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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夜色微醺。
一群烏鴉在梧桐林里閒談,不知是誰帶頭,把它們當做死亡、恐懼、厄運的代名詞,千百年來,因為不討喜的外觀、叫聲、習性,它們受盡了歧視,關中地區更是用「報喪鳥」來稱呼這一可憐的物種,和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而它的近親,同屬於鴉科的喜鵲卻比它吃香太多,被譽為「報喜鳥」,混的風生水起,人見人愛。
還沒叫幾聲,它們便被聞聲趕來的下人們用竹竿、彈弓、火把款待到落荒而逃,振動著黑色的羽翼,在習以為常中呼朋引伴,攜老扶幼的投別處討生活去了。
人類尚且榮辱難定,何況一禽鳥乎?
梅開二度後,賈瑜向林黛玉講述起他這一年多以來的經歷,回到家的這幾天,他隨心所欲的放縱了本能,面對嗷嗷待哺的妻妾們,他說不出任何逃避的理由,只得硬著頭皮迎難而上,終日流連忘返於她們的石榴裙下,沉醉不知歸路,以至於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再天賦異稟也招架不住這種無度的索求,可是能有什麼辦法,自己收的女人,含著淚也要負責到底。
林黛玉慵懶的依偎在他懷裡,享受著心愛之人給予的溫柔和撫慰,一抹春韻停留在她的眼角,臉上都是滿足的笑意,安靜的傾聽著,察覺到他的興致逐漸消失,情緒逐漸低落,她突然問道:「這一路輾轉萬里,你一定見到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沒有讓你心動的女孩子?」
這個問題並不包含其它的含義,她只是想去履行一個妻子為丈夫納新的責任,好讓他這人口凋敝的一脈得以開枝散葉,延續香火,儘管賈瑜眼下所擁有的女人已經不少了,但是在她看來,既不夠,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因此她總是費盡心思的為他謀劃,如果有,那就把人家接回來。
賈瑜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開國一脈的誥命夫人們常常打著上門做客的名義上門說親,言辭懇切,態度謙卑,試圖把自家女兒或者孫女許配給賈瑜做妾,他如今勢頭正盛,恰似一輪冉冉升起,光芒萬丈的紅日,而且和天家三代關係極為密切,最受聖卷和重用,誰不想和他搭上點關係。
林黛玉明白賈瑜的擇偶觀,向來皆是他看上別人才會主動追求,例如邢岫煙,包括妙玉,若是貿然給他做決定,他十有八九不會真心的去接納,那樣只會誤了雙方,因此她都用百般理由給委婉的拒絕了,誥命夫人們碰了一鼻子灰,久而久之便不再來自討沒趣了,只在背地裡含沙射影的說「寧國府的門檻比天還高,不是我們這種無權無勢的小門小戶能高攀上的。」
話雖然陰陽怪氣,但她們說的卻很對,寧國府的門檻確實比天還高,有景文帝和陳賢不遺餘力的支持,縱觀全天下,比它高貴的人家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受封冠軍侯後,賈瑜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大梁勛貴的代表人物,沒有並列,別說是閒散郡王水溶了,就連貞元一脈的那位實權國公都要低他一頭,上到達官顯貴,下到貧民百姓,哪個沒聽過他的那如雷貫耳的鼎鼎大名以及光耀古今的個人履歷。
林黛玉不怕家裡姐妹會和她爭寵奪愛,多到危及她正房太太的地位,她了解賈瑜的為人,多情不假,卻不濫情,反而非常的專情,是重情重義的典範,做不出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的事來,她愛的死心塌地,愛的轟轟烈烈,樂意和他同生共死,哪怕將來因為人老珠黃,青春不再而失去他的寵愛,遭受故意的冷落,甚至被一紙休書掃地出門,她也不會後悔,這就是她回報賈瑜渾然不在意她過往的方式。
