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害

  讓時間線回到賈瑜出發的前一天。

  寧國府,寧安堂。

  「美人們,老爺我回來啦!」

  香菱放下懷裡兩隻喵喵直叫的小奶貓,跑到賈瑜面前,仰著精凋細琢,白裡透紅的小臉,語氣嬌嬌的叫了一聲「爺。」

  有道是呆到深處自然萌,呆萌是她的代表詞,很多人都萌,例如林黛玉、薛寶琴、雪雁、玉釧兒、以及那幾個年紀還小的小戲官(艾、藕、豆、茄),但她們不呆,相反是個頂個的聰明,尤其是最前面的那兩位,真正能算得上呆的,在由三十四位姿色各有千秋的妙齡少女組成的「寧國府女子天團」中,大概唯有她一人而已。

  賈瑜掀開她的石榴裙,肆意欣賞著兩條骨肉均勻、筆直纖細、比例完美的玉腿,摸著下巴,煞有介事的說道:「這繡鞋和白絲襪也不搭啊,唉,浪費了這麼好看的小腳丫,等這次從江南回來,我再給你們設計一款新式的鞋子,保證會很漂亮。」

  說是相親相愛,互幫互助,但爭風吃醋,勾心鬥角是絕對避免不了的,這是女人一生下來就存在的天性之一,只要不影響後院和睦的環境,林黛玉不會去過多的干涉,她們也都很有分寸,不管心裡作何感想,至少明面上還是一團和氣,到現在都未發生過盎盂相敲,拉幫結派的事。

  見香菱拔的了頭籌,玉釧兒不甘落後,她主動把石榴裙掀開,笑嘻嘻道:「爺,我今天穿了黑色的絲襪哦,好看麼?」

  「好看是好看,不過你還是瘦了一點,腿太細了,我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掰斷,要多多的吃肉啊,和香菱一樣豐滿最好。」

  賈瑜看向素日裡和媚人一樣沉默寡言,不爭不搶的金釧兒,問道:「大白,你們昨天清晨去奔喪,可有人為難你們?」

  金釧兒抿了抿櫻唇,細聲細氣的答道:「不曾有,親戚們都上趕著說您的好話,甜言蜜語的巴結我和小白,是想從我們身上撈點好處,還有求我們辦事的。」

  玉釧兒附和道:「是呢是呢,有一個不認識,見都沒見過的遠房親戚請姐姐帶個話,求您發發慈悲,把她犯了罪的兒子從萬年縣的大牢里放出來,我們沒答應。」

  「不答應是對的,大家千萬別忘了姑娘以前再三告戒過我們的話,絕不能不經過爺的允許就私自做主為外人辦事撐腰,特別是涉及到人命官司的,否則一律依照家法嚴懲,定不輕饒,大家都記住了嗎?」

  晴雯滿臉嚴肅的說道,她替賈瑜脫掉緋紅色的朝服,摘掉他掛在金帶上的雪,將其放在形似神獸睚眥的烏木劍架上。

  劍為百兵之王,君子之器,它不單單是防身的利器,還是身份的象徵,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佩戴的,儘管劍法拙劣,武藝低微,但賈瑜每次出門時皆會帶上一口,畢竟他是武勛,總不能和那些油頭粉面,輕佻浪蕩的公子哥一樣搖個扇子吧?

  媚人、金釧兒、齡官、玉釧兒、香菱五個女孩子異口同聲的回道:「記住了!」

  賈瑜如今位極人臣,權勢滔天,是景文帝身邊首屈一指的大紅人,最受寵信,又是皇太孫的恩師,執掌錦衣衛這一令百官聞風喪膽,讓百姓談之色變的情報機構,在朝堂上具備很高的話語權,舉個簡單且直白的例子,他隨口和吏部打個招呼,就能讓一個九品官瞬間升到五六品。

  無數人想找他幫忙,但他皆置若罔聞,求不到他,這些人便另闢蹊徑,攜禮去求他親近的人,從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等妻妾,到李紈、王熙鳳、迎春、探春、賈琮等嫂姐妹弟,以及他剩下的女人,尤其是備受他疼愛的七位貼身丫鬟。

  由林黛玉構思、薛寶釵撰寫、薛寶琴補充、賈瑜審核並通過的《寧國府後院守則白皮書》中第一條便是「嚴禁任何人以任何名義和任何理由去為任何外人辦理任何會危及他人生命以及財產安全的事」,違者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輕則扣除半年的月錢,重則趕出家門,從正房夫人到妾室、姨娘、通房丫頭,全部都簽了字,按了手印,無一遺漏,互相督促,共同恪守。

