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廝很快就買來祭祀所需的物品,計有上好銅爐一隻、長明燈兩盞、香燭和貢品若干。
賈瑜把靠近主院的那間耳房當做明堂,用沾了水的毛巾細細的把兩尊靈位上的灰塵擦乾淨,然後放在香桌中間,擺好貢品,點亮長明燈,燃起香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然後關上門,坐在靈前發呆。
榮禧堂。
見林黛玉等人有些坐立不安,賈母嘆道:「你們都去看看瑜哥兒,他剛得了聖上的恩賜,又請回了父母的靈位,你們勸他不要大喜大悲,傷了身體。」
林黛玉、薛寶釵、迎春、探春和小惜春五人連忙去了,賈寶玉在族學上學,史湘雲回了史家。
晴雯帶著小角兒和小梨兒守在明堂門口,小角兒懵懵懂懂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晴雯姐姐在哭,便和小梨兒跟著一起哭,下人們不敢上前,紛紛在遠處低頭站著。
林黛玉來的時候,見賈瑜的三個丫鬟都在哭,心裡咯噔一下,連忙走上前,晴雯給她們福了一禮,紅著眼眶道:「婢子見過林姑娘、薛姑娘、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迎春最為擔心,伸手就要去推門,卻被薛寶釵攔住,薛寶釵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們還是在這裡等一會吧。」
明堂內,賈瑜望著兩尊小小的靈位,思緒翻湧,想起後世很多事情,不禁落下兩行淚來。
過了半晌,賈瑜擦乾淨眼淚,打開房門,見眾人都站在門口,一臉關心的看著自己,心中一暖,笑道:「你們怎麼來啦?」
說著又對晴雯「責怪」道:「也不喊我一聲。」
林黛玉看著賈瑜微紅的眼眶,輕聲道:「瑜哥兒,你哭了呀。」
賈瑜笑道:「大丈夫流血流汗不留淚,我頂天立地,怎麼會流淚呢。」
迎春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安慰道:「瑜弟,不要難過,姐姐在呢。」
賈瑜點點頭,笑著邀請道:「來來來,你們都來參觀參觀我的新家,乖乖,比之前那個大了太多,以後你們來再也不用擠在那間小書房裡了。」
一直默默看賈瑜的薛寶釵輕聲道:「瑜哥兒,我想給伯父伯母上一柱香。」
其餘人紛紛附和,賈瑜略一猶豫,點點頭,打開明堂的房門,薛寶釵第一個走上前,從香桌上拿起三根香,放在香燭上點燃後,插進香爐里,然後跪在軟墊上拜了三拜。
林黛玉、迎春和探春三人接著拜了,小惜春因為個子小,拿著香的小手夠不到香燭,抬起頭,一臉求助的看著賈瑜,賈瑜輕笑著,走上前抱起她,然後看著她燃了香插進香爐里。
被賈瑜放下來後,小惜春也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的小惜春像是想到了什麼,摘下左手上的金鐲子,示意賈瑜再把她抱起來,賈瑜不解其意,抱起來後,小惜春把金鐲子輕輕的放在兩尊靈位前。
眾人皆是默默不言,賈瑜知道這個金鐲子對她意義不一般,要拿起來還給她,小惜春拉著賈瑜的衣角,仰著小臉,輕聲道:「妹妹有哥哥給的銀鐲子就夠了,這個金的就送給伯母了,伯母應該會很喜歡吧?」
賈瑜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道:「你伯母肯定會喜歡的,我代我娘親謝謝四妹妹了。」
來到會客廳,晴雯給眾人斟了茶就退出去了,賈瑜見大家興致不高,決定開個玩笑。
只見他滿臉疑惑的對林黛玉道:「耶?這位妹妹不是說再也不登我這地了嗎?怎麼又來了?」
林黛玉紅著臉啐道:「現在這地又不是之前那地,我只是說再也不去之前那地了,可沒說不來這地,瑜哥兒不要冤枉好人。」
眾人皆是笑起來,探春笑道:「對對對,我可以給林姐姐作證,瑜哥兒不要冤枉好人。」
賈瑜哈哈笑道:「以後林妹妹想來就來,在下隨時掃榻相迎。」
「瑜哥兒,你找死!」林黛玉漲紅了臉,掃榻相迎也是能隨便對她說嘛,起身就要去撕賈瑜的嘴。
賈瑜怕她摔著,主動把臉主動伸過去,賤兮兮的道:「來嘛,來撕嘛。」
林黛玉瞬間被他整不會了,一雙小手停在半空中,呆呆的看著賈瑜,等反應過來賈瑜的臉已經觸碰到了她的手,像是觸電一般,林黛玉連忙縮回手,背著手探著身子啐道:「真不害臊!」
旁邊的薛寶釵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莫名有些煩躁。
眾人又談到賈瑜的表字上面,皆是讚嘆不已,薛寶釵看著賈瑜笑道:「不光是男兒家可以起表字,我們女兒家也可以起表字呢,比如說大嫂子不就有表字?還有寶兄弟給林丫頭也起了一個表字,叫顰顰,我們都叫她顰兒呢。」
哪曾想賈瑜眉頭一皺,沉聲道:「林妹妹不似大嫂子,她待字閨中,還沒有出閣,起的哪門子表字?即便要起,也得是林姑父來起,還輪不到他賈寶玉!」
薛寶釵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蒼白,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林黛玉一臉的疑惑,探春和迎春一愣,小惜春抓著迎春的手,目光有些怕怕,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賈瑜用這種語氣說話。
