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義莊附近,方毅緩了口氣,將屍體拉回院內。
恩怨得了,方毅心裡卻沒有幾分快意,反而愈發沉重。
今夜之事遲早會暴露,必須早做打算!
此時天色漸亮,但屋子裡還有微弱的光亮傳出。
方毅推開門,卻看到姐姐方顏臉色發白的坐在火爐旁,瘦骨嶙峋的雙手緊緊揪著衣袖。
見他回來,方顏似是如釋重負,重重鬆了口氣。
「小毅,今天怎麼這麼晚?」
「姐,銀子我拿回來了,今早咱們就搬去拳館那邊。」方毅沉聲道。
「可銀子不是被張苟搶走了?他怎會那麼好心......」說著,方顏變得結巴起來,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方毅看著阿姐眼中的害怕,知道她猜到了什麼,也並未刻意隱瞞。
「他們不會再來煩我們了,不過這裡不能久待,我們拿好東西就走。」他儘量放緩語氣。
「嗯。」方顏低聲應了下。
她關好門窗,借著火爐微弱的光亮,開始收拾東西。
她知道洪武拳館,這是西城區唯一的武館,館主洪山傲更是西城區唯一一位武者之上的武道宗師。
如果弟弟真能加入洪武拳館並站穩腳跟,絕對能讓張苟背後的人投鼠忌器。
「事不宜遲,只拿換洗的衣服就行,義莊的事我先叫隊裡的夥計接手。」方毅認真道。
一旦血雨幫找上門來,到時不管他是不是兇手,他們都難逃一死。
為今之計只有扯虎皮做大旗,借洪武拳館的勢,讓血雨幫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方毅倒也沒有能長期鎮住血雨幫的奢望,這事遲早會被血雨幫幫主知曉。
而洪山傲於他也僅僅是交錢學藝的關係,真出了事,洪山傲不見得會為一個外院弟子出頭。
凡事還得靠自己。
很快,二人便收拾好了行囊,此時已有縷縷陽光從窗口的縫隙照入。
方毅關好門,帶著方顏迎著晨陽,走向洪武拳館。
洪武拳館位於西城區最繁華的地帶。
當然,說是繁華,也不過是矮子裡拔高個,算是一片集市。
方毅在洪武拳館隔壁,用三十兩銀子的高價買下了一棟一進小院。
將姐姐安頓好後,方毅帶足銀錢,來到洪武拳館門口。
青磚大院內,聲聲喝吼傳出。
大院門口掛著一塊實木牌匾。
牌匾上書:洪武正宗!
「喂,幹什麼的?」一個精壯魁梧的漢子嫌惡的盯著方毅。
「慕名學拳。」方毅回應道。
「銀子帶夠了麼?」那人上下打量著方毅。
「夠了。」
「進來。」
清漆木門大開。
方毅邁步走入其中。
這是一座被改建的二進大院,外院有六十來個青年正光著膀子推舉石磨,磨練氣力。
後院的門緊閉著,裡面不時傳來陣陣悶響,宛如虎豹雷音。
一位魁梧老者正坐在外院中央的太師椅上,蒼老的眸子宛如鷹隼,掃視著院子裡的每一個人。
此人正是洪武拳館館主,武道宗師洪山傲!
「方家小子,銀子攢夠了?」洪山傲淡淡的掃了一眼方毅,問道。
「洪老,攢夠了。」方毅迅速取出錢袋子,雙手奉上。
此前他也曾幫洪山傲運過兩回屍體,因為將屍體儀容整理得好,態度認真,為人也算老實誠懇,洪山傲對他這個落魄少年的印象並不差。
當然,法不輕傳,也要銀錢。
洪山傲掂了掂錢袋子,將之收入袖袍之中,這才再度看向方毅。
「為何學拳?」
方毅抬頭,「活著,生活。」
「活著?生活?」洪山傲眸光微亮。
在看向這個備受生活壓迫的少年時,他眼中多了幾分讚許。
「那便安心習武,有我洪字招牌在,尋常宵小也不敢招惹你。」
話落,洪山傲伸手在方毅的身上摸了摸,眉頭蹙起又鬆開,鬆開又蹙起。
良久,他輕咦道:「幼時食肉不夠,底子較差,不過氣血挺足,皮膜堅韌,比之氣血武者也不逞多讓,難道是常年抬屍練出來的?」
「倒是個練武的胚子,可惜力出早了點。」
洪山傲淡淡的看著方毅,道:「武者一途,在於拳腳,你空有一身蠻力,如半路出家之人,需勤學苦練,方能有所成。」
「莫要以為洪武拳只有剛猛,其中亦有柔勁,如纏絲百轉,方能有進有退。」
「你常年行苦力,筋骨僵硬,每日抻筋拔骨百遍,先練柔韌吧。」
話畢,洪山傲站起身,負手而立。
「拳腳是武者的基本功,熟練了拳腳,再練兵刃,便能事半功倍。」
「練好拳腳,你們才能在這亂世之中,有些許安身立命的本錢。」
「謝師父教誨!」方毅躬身行禮。
其餘外院弟子也紛紛行禮。
從朝陽初升一直練至冬日西垂,方毅總算是練完了這一百遍抻筋拔骨。
箇中滋味不願多說,只是這寒冬臘月,他的衣衫盡數濕透,站立片刻功夫,就已凍上。
落日時分,方毅撐著酸痛無比的身子,艱難的挪往隔壁的新家。
他身上嶄新的練功馬褂已經結上了一層薄冰,走起路來吱呀作響。
方毅來到自家門前,正好看見數道人影正提著刀挨家挨戶敲門。
那幾人鬧出的動靜不小,自然也引起了洪武拳館的注意,數人自拳館中走出。
其中一體態壯實的青年則瞧向了歸家的方毅。
此時的方毅正快步向家中走去,平靜的面色之下隱有擔憂。
阿姐一人在家,可萬萬不能出事。
臨到家門口時,幾個混混拎著刀望了過來,看到方毅馬褂上的洪字之時,便挪開了目光。
但領頭那人卻是擋住了方毅的去路。
「小子,真讓我一頓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