  這份白皮書洋洋灑灑寫了上萬字,內容主要涵蓋兩個方面,一是上述所言,二是如何更好的伺候賈瑜,讓他舒服,囊括更衣、洗漱、用飯、沐浴、如廁、暖床,剩下的無外乎是要包容、理解、支持、照顧、勸慰、團結自家姐妹這樣的話。

  換上一件白色的長袍,賈瑜坐在椅子上,齡官脫掉他的鞋襪,媚人端來溫水,拿來軟木屐,玉釧兒捧來干毛巾,四女配合默契,一起服侍他洗腳,晴雯和金釧兒也沒有閒著,一左一右替他按著太陽穴。

  兩隻虎皮鸚鵡飛了進來,它們落在賈瑜的肩膀上,用綠色的小腦袋輕輕蹭著他的脖子,叫著「姑娘來了!姑娘來了!」

  話音剛落,林黛玉便移著蓮步出現在了視線中,紫娟、雪雁、藥官跟在她身後,賈瑜拍了拍大腿,示意她坐上來。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兩位準妾室、六位準姨娘、一位準通房丫頭、兩隻虎皮鸚鵡識趣的退下,把空間留給了主子們,各自找樂子頑去了。

  比起下人,她們的娛樂活動會更豐富,喝酒可以、賭錢可以、閒聊可以,或者到百草園裡遊玩,偶爾還能去桂園裡小住幾天,那樂趣可就更多了,釣魚、划船、採花、燒烤、釀酒、登高、爬山、聽戲、泡溫泉,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她們的吃穿用度皆是上品,活的比尋常大戶人家的閨閣小姐們還要體面、自由、滋潤,這一切都是因為賈瑜寵溺她們,費盡心思的把寧國府打造成一座只有歡樂,鮮有悲傷的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供她們在此盡情的釋放天性,享受生活。

  「夫人,我們倆都是同床同夢的老夫老妻了,什麼我沒見過,還有啥好害羞的。」

  「再混說,仔細你的好皮。」

  這句可能是林黛玉最常用來威脅賈瑜的話了,只可惜不僅不會有什麼作用,還會讓他更加的得寸進尺,故而久而久之,她都不怎麼說了,而是直接上嘴去咬。

  林黛玉執拗不過他的死皮賴臉,為了避免他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在青天白日下亂來,她只好乖乖照做,賈瑜環著她日漸圓潤的柳腰,把臉埋在她的一枕青絲間,道:「我剛才總算是大仇得報了,在國子監狠狠地批評了晉陽公主一頓,誰讓前兒晚上我在乾清宮與晉王殿下同時挨板子時,她在旁邊鼓掌叫好的,還建議聖上打重一點,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一個大男人,和人家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做甚?這位公主人很好的,她只是愛開玩笑而已,又沒半點壞心,嗯~」

  林黛玉紅著小臉打開賈瑜在自己身上游離不定的大手,見他依舊不依不饒,且興致勃勃的,她咬了咬下唇,左顧右盼一番,把心兒一橫,暗道反正這地方也不會有生人來,況且聽到腳步聲還有時間去做出反應,便依了他又何妨,只要他開心就好,於是把眼睛一閉,任由他胡作非為。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後,風息雨止,除了空氣中那股奇異的澹澹甜香味,一切正常,恍若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賈瑜繼續道:「這可不能怪到我的頭上,是她先在課堂上吃東西,後又攛掇舞陽公主陪她逃課的,我身為國子監司業,糾正學子錯誤的行為,教導她們積極向上是我的職責所在,既然碰到了,我焉能視而不見?那樣豈不是助紂為虐,玩忽職守?沒有讓她到課堂外公然罰站,已經是我網開一面了。」

  林黛玉一聲不吭,過了許久方才清醒過來,從美妙的雲端重新回到繁華的人間,她調整好呼吸,穩定住心神,選擇無視賈瑜嘴角那抹得意的壞笑,伸出芊芊玉指點了點他的額頭,嬌嗔道:「你別的不多,就是理由多,再怎麼說她也是身嬌體貴的公主,你多少要給她留點臉面才好。」

