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片輕輕鳴動。一股莫名的波動若有若無散開,帶著沈樂的心神,飛向極遠極遠的所在:
方向未知,距離未知。但是,沈樂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附近的標誌性建築:
三潭印月!
這是三潭印月啊!
所以,這個妝盒剩下的組件,至少有一部分,是在臨安?
沈樂精神大振。臨安好啊,臨安的話,距離珠溪鎮相當近一一從珠溪鎮乘地鐵到濱海市,再轉火車到臨安,全程只要4個小時左右。
現在想想,小木梳的第一段記憶里,聽到的兩種口音,一種是吳儂軟語,另外一種,應該就是臨安方言了?
沈樂集中精力,努力記憶著心神看到的街道房屋,以及各種各樣的特色建築。
心神飛掠,速度快得如同流光倒影,視野中的房屋剛看清楚就已經過去,至於路牌什麼的,基本上想都別想。
在這個特殊視野消失的前一刻,沈樂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他要的東西,仿佛置身於某個舊貨市場···
「目標還是很好找的。」沈樂鬆了口氣,開始在高德地圖上翻找,看看臨安市到底有幾個舊貨市場。看著看著,開始頭疼了起來:
「四個、五個、六個——----這是成規模的,比較小的散攤集合,應該還有不少——這要怎麼找啊—.」
只能寄希望於小木梳和銅片了。希望它們能夠給力一點吧,來到臨安市內,可以給出更多線索,至少指個方向什麼的··
沈樂規劃了一下當前的日程安排。去臨安找東西,當天去當天回是做不到了,兩三天能找到,就算上上大吉,運氣不好,找個十天八天也有可能;
這段時間裡,家裡的事兒,特別是家裡的小傢伙們,那是肯定要有安排的——.
沈樂飛快地聯繫了一圈。老闆娘很大方地表示,小伶就住在她那裡沒關係,家裡的牡丹們,半個月之內不會有誰渡劫,讓沈樂儘管玩兒;
顧玉林飛快地回了信息,給了特殊事務部門臨安分部的地址電話,還有幾個他認識的同事的聯繫方式。
順帶,請沈樂在必要條件下,允許他們進入大宅,維護小玩偶和小玩偶使用的地圖一雙人進入、全程直播給沈樂看、只走門口到玩偶櫃這條路、沈樂可以指定放心的人陪同,比如老闆娘或者她的服務員們···
這些要求和反饋,都沒有超出沈樂的預期。然而,老游的回答,卻讓沈樂嚇了一跳:
「你要跟我一起去?不用了吧?」
沈樂本能地就想拒絕。找小木梳的夥伴們,依賴銅片給的能力,以及銅片和小木梳之間的共鳴。
這件事兒,靠他自己就可以,不用別人幫忙。多一個人在身邊,只會泄露他的秘密啊!
「沈先生,您是不是要去找那把木梳配套的妝?」
老游單刀直入。不等沈樂給他來一句「你怎麼知道」,他急急補充:
「這把梳子的賣家,那個老鼠精,就住在臨安郊區。我之前拜託過他了,不過他還沒回我———」」
嘜?
這麼巧嗎?
沈樂眉毛一挑。他有種感覺,那個老鼠精手裡,一定有妝盒相關的部件,說不定還不止一樣。
「我和他關係挺不錯的!他答應了幫我找!」老游信誓旦旦。他甚至連發了七八個「拍胸脯」的自定義表情,來表現他的誠懇:
「他自己找不到的話,還能發動一幫小弟,幫忙一起找!整個城市,就沒有他找不到的東西!」
沈樂:「.
他打了字又刪掉,刪掉又重新打字,如是再三。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發過去一句吐槽:
「他和你關係好?一隻老鼠精和你關係好,他不會是怕你這個天敵吧?
明明你們是交易會上才認識的!
「大佬,人艱不拆啊!!!『
游隼熟練地發來一個淚流滿面的表情。沈樂笑了好大一陣,才繼續問他「和我一起去臨安的話,你的床怎麼辦?再有三天就造好了!」
等等,這床不是您造的嗎—-為什麼您跑去臨安了,床會在三天之後造好?!
老游很想詢問,卻一個字都不敢說。他老老實實,發了一個「豪氣揮手」的表情包:
「沒事!床等我回來再拿也行!大佬您的事兒要緊,我們先把您要的東西找到了!」
「試用版的床也暫時不賣了?那些顧客,就讓他們等著?」
「反正也沒答應他們多久交貨!」
那———.好吧——··
老游都卑躬屈膝到這個程度了,沈樂實在不好意思說,你哪兒涼快上哪兒去,別想我帶你。他思付著答應:
「那------不太麻煩的話,耽誤您一兩天時間,一起走一趟?介紹我認識一下之前那位攤主?」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老游滿口答應:
「有什麼問題您儘管問,他和我關係可好了,肯定會回答的!」
說是約好了同去臨安,沈樂卻是一個人背著包,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地鐵換火車,火車換地鐵,他從臨安市中心的地鐵里鑽了出來,看看手機對準方向,剛走出去不到五百米,一個人影就從面前閃了出來:
「大佬!」
「喲,到啦?這麼快?」
沈樂微微訝然。
對一隻鳥來說,讓它憋屈在狹小的空間裡,地鐵換火車,火車換地鐵,
那真是一種折磨,所以他也同意了雙方分頭行動、臨安匯合的方案;
但是他真沒想到,老游這麼快就能找到他!