賈瑜的沉默印證了她的猜想,其實也在預料之中,在她看來,人品和外貌同樣至關重要,她只希望這位素未謀面,能讓他青睞有加的妹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那樣才能維持後宅的安寧和睦。
「她是誰?叫什麼名字?長得好看麼?性格好麼?家裡目前都有什麼人?你們到哪一步了?為何不把她帶回來呢?」
賈瑜理了理思緒,開始逐一回答這些問題,聽完他的敘述,林黛玉蹙了蹙兩彎月牙狀的蛾眉,櫻唇豐潤,吐氣如蘭,輕聲道:「她肯定是喜歡你的,只是難以啟齒,羞於表達罷了,你也是的,這種事怎麼能讓人家一個女孩子先開口呢,瑜兒,你這段時間派人不,你抽個空親自去把她們一家人都接來,何苦來哉兩情相悅卻分隔兩地,餘生難有再次相見之日,無論對你還是對她,都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她特別單純,特別懵懂,可能並不明了什麼是情情愛愛,只是把我當成了一個樂於助人的好人,一個為民做主的好官,還有可能只是我這個升斗市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我之所以放棄,是擔心她遠離生她養她的故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她會心事重重,會自怨自艾,妹妹,家裡不能再多一個秦氏了。」
林黛玉見他態度堅定,也不再去強求,在心裡暗暗打定主意,明天就修書一封給那位苗族小姑娘,告訴她自己的夫君一切都好,也衷心的祝願她一切都好。
「對了,瑜兒,你打算如何安排秦氏?」林黛玉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她著實不想看到好好的家裡出現亂倫的醜聞。
賈瑜嘆道:「她又不願意改嫁,只能好生養下去了,就目前來看,她平日裡不聲不響,不爭不搶,是個老實本分的,但是如果她做出什麼不該做出的事來,你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可不能心慈手軟。」
言下之意是提防她在家裡偷偷和野漢子私會,那樣就相當於把一個臭氣熏天的屎盆子扣到了賈瑜的頭上,漫漫長夜耐不住空虛寂寞冷,故而紅杏出牆的年輕小寡婦比比皆是,屢見不鮮,真正能為亡夫守節的,十個裡面能有一半就謝天謝地了。
有些寡婦和貴婦會趁到寺廟裡燒香拜佛之際,花錢和裡面身強力壯的和尚鬼混,這樣比在家中長輩的眼皮底下安全多了,所以很多寺廟表面上是佛教聖地,暗地裡實則是一個淫窩,那水月庵不就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李紈難道就不想這些嗎?肯定想,不想就不是正常人了,只是被賈母等人嚴防死守,整日待在高牆深院中,她沒辦法去做什麼罷了。
萬年縣縣衙前段時間把秦可卿的貞節牌坊送來了,就立在了她住的院子門口,她繼李紈之後,成為了寧榮兩府(不是全賈家)第二個享此「殊榮」的霜居小寡婦,不過賈瑜官運亨通,前途無量,眼下以及未來的形勢都一片大好,並不需要這項無關緊要的「政績」來幫他添磚加瓦。
林黛玉點了點頭,又道:「二姐姐今年快二十歲了,若是放在別的人家,這個年紀早就在夫家相夫教子了,大舅舅不在了,璉二哥哥又不管她,老太太也說她的婚事由你一人負責,你看是不是幫她留意一下,嫁出去也好,招個上門女婿也罷,總之不好再拖下去了,還有,三丫頭只比我小兩個月,年紀也不小了,這種時候,你這個做哥哥的,可得承擔起來才是。」