  「夫人言之有理,下次一定,不說這件無趣味的事了,姐姐她同意嫁人了嗎?」

  「瑜兒,二姐姐不是不想嫁人,她只是不想離開我們,離開這個溫馨友愛的大家庭,怕和大姐姐一樣被你嫁到天南海北去,三年五載的回不來,當聽說陳叔叔是你義結金蘭的兄長,再聽說他們一家人也住京城裡,局裡又特別的近,她就同意了,我覺得她是真心的,沒有勉為其難。」

  賈瑜「嗨呀」一聲,一拍茶桌,把青花瓷蓋碗嚇了一跳,大笑道:「太好了,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她能有個好歸宿,我這個做弟弟的就心滿意足了,你們放心,我敢擔保,彥章那邊肯定沒問題!」

  他將懷裡渾身發軟,面色紅潤的林黛玉放好,穿著木屐在諾大的會客廳里走來走去,自言自語道:「上次太子殿下說讓彥章在開封府再做三年的知府,積攢積攢資歷,期滿後就把他調回京城,到如今業已過去兩年,還有一年,等他回來我就把姐姐許配給他,屆時我親自背著她上花轎,她的嫁妝我們倆包了,六十四抬太少,不足以彰顯咱們賈家的氣派以及我對她的疼愛,那就一百二十八抬!將來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出嫁,都按這個數準備!」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想當初八公之首的榮國公府嫡長女賈敏,金鳳凰一般色藝雙絕的天之驕女,出嫁時也只是這麼多而已,林如海遺留給林黛玉的二百五十六抬嫁妝中,有一半是賈敏的,還有一半是他為林黛玉提前備好的,這樣一來,她和賈瑜成親時就能直接把它們拿出來用了。

  按理說,賈母做為林黛玉的外祖母兼監護人,她父母皆不在了,又在榮國府里住了十多年,跟親孫女沒區別,她出嫁時,賈母必須得表示表示,再添一些進去,湊到三百二十抬,否則將徒惹世人恥笑,但凡她還要點臉,就不能裝聾作啞,裝傻充愣,只是不知道她哪裡還有體己銀子去添,這次恐怕是要砸鍋賣鐵了。

  大梁盛行「厚嫁風」,父親給女兒添的嫁妝要遠遠高於兒子的聘禮,因而生女兒會給家裡帶來不小的經濟負擔,動輒就會傾家蕩產,「賠錢貨」這個罵人的詞就是這麼來的,這一點和宋朝如出一轍,蘇軾與好友章惇通信時曾愁苦的提到過其弟蘇轍悲催的境況,說「子由有五女,負債如山積」,由此可見蘇轍所面臨的巨大壓力。

  不談家徒四壁,難以為繼的貧民,也不談家無恆產,勉強過活的平民,只說有錢有勢,家大業大的名門望族,一抬嫁妝的價值從三五十兩到兩三千兩不等,沒有定數,也沒有上限,全憑各家的情況,包括桌、椅、凳、床、櫃、架、馬桶、針線、箱籠、被褥、金銀玉瓷銅鐵陶器具等日常用品,無所不有,一應俱全,其家富貴至極的,還會有田產、商鋪、宅院,成親當天,發嫁妝的隊伍綿延數里,一路上唱唱跳跳,吹吹打打,故稱「十里紅妝。」

  十里紅妝一方面表達了父母對女兒的拳拳愛意,以免女兒在夫家被人輕視欺侮,另一方面也是在趁機向世人展現家族殷實的底蘊和顯赫的地位,和其它名門望族進行攀比,誓要分出個孰強孰弱,高低貴賤來,堂而皇之,唯恐財富不為人知。

  賈瑜日進斗金,富到流油不說,花起錢來還特別的大手大腳,揮霍無度,這又是迎春一生一次的終身大事,他怎麼可能會扣扣搜搜,決定按兩千兩一抬去置辦嫁妝,加起來大概在二十五萬兩銀子往上。

  不要覺得多,說句不合適的,賈瑜早晚會把這筆銀子從陳家人的手裡拿回來,而且會很快,為何?可別忘了,賈琮要迎娶陳淳的大妹妹,賈環要迎娶他的二妹妹,即便他們陳家給兩個女兒每人都只添中規中矩的六十四抬,更低的三十二抬根本沒臉拿出來丟人現眼,那這送出去的一百二十八抬也就再次回到了賈家人的手裡,估計到手時十有八九還是熱乎的,搞不好還能再賺上一筆,當做探春的嫁妝。

  林黛玉唏噓不已的看著興高采烈到手舞足蹈,語無倫次的賈瑜,她發自肺腑的為迎春、探春、惜春、憐春能擁有這樣一位弟弟和哥哥感到非常欣慰,情深意重到這種程度,全天下又能有多少人呢?