這速度,這精準,不見得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器了吧?
「不快不快!我在上面找了好一會兒了!」老游笑呵呵指向天空。
他是直接飛過來的,飛到約定的地鐵站開始,就在幾百米高空一圈一圈盤旋,盯著下方半點都不敢放鬆。
如果不是發現目標以後,要趕緊找地方變回人形,在去人堆里重新找人,沈先生出地鐵一分鐘內,他就能停到對方肩膀上!
能在千米高空,發現地面上一隻兔子,準確俯衝抓住的眼神,那是吹牛吹出來的嗎?
沈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仰頭看了看天空,啞然失笑。他欣喜地點點頭「那接下來就拜託你了。找到賣家也好,拜託他幫忙溝通也好,都靠你溝通了,我只負責出錢『交給我!保證讓你錢也不用出一—
-啊不,讓你不花冤枉錢!」
有人帶路,沈樂半點波折也沒有,徑直找到了當日擺攤的那位店主。
說到那把梳子的來歷,胖胖的店主把臉一垮,叫苦不迭:
「我只收到這一件啊!我真的只收到這一件啊!一一我也知道成套的好賣,這不是收不到嘛!」
「嗯老游在邊上冷哼了一聲。別看他面對沈樂的時候,低頭哈腰,隨時都能縮成一團似的,這麼一哼,店主差點兒就軟到了地上。
他兩撇小鬍子刷刷刷刷,抖得都快出了殘影。整個人往回縮一圈,漲大半圈,再往回縮一圈,再漲大半圈。
沈樂下意識地開了靈眼,驚訝地看見他屁股後面,一根短短的灰色細繩晃來晃去,晃來晃去,拼命甩動—·—
老鼠?
嚇得快現原形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縮成一隻大老鼠,嗖地竄出去,鑽進哪個下水道里?
「您不用害怕。」沈樂苦笑一聲,抬手一攔。老游立刻退後,換上一張笑臉,閉嘴不說話。
沈樂努力調整一下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笑得儘量和善:
『我們是正經來做生意,正經來向您求助的。您幫不上忙,沒什麼,這是正常的,多年前收的東西,找不到賣主,找不到其他部件都是常識;
您如果能幫得上忙,我們肯定會感謝您。您看說著右手伸出衣兜,攤到店主面前。掌心當中,一顆指頭肚大小的青色玉珠,熠熠生輝。
「如果能找到那個妝盒,或者找到妝的其他部分,這顆珠子,就是給您的報酬。」
店主垂下眼睛,飛快地掠了一眼,又抬起眼晴。沈樂仔細留意他的表情變化,感覺他有點動心,但是又沒有完全被打動:
這是為什麼?
是了,做古玩生意,舊貨生意的老闆,時不時就能收到一些好東西,這顆玉珠對他的身家而言,不算太貴重?
沈樂默默思著,也不再加碼,只微笑著盯住老闆看。店老闆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嘆口氣,側身往裡一讓:
「二位大老遠來一趟,我總要盡點兒地主之誼。這裡都是我歷年來的收藏,二位隨便看,隨便找,看到哪樣感興趣的,我給二位打對摺!」
您這上面也沒寫價碼啊-----說是打對摺,原價多少,還不是您隨口說說沈樂無聲吐槽著,向他揚起了一個帶點感謝、又帶點不好意思的微笑:
「您太客氣了—」
一邊說,一邊已經抬腿邁進櫃檯。左手握住木梳,右手縮回衣袋裡,悄悄握住銅片。默默運功,讓心神勾連住這兩件東西,引發它們的共鳴:
讓我看看,這個店裡,有沒有和小木梳相關的東西··
心神沉入小木梳,勾動它身上獨有的氣息,再以銅片擴大。靈眼開啟,
整個店裡的樣子,頓時大變:
櫃檯里、架子上,原本黯淡陳舊,但是看上去饒有古意的陳列品,這一刻大半褪去了「我很舊,但是我很值錢」的氣息。
絕大部分上面沒有任何氣息,完完全全就是凡物,不曾沾染過半點人氣;
少部分,比如一疊小人書,上面縈繞著雜亂微弱,卻明亮歡快的氣息,
想必是給許多孩子提供過歡樂;
又比如一枚徽章,上面凝聚的氣息堅定而鋒銳。想來,是在某個特殊時期,經歷過人道洪流的洗禮,佩戴它的人真心地信仰過;
最神奇的是一具菩薩像,上面明明有煙燻火燎,氣息卻黑漆漆的,一眼掃過去就讓人厭惡。
如果有人長期敬拜它,拜的時候,大概沒有懷著虔誠之心,滿滿一肚子都是貪婪吧··
沈樂眼眉低垂,心神從櫃檯上、架子上一掃而過,並沒有找到和小木梳一樣,輕盈明麗,又沉穩厚重的氣息。
他抬頭左看右看,店主已經退後一步,拉開了通往後面庫房的門:
「這裡這裡。庫房裡也有很多,您慢慢看,隨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