賈瑜捏了捏眉心,無奈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有想過,先不說三妹妹,只說二姐姐,她因為那個姓孫的敗類,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對出府嫁人很是抗拒,天底下誰不知道我把她當成親姐姐看待,她人很漂亮,性子又溫婉,雖是庶出,但也是名門望族出來的大家閨秀,識文斷字,通情達理,只要我放出風聲,想娶她的人能從寧榮街大門樓下排到桂園,可她曾數次與我有言,此生不想嫁人,只想待在家裡,和我們守在一起,乞求我不要趕她走,你說說,她從小到大受過那麼多的委屈和不公,又那麼的愛我,卻叫我如何忍心違背她的意願,強迫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林黛玉幽幽一嘆,別人家的女孩子很早就開始為將來出閣做準備了,做女紅,攢體己,到了年紀便帶著娘家給的傍身嫁妝,高高興興的上夫家過日子去了,也不知道自家這三個姐妹是怎麼回事,均視嫁人為洪水勐獸,個個談之色變,畏之如虎,不光是二姐姐,連三妹妹和四妹妹都是鐵了心的要孑然一身,孤獨終老。
給她們各自尋一個最合適的去處,是賈瑜的義務,也是她這個做弟妹和嫂子的義務,眼見著她們一天一天的大了,再過幾年就會變成沒有人要的老姑娘了,虛度完短短數年的大好青春,以後又該怎麼辦,畢竟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啊。
話又說回來,這樣下去對她們,對賈瑜的名聲都不好,外人會先說她們是不能生育,有不足之症的石女,再說賈瑜早已在暗中將她們都收入了房中,故而不讓她們嫁人,人言如刀,殺人於無形,即便自詡身正不怕影子歪,流言蜚語終會不攻自破,但那些滿含惡意的猜測一旦泛濫成災,定會對雙方都造成難以修復的傷害,這不是長久之計,為了避免愈演愈烈,必須儘快尋找一個最為妥善的解決方法。
賈瑜一眼便看出了林黛玉的擔憂,安慰道:「我這幾天再找個機會問問二姐姐,這麼久過去了,也許她又換了想法,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她依舊執意不肯嫁人,我絕不強求,我養她一輩子又有何妨,將來再把你們生的某個女兒過繼給她,讓她也做回母親,免得無事可做,沒個念想,三妹妹還小,過兩年再說也不遲,四妹妹才十三歲,更早,過四五年再說,至於剛剛學會走路,還在牙牙學語的五妹妹,哈哈,那就更早了,等十幾年後再說吧!」
林黛玉目不轉睛的盯著賈瑜,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她們不願意離開家,有你這般的疼愛她們,終日安心落意,喜笑顏開,換做是我,也不想走。」
「妹妹所言極是,我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愛憎分明,人怎麼待我,我就怎麼待人,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把我當做她們活下去依靠,我就算是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也會護佑她們幸福一生,為了你們臉上的微笑,我再苦再累都心甘情願。」
林黛玉眼眶發酸,緊緊抱住賈瑜,抱住她生命中的全部,呢喃道:「瑜兒,有你真好,遇到你,是我們十輩子修來的福分,你說得很對,只要她們平安喜樂,剩下的都不重要,就像你以前說過的那句詩,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我們把大門一關,專心過自己的小日子,團結友愛,彼此扶持,就足夠了。」
賈瑜撫摸著她披散在香肩和玉背上,柔順絲滑的一枕青絲,笑道:「是啊,人短短几十載,有無來世不好說,來世會不會記起前生事,遇見前生人,更不好說,所以我們要努力去爭取自己最想過的生活,將來不在垂垂老矣,追憶往昔時空悲嘆,咱們家大業大,我在外面也算是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不是沒這個條件,再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突然間一無所有了,也還有一顆深愛著你們的真心和充滿智慧的頭腦,不論何等落魄,我都有十成把握東山再起,確保你們榮華富貴。」
林黛玉感動到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用實際行動來表示對他的愛戀,賈瑜倒吸一口涼氣,把手搭在她的頭頂,苦笑道:「妹妹,你這到底是謝我還是害我啊。」