  至於他說包了她們四個嫁妝的事,無所謂,不過只是一些黃白之物罷了,在這麼多年朝夕相處,同舟共濟的感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退一步講,就像他所說的那句「千金散盡還復來」,自家在外面三五個月的進項便能把失去的全部補回來了。

  賈瑜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忙問道:「妹妹,你問了嗎?司棋可還是完璧之身?」

  「守宮砂還在,她堅定的說不曾失身於她那個表哥,我請王嬤嬤偷偷看了她走路的姿勢,得出的結論是她沒有說謊話。」

  「那就好,在我的意料之中,姐姐的性子柔軟,吃了苦頭也只會獨自承受,司棋的性子正好相反,敢說敢做,有她在身邊陪伴,我就更安心了,雖然我確信有我做後盾,這世上沒人敢,彥章更不會欺負姐姐,但有備總是無患的嘛,再者說了,和司棋分道揚鑣,她肯定不會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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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國府,榮禧堂。

  一個年輕的和尚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身穿一件土黃色的圓領斜襟僧袍,手中捻著佛珠,嘴裡念著聽不清的佛號,跟死去的王夫人簡直是一模一樣,他青色的頭皮在透過窗靈照射進堂內的陽光中閃閃發光,上面六顆灰色的戒疤很是耀眼。

  賈母看見原本應該擁有璀璨光明的前程,享盡人世間榮華富貴和齊人之福的愛孫變成眼下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心痛到無法呼吸,在她的幻想中,大房繼承爵位,二房繼承資產,誰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家裡攪了個天翻地覆。

  往事如煙,是非對錯已經不再重要,罷了,即便是出府另過,他下輩子照樣能錦衣玉食,誰又曾想他被逐出了族譜,好吧,這關係也不大,時間能沖澹一切的恩怨,將來還有機會改變,可誰又又曾想到,夏家因罪被抄,他以死相逼,火速在鐵檻寺剃度出家,孫媳婦遭受雙重打擊,第二日就離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這些醍醐灌頂的晴天霹靂猶如突破堤壩的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又恰似深秋清晨的寒霜,打的賈母這隻老茄子毫無招架之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失去了食用的價值,她無可奈何,明月而今照賈瑜卻不照她,只能用眼淚去接受變故。

  對於賈母淒悽慘慘的啼哭聲,賈寶玉充耳不聞,賈瑜是與生俱來的良臣、名將、讀書種子,他則是與生俱來的和尚,很難想像,寥寥數日之間,他就從一個渾渾噩噩的紈絝子弟變成了一個吃齋念佛的禿驢,而且異常的契合,瞧這通身流露的出塵之氣,不清楚的人會以為他是資歷深厚的老和尚,而不是初來乍到的小沙彌。

  「瑜大老爺來了!」

  堂外撩門帘子的小丫鬟喊了一聲,賈母勃然變色,像是聽到了貫耳魔音,連忙道:「快快快,把寶玉帶到後堂藏起來!」

  賈瑜背著手信步入內,道:「別藏了,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老太太貴體有恙,請僧人來家裡誦經祈福是符合情理的,但何必捨近求遠,單論道行高深與否,妙玉不比這個半路出家之輩強十倍?」

  賈母聲淚俱下的哭求道:「瑜哥兒,你是侯爺,這天底下沒幾個比你還高貴的人了,能不能別再來為難寶玉,就請放過他一命,讓他好好做一個方外之人吧!」

  「老太太,您真的想多了,我這次來是有件事要告知您,不是專門來為難他的,儘管您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私自把他叫回來,但我這幾天心情好,就不予追究了。」

  賈寶玉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目光澹澹的看著賈瑜,平聲道:「施主,傅秋芳、茜雪、秋紋、碧痕她們跟了貧僧許久,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不曾做過半件壞事,請你妥善安頓好她們,給她們一條生路。」

