他一會兒,默默扭頭。陣法什麼的,對於資深妖怪都太難了,

  對於他來說,那根本就不是他應該考慮的問題。

  他現在,還是努力幹活,努力修復吧!

  沈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室,把自己為修復準備的畫絹,以及人工老化的操作記錄全部找出來,以備張老師檢查。

  第二天張老師進來的時候,他拿著整理好的操作思路、操作記錄,以及參考論文,侃侃而談:

  「根據之前觀察的結果,待修復古畫的畫心,為雙經雙緯雙絲絹。我們之前在市場上尋找過一遍,沒有找到種類相同、年代相近的絲絹-—-」

  這第一句話就讓張老師嘴角抽搐。修復古畫,誰不知道,用和原物種類相同、年代相近的材料修復,是最好的?

  宋代古書用宋代古紙修復,明代古畫用明代古紙、古絹修復,這麼好的事兒,大家是不想嗎?

  是做不到啊!

  沒有用過的宋代、明代紙張,那是比古畫古書,還要稀罕的東西!

  有書里、畫卷里的空白紙張能挪用,已經奢侈得不行不行了!

  「所以你真找過?」

  「真找過。」沈樂認真地迎著他的目光點頭。

  他讓老游問了一圈認識的妖怪,也通過特事局的渠道,問了一圈各家的修行者。

  很遺憾,明代的絲絹有,甚至明代的錦緞都有,但是,要指定的「雙經雙緯雙絲絹」,那就真沒有了·—·—·

  張老師微微鬆了口氣。沈樂沒有找到合用的材料,居然讓他有一種「還好還好」的感覺:

  幸好,這個學生的能力,還沒有完全脫離人類範疇-

  「——-所以,我購買了新的絲絹,使用了幾種處理方式。」

  沈樂抽出四個托盤,按照上面的標籤,給老師看不同顏色的絲絹:

  「第一種,是按照《絲織物的人工老化一一清洗與加固的研究》的成果,用10%wt氫氧化鈉溶液,室溫下水解10分鐘:

  第二種,也是按照這篇論文的成果,用紫外光加速老化的方式,幅照度1.20W·m2,波長為@340nm,溫度為60°C;

  第三種,按照《礦物顏料著色絹畫的人工老化與加固研究》的成果—」

  他抽出兩份列印好的論文,放到旁邊,以備張老師查閱。老師淡定地擺了擺手:

  「不用。這兩篇論文我都看過一一雖然一個是材料工程,一個是紡織工程,都不用我們來審稿,但好歹也是專業相關,看還是要看的!」

  唉,現在文物修復越來越不好做,被人跨專業的越來越多。

  就說最近有影響力的論文吧,要麼是材料學方向,要麼是工程學方向,

  要麼是信息、算法之類的方向。

  反而是他們本專業,發如何進行修復的論文,不容易發大稿子,而且還經常被人說論文太水···—

  像沈樂這樣,財務自由了,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修復什麼就修復什麼,想不發論文就不發論文····多好啊!

  連他都做不到的事兒!

  沈樂遞論文不成,汕汕收手。他把論文放到邊上,繼續匯報:

  「」.——-用2%明膠,配0.5%明礬,製備膠礬熟絹,放置到150°C的烘箱中,持續老化24小時;

  第四種和第三種一樣,區別是,明礬含量從0.5%,調整到1%,翻了一倍。」

  四張絲絹,四種老化處理方法。張老師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絲絹的色澤,又伸手輕輕捻了捻:

  「測試做過了沒有?」

  「潤墨性能測試、抗拉強度測試都做過了。」沈樂應聲遞上一疊測試數據表格:

  「紅外光譜儀測試做了,還沒找人去算,色差測試也做了,結論有點看不懂,結晶度測試沒做—.」

  這就是隔行如隔山了。張老師仔細看了一遍數據表格,伸手:

  「我畫一下看看!」

  最後還是要著落到感覺上。寫論文,做研究的人,可能更依靠儀器反饋的數據特別是,那兩篇論文的作者,一個是材料工程,一個是紡織工程,都和書畫修復渾身不相干;

  但是,做書畫修復的工作者,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手,自己的感覺和經驗。

  沈樂奉上筆墨顏料,張老師挨個兒試筆,挨個兒用墨筆、各種顏料塗抹上去,感受了一下毛筆移動的觸感與墨汁、顏料滲透的速度:

  「第四種最好。不過,其實還可以嘗試一下,把膠礬熟絹用水解老化、

  光老化的方式,再處理一遍看看?」

  得,老師一張嘴,學生跑斷腿。沈樂勤勤懇懇,拿出製作好備用、還沒老化的熟絹,再次折騰起來:

  之前為了修復畫心,他本來想買十倍數量的絲絹,想想不夠,索性買了二十倍。

  現在看來,幸虧當時買得多了,要不然,實驗做到一半,還得再下單買絲絹,豈不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