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顏小聲抽噎起來。
其餘幾人同樣眼含熱淚。
方毅用力攥緊拳頭，眸色逐漸泛紅。
忽的。
「哭喪呢？還是哭機緣沒了？」
「機緣......」
洪山傲調皮睜眼，忽然從懷裡扯出一個小包裹。
「擱這呢！」
洪山傲看著方毅和趙一川懵逼的表情，忽的大笑起來。
「嘿嘿，正經了一輩子，頭一回不正經，倒是嚇壞了一幫子人。」
「沒出息，哭什麼呢？來，都給師父笑...，一個。」
笑了兩聲，他七竅不斷淌出血水。
方顏痛苦的扭過頭，不願再看。
笑聲漸散，洪山傲手中的包裹無力墜下，恰好落在了方毅手心。
唯有其大拇指依舊豎著。
豎著的方向，指著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僵坐的身影緩緩靠倒，再無聲息。
方毅起身，扶著洪山傲躺下。
隨即與趙一川跪地叩首。
「弟子恭送師尊升天！」
「洪老...，一路走好。」方顏泣不成聲，倒上了一袋醪糟汁。
方毅深深凝視老師，他沒有再說話，眼神逐漸平靜。
那雙眸子逐漸眯起。
月光朦朧，一點星芒灑落，帶走了洪山傲臉上的最後一絲不舍。
......
「轟！」
道道飛石轟砸，在空中劃出道道破碎的弧線，跨過山澗，狠狠轟擊在石壁上。
聲聲悶響下，一眾士卒賣力搬運著石塊。
不時從兜里掏出一塊雜糧餅，塞進嘴裡充飢。
數丈高的石壁牢不可破，次次轟砸卻只能造成些許痕跡。
遠方是荒涼的土地，乾裂的田地滿目瘡痍。
田地的盡頭站著數道身影，每一人都散發著極其強大的血氣。
他們騎著快馬趕來，身上的鎧甲熠熠生輝。
為首之人似是女子，風華絕代，眉眼如畫，皎皎如天上月。
士卒們一陣騷動，卻被最前方的一人喝止。
無人再說話，只是繼續手頭上的活兒。
一桶桶火油被搬了過來，澆淋在山壁上。
火把被扔去。
山壁轟的一聲燃燒起來。
隨著火光散盡。
一隊隊士卒在伍長的帶領下，提著水桶飛快澆在山壁上。
原本緊實的山壁瞬間開裂，細密的裂紋逐漸布滿。
一名身材壯碩的中年武將縱馬往前，看著石壁上的裂痕。
伸手一招。
一旁隨從抬來一把流星錘。
他握住流星錘，策馬狂奔，猛然爆喝。
「破——」
錘頭狠狠砸在山壁之上，山石不堪重負，頃刻間土崩瓦解。
隨即，武將策馬迴轉，士卒拎起火油再上。
......
方毅極目遠眺，看向兩山隘口之間的陡峭天塹。
那裡火光沖天，似乎整片山壁都被點燃。
卯時的天色剛剛放亮，此時看起來卻多了一抹紅。
他與趙一川，方顏，趙淵幾人，站在山嶺末端，面前是一方小小的石碓。
墳前立著一塊刀劈而成的光滑石碑，上面寫著——
恩師洪山傲之墓！
側下方還有一排排小字。
弟子方毅、趙一川，女方顏，晚輩趙宏、何琳，立。
字跡有些簡陋，也是沒辦法，方毅怕被人認出之後挖墳掘墓，只好用前世的簡體字的來書寫。
只是這樣一來，有朝一日自己若客死他鄉，這世間怕是再無人知曉墓碑上寫的是誰，更無人回來祭拜。
遠方的轟鳴聲不斷迴響，似是有大動作。
方毅恍若未聞，默默取出洪老生前交給他的包袱，放在地上小心拆開，裡面是一沓印著『乾元』字號的金票，一卷羊皮紙，兩封信。
第一封信上寫著，愛徒方毅，親啟！
方毅拆開第一個信封，仔細閱讀。
上面寫的內容倒也簡單，說的是他和幾家武館的館主發現城主府似有大動作，因此暗中跟隨，結果發現城主府、叛軍、百花樓、摘星樓，這四方大勢力在密謀一件大事，而大事的根本就在兩山隘口，那裡存在著一處修仙者的洞府，還寫了那些大人物對洞府主人的推測。
根據青陽城志記載：星始二年青陽豐，家家有餘糧。秋有白刃開山，血光半天，空中遙見白刃下垂，晃晃若磨銀。有仙人著金冠紫衣，持刀而立，其身長八尺許，雲水騰沸，咫尺晦冥。忽有一指點出，光耀勝日。山石崩毀，熔煉如鏡。紫衣仙人墜於兩山之間，自此青陽水盡涸，山川易形，數千邊軍盡困於城中，有出城尋仙蹤者，百去一回，存圖一張，後一分為二，一屬葉府，一不知去向。
因此城主府中推斷，那位紫衣仙人自尋葬地，必攜重寶。
一旦尋到，定能踏上修仙一途。
但此前城主府和叛軍一直沒談攏，葉家又獅子大開口，這事也就一直擱置了下來。
直到葉家貪婪無度，對錢家下手，錢家向城主府求援，在城主府的暗中安排下，毒害了葉家一位成名已久的老宗師，葉家這才走向衰落。
後來葉家覆滅，圖被摘星樓所得，摘星樓主與羅城主談判之後，才有了開啟仙人洞府的計劃。
這也是城主府與叛軍聯手掃除青陽城所有知情勢力的根源。
信里除了這些，還有一小張手繪地圖，是通往兩山隘口外的一條小路地圖。
第二封信的信封卻多寫了一句話——若能安然離開青陽，再啟。
信封裡面似乎還有個硬物，形似令牌。
羊皮紙上是記載洪武真意的心法圖，估計洪老寫信之前就知道這一劫熬不過去，這才把心法圖也交了出來。
金票足足也有近萬兩。
方毅看完，將信遞給了趙一川，又把金票分了一半給他。
這裡也就他倆是洪武弟子了。
其餘人死的死沒的沒，背叛的背叛，投降的被殺。
趙一川接過信，卻沒接金票。
他仔細看了看信的內容。
「小...，三弟，你怎麼看？」他看向方毅，眼神中有些茫然，還有些許傷感。
「還有件事沒辦，辦完再走。」方毅面色平靜。
「我和你同去！」趙一川攥緊拳頭，認真道。
「我也去！」
「俺也一樣！」
其餘人隨即出聲。
「不用，我一個人去就好，你們跟著圖出隘口，我們在兩山隘口外的十五里屯碰頭。」方毅將地圖遞給了趙一川。
要離開青陽城了，那麼過往恩怨，就該有個了結。
「你們去十五里屯等三天，三天之後我沒回來，就趕緊離開，不要逗留。」
方毅細聲對趙一川囑咐了一番，讓他照顧好姐姐，關於報仇的事卻一句沒說。
其餘人知道那份機緣只有方毅有實力爭一爭，也不再多說什麼。
「好，我會照顧好大家的，你小心。」趙一川點頭。
如今洪武拳館只剩他們倆了，雖然悲涼，但好在還有人活著。
其餘五家武館到現在，除了何琳一人，都已經被徹底剿滅了。
「弟弟！」
方顏叫住了他。
她上前替方毅整理了下衣冠，眼中的憂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牽強的笑意。
「多加小心，姐姐等你回家！」
「嗯，好。」方毅點頭，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