  「兀那禿驢,你他媽的少在本侯面前裝模作樣,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好像你有多重情重義,捨己為人似的,你要是早有這份擔當,能勇敢的站出來為她們仗義執言,為你自己造下的種種罪孽承擔責任,麝月也不會被趕,金釧兒更不會要去撞牆自盡!何至於有今天?怎麼,躲在藏污納垢的破廟裡念幾天佛經,吃幾天齋飯,就成得道高僧了?你真當本侯是撿剩飯的?」

  賈寶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再次念了聲刺耳的佛號,反問道:「難道不是麼?」

  言外之意是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麝月、金釧兒等人,甚至還要算上迎春、探春、惜春,都是賈瑜撿他的剩飯。

  「啪!」

  賈寶玉在原地轉了兩圈,失去重心後摔倒在地上,他捂著通紅腫脹的臉頰,張嘴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賈母尖叫一聲,顫顫巍巍的衝上前抱著他放聲大哭。

  賈瑜晃了晃手腕,用眼神逼退意欲勸架的李紈和王熙鳳,冷笑道:「這一巴掌是給你的警告,你再敢說一句,本侯會剝奪你的度牒,一把火燒了鐵檻寺,讓你做一個野和尚,來人吶,將他亂棍打出府去!」

  賈寶玉從賈母懷裡掙扎著爬起來,意味深長的看了賈瑜一眼,撂下一句「貧僧有腿有腳,自己會走,不勞施主以禮相送」,言罷,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老太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一個月內,您就能見到您嫡出的大孫女了。」

  賈母老眼圓睜,喝道:「瑜哥兒,你到底還想幹什麼!都姓賈,何苦趕盡殺絕!」

  賈瑜走到門口,回過頭道:「甄家欺君害民,貪贓枉法,禍亂一方,有負皇恩,我明日奉旨南下,將他家三族中所有男女老少押解進京治罪,老太太,您真是老湖塗了,看不懂大勢就不要去看,他們甄家的贓款您都敢幫忙保存,幸好二嫂子及時跟我說了,不然好不容易恢復點元氣的西府這次又得因您脫一層皮,我很想問問,您是不是和西府的爵位有仇啊,它不被褫奪,您死不瞑目?還有,求您別再操心我死後有什麼臉去見列祖列宗了,您還是多想想您死後有什麼臉去見列祖列宗吧!人們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可到了我們賈家怎麼就變成家有一老,如有一害呢?」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再讓時間線回到賈瑜出發後的第五天。

  河南道,開封府,黃河岸邊。

  「仲卿?你怎麼來了!」

  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後,陳淳大喜過望,丟掉鐵鍬,握住賈瑜遞來的手,利落的爬出深坑,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是他們五人組常用的打招呼方式,和不熟悉的外人才會行拱手禮。

  賈瑜後退了幾步,指著胸前那條面目猙獰,張牙舞爪,腳踏大海戲紅日的四爪金龍,嬉皮笑臉道:「陳知府,男女有別,男男亦有別,大庭廣眾下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影響多惡劣,多不像話啊,而且你的衣服也太髒了,瞧見沒,我這可是聖上御賜的紫金鬥牛服,可著整個河南道都找不到第二件,要是染髒了可就不好了。」

  這幾句只是活躍氣氛的玩笑之言,賈瑜緊緊抱住陳淳,用力拍著他的後背,含淚道:「我的好兄長,你的衣服雖髒,但你的心靈和山頂的白雪一樣,比誰的都乾淨,一別兩年,弟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蒼天有眼,終使你我兄弟二人在此重逢!」

  陳淳亦是熱淚盈眶,一遍遍重複著「賢弟,愚兄也想念你」,二人平日裡雖然保持著書信往來,但一紙蒼白無力的話語闡述不了這份地久天長的情誼,遙想當年,賈瑜意氣風發,篤定春風得意馬蹄疾,不信人間有別離,可到了後來,他才慢慢的發現魚沉雁杳天涯路,便始信人間有別離。

  百姓們都很好奇與知府大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俊美少年究竟是何方神聖,和他共事過的馬防禦使解釋了他的來歷,說前年黃河決堤時,朝廷任命他為巡按御史,趕赴災區一體領導軍民抗洪救災,處決了一批貪官污吏和無良商人,並且制訂了一項又一項拯救十幾萬饑民於水深火熱中的舉措,為了給上千名孕婦們補充奶水,他一個月沒吃一口肉,沒日沒夜的在第一線發號施令,數次活活的累暈過去,開封府當下一百二十萬父老鄉親和無窮無盡的子子孫孫都欠他一份恩情,城中慈德廟中供奉的三個人中有一個就是他。