賈瑜看著薛寶釵,起身拱手道:「薛姐姐,我沒沖你,你別多想,這件事我自會去和寶玉理論,林妹妹好好的清譽都要被他起的這個顰顰給毀了。」
薛寶釵強笑著,賈瑜又對探春道:「三妹妹,府里要是有哪個嘴賤的在背地裡議論這件事,直接叫人把它的嘴扇爛,事關林妹妹的清譽,容不得半點馬虎,無論出什麼事我來兜著。」
賈瑜解元出身,舉人功名,那句「小瑜老爺」不是白叫的,他有資本說得出這番話。
探春連忙起身答應,林黛玉輕聲道:「瑜哥兒,我覺得這個表字很好呢。」
賈瑜嘆口氣,笑道:「林妹妹若是真的想要表字,不妨給林姑丈寫一封書信,讓他老人家給你起一個,寫好了把信交給我,我打發人快馬加鞭送去揚州,不出一個月就能帶著信回來。」
林黛玉搖搖頭,輕聲道:「算了,我不要了。」
賈瑜點點頭,見薛寶釵尷尬的坐在椅子上,知道在原著里她習慣叫林黛玉為「顰兒」,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賈寶玉這個始作俑者都沒有她叫的多。
「薛姐姐,你也是女子,自然知道清譽對一個女兒家來說有多麼的重要,我就事論事,沒有怪責你的意思。」
薛寶釵起身強笑道:「我以後也不叫了,只叫她林丫頭便是。」
賈瑜點點頭,又對林黛玉說道:「等寶玉從族學回來,我就去找他說這件事,以後他如果還叫你顰兒,你不要再搭理他。」
林黛玉乖巧的點頭應下。
這時,賈母和王夫人打發來上香的鴛鴦和金釧兒來了,她們倆剛進院門,王熙鳳身邊的平兒和李紈身邊的素雲也來了。
四女上完香後皆是拜了三拜,賈瑜給她們每人都深深的行了一禮,請她們代為轉達賈瑜對賈母等人的謝意。
鴛鴦她們離開後,薛寶釵和林黛玉等人也提出告辭,薛寶釵沉默著先走了,迎春、探春和小惜春分別勸了賈瑜兩句後也走了,特別是小惜春,像個小大人一樣,「教育」了賈瑜好幾句,賈瑜都笑著心領了。
林黛玉和紫娟落在最後面,賈瑜把她們送到廊下,林黛玉走了幾步,突然回頭說了一句:「仲卿,你要好好的呢,我們都很關心你。」
賈寶玉最近幾個月過的很不快樂,自從賈瑜通過縣試成為一名秀才之後,他就天天被賈政逼著去族學裡讀書。
賈母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默認了賈政的「暴行」,失去了最有力的奧援,賈寶玉再也沒了和自己老子對抗的資本,求告無門後只好老老實實的去族學上學。
除了每個月的四天休沐,哪怕是颳風下雨,頭疼腦熱,賈寶玉都不曾落下過一天,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滿勤」。
才開始的時候,賈寶玉總是逃課,出來榮國府的門就帶著貼身小廝跑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玩樂去了,直到有一天,自己的貼身小廝李貴、茗煙、鋤藥等人一起挨了賈政的二十大板後,他才老實了很多。
見賈瑜進來,襲人連忙福了一禮,道:「婢子見過小瑜老爺。」
曾幾何時,她敢當著賈瑜的面罵他的丫鬟晴雯,但現在卻不敢了。
賈瑜點點頭,問賈寶玉在不在。
襲人一邊把賈瑜往屋裡引,一邊喊道:「二爺,小瑜老爺來了。」
賈寶玉連忙從屋裡走出來,看到是賈瑜,不禁埋怨道:「我還以為是老爺來了,你嚇我一跳。」
隨即又對襲人道:「以後你叫他瑜二爺就是,我以為你喊的是老爺來了。」
襲人應了,連忙給賈瑜斟茶。
賈瑜坐下後,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指核心道:「寶玉,我聽說你給林妹妹起了表字?」
賈寶玉點點頭,不以為然道:「是啊,顰顰,顰兒,你聽多麼好聽。」
賈瑜一臉嚴肅道:「寶玉,我們是朋友,有些話我就直言不諱了。」
賈寶玉一愣,下意識道:「什麼事?」
「你不應該給林妹妹取表字,她待字閨中不說,要取也是由她父親取,你這樣越俎代庖,會影響林妹妹清譽的。」
賈寶玉沉默了一會,忽然冷笑道:「我願意給哪個起就給哪個起,瑜哥兒,還輪不到你來說對與錯吧?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
賈瑜一驚,看賈寶玉的樣子不像是玩笑,連忙道:「寶玉,我不是指責你」
賈瑜還沒說完,就被賈寶玉給打斷了,只見他一拍桌子道:「瑜哥兒,你可要清楚了,我才是這府里的主子,你不過是外來的,當初要不是老爺看你可憐留你住下,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自從你住進來,姐妹們都和你親近,我一忍再忍,不去找你,沒想到你還反過來撩撥我了。」
賈瑜愣愣的看著他,好一會才緩過來:「寶玉,你來真的?」
賈寶玉哈哈笑道:「賈瑜,你別仗著考了什麼勞什子解元屁元的,就來管教我,二爺我才不在乎那些。」
賈瑜嘆道:「抱歉,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我沒有別的意思,這就離開。」
見賈寶玉冷笑著看著自己,賈瑜起身告辭,只是沒發現剛才還站在屋裡的襲人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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