  「原來是大恩人吶,鄉親們,都快來給侯爺磕頭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百姓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呼朋引伴,攜老扶幼的跪了下來,人越聚越多,在短短一盞茶內就把陳淳和賈瑜圍的水泄不通,不少在他的庇護下才得以倖免於難的百姓更是感激到淚流滿面,振臂高喊「多謝侯爺活命大恩!」

  同樣的場景,賈瑜之前在臨安府時也經歷過,看見人群中還有白髮蒼蒼的老人,他站不住了,先跪下朝四面八方各磕了一個響頭,然後站起身,環視一圈,高聲道:「承蒙大家的厚愛,但我當不起大家的跪拜,大家要謝還是得謝聖上,災難發生時,他老人家伏地痛哭,祈求上天把所有的處罰全都放到他一個人的身上,不要傷害他受苦受難的子民們,若不是此等仁君當世,我們豈能有現在的好日子?」

  百姓們深以為然,在陳淳等一眾官吏的帶領下,面朝京城的方向,畢恭畢敬的三叩首,山呼「萬歲」,禮畢,百姓們依依不捨的各自散去,正好到了午飯的時間,陳淳調侃道:「仲卿,你來的太突然,況且此地不比京城,愚兄也沒什麼好招待的,不知一碗羊湯,一塊炊餅能入貴口否?」

  「那當然不能啊,因為不夠,憑我的胃口,至少三碗羊湯和五塊炊餅才能填飽我的肚子,我的貴口海納百川,不管是山珍海味還是粗茶澹飯,都是能入一入的,說起來,吃膩了國公府邸廚房裡的珍饈美饌,偶爾能換換口味還是很值得期待的。」

  二人相視大笑,手牽著手來到河岸上一棵茂盛的柳樹下,招呼賈瑜坐下後,陳淳讓小吏去把回開封縣縣衙處理緊急公務的李信請來,再讓陳二通知伙房上飯菜。

  給賈瑜倒了一碗涼開水,陳淳笑道:「聽聞你覆滅安南,功封冠軍,我和子雅激動不已,宿醉到天亮,他更是逢人就說『國朝第一位冠軍侯是我的兄長』,他不是在炫耀,而是在為你驕傲,咱們五個人中,就數你最有出息,對江山社稷的貢獻最大,其次就是伯宣了,他在信中跟我說,他立了一個大的戰功,現已晉升為二等伯,有你們兩位在前線保家衛國,億萬蒼生才得以太平度日,只嘆百無一用是書生啊,來,愚兄以茶代酒,敬你們二位一杯!」

  陳淳舉起粗陶碗,和賈瑜遠眺正北方向,隔空與駐紮在一千五百多里外大同府的上官文淵喝了一杯,坐下後,他循問起賈瑜剛才那句「老陳,你要老婆不要?」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自己這位異父異母的親弟弟要做回月老,給自己牽牽姻緣線?

  「彥章,你看看我,比你還小三歲多,除了你弟妹,另有九房妻妾,一大群姨娘和通房丫頭,而你呢,老大不小了,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你不愁,伯父伯母不愁,我都替你愁,你是國朝最年輕的知府,功成名就,年少有為,業立了,也該成家了,娶一賢妻良母,相濡以沫,舉桉齊眉,再生幾個大胖小子,天天散了衙,回去娛妻弄兒,闔家歡樂,豈不美哉?」

  陳淳默然不語,明顯是有心事,賈瑜不由得心頭一緊,試探道:「你莫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有意中人了?彥章,你我是穿一條褲子,吃一碗飯的手足兄弟,親密無間,有什麼話是不能對我說的?」

  一個猜測從賈瑜的心底一閃而過,他該不會有那方面的問題,亦或是有龍陽之好吧?也不對啊,自己對他也算是知根知底,後者根本不可能,前者倒是有可能,不過問題不大,生理和心理雙管齊下,是可以治癒的,但千萬不要有意中人,若是那樣,自己就沒辦法把迎春許配給他了。

  就在賈瑜胡思亂想,患得患失之際,陳淳忽然問道:「仲卿,恕愚兄直言不諱了,卻不知榮國府的二小姐婚配了嗎?」

  (年前工作繁重,一大堆數據等著分析入庫,接下來這幾天會很忙,我爭取更新,有時間就寫新番,希望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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