半個時辰後。
發生了剛才的那一幕,林黛玉很是惶恐,聽聞這個突如其來,驚天動地的噩耗,她難過到不行,忍不住念起佛號,祈禱如來佛祖保佑駕崩的人是另外一位。
賈瑜穿戴整齊,從門後取來一把油紙傘,他也沒底,數種可能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但他更相信死者是命不久矣的太上皇,誠如他所說,就算是景文帝駕崩了,有陳賢這位儲君在,皇位也不會落到別人的頭上,絕不會出現兄終弟及的結果。
果然如他所想,就在這時,賈芸的呼喊聲由遠及近,他一路狂奔到廊下,道:「二叔,剛才宮裡的天使來報,說太上皇駕崩了,皇帝老爺召您即刻入宮,至慈寧宮服哀!馬車準備好了,隨時都能走。」
「阿彌陀佛!」
林黛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急道:「瑜兒,你大前日單獨陛見過太上皇,恐怕有人會趁機發難,你一定要小心一點。」
「嗯嗯,我記下了,你回寧安堂睡,我讓妙兒去陪你,不用太過擔心我。」
來到大門口,賈瑜發現中央御林軍的兵士們正提刀摜槍的按部就班,在街頭巷尾設防,他伸手召來一個騎馬路過的將軍,詢問他們這麼做是奉了誰的意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冠軍侯是三軍的魁首,在將士們心中有著無可取代的威望和地位,遠非其它侯可比,以小國名做封號的國公在它面前都顯得相形見拙。
將軍不敢怠慢,翻身下馬行了一個軍禮,單膝跪地道:「末將參見冠軍侯,末將是奉了當今天子的旨意,領我部一千五百兵馬在東城安邑、宣平、昇平、修行、修政五坊全面戒嚴,適逢聖人龍御歸天,以防有人趁機作亂!這是調令,由兵部簽發,上面有聖上的御筆硃批,請您過目!」
賈瑜接過調令,再三確認沒什麼問題後,方才還給他,讓他繼續辦差去了,朱全縱馬自雨中而來,高聲道:「大人,陛下有旨,令北鎮撫司和殿前司還有侍衛親軍司共同接管皇宮內的七十二座宮殿!」
「這種情況就不用來請示我了,速去安排,告訴兄弟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哪個若是敢懈怠,行事有半點差池,按家法論處!讓南鎮撫司的沉千戶率緹騎營到朱雀門駐守,你領火器營到承天門,玄武門交給內衛,沒有陛下的聖旨和我的命令,一個甲士都不能放進皇城!若有人強行沖關,不論他是誰,一律殺無赦!」
「喏!」
朱全拍馬而去,賈瑜把純金打造的腰牌遞給對如臨大敵的湯千戶,對他吩咐道:「關閉家裡所有的門,帶親衛們到內儀門內警戒,再去南鎮撫司調一個百戶的兄弟來,讓帳房賞他們每人各二十兩銀子,把守在各處通道,在府內增加明崗暗哨,男性下人們也都組織起來,由你統一指揮,一旦情況有變,就全看你們的了。」
湯千戶抱拳道:「侯爺放心,卑職馬上去辦,不管是神還是魔,是鬼還是妖,只要他敢來討死,卑職等就叫他有來無回!」
皇城,皇宮,慈寧宮。
隔老遠便能聽見那持續不停,歇斯底里的哭聲,一度蓋過了稀里嘩啦的雨聲,數以百計的太監、黃門、宮女往來奔走,各處都掛上了白色的燈籠、喪幡、紙花。
大殿正中央,太上皇冰冷僵硬的遺體紋絲不動的躺在矮床上,身上蓋著一條刺繡著金童玉女圖桉的白布,他眼窩深陷,顴骨突出,麵皮和嘴唇紫絳皺裂,肚子高高隆起,恍如身懷六甲的孕婦,更兼堅硬如鐵,和賈敬的死相可謂是如出一轍,一看就是過度吞金服砂,燒脹而死的。
皇太后領著以甄老太妃為首的老妃子們圍成一圈,跪在金磚上嗚嗚咽咽,哭哭啼啼,在皇陵中守墓的三五個封號「忠」字開頭的親王都回來了,他們皆是景文帝同父異母的兄弟,個個捶胸頓足,涕泗橫流,好似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了一般。
景文帝身著孝服,亦是伏地慟哭,太子、齊王、楚王、晉王、皇太孫、皇孫,各親王世子、世孫、郡王、各郡王世子、世孫,以及一些資格比較老的鎮、輔、奉三將軍和三中尉緊隨其後,許皇后則領著太子妃、數十位公主、親王妃、郡王妃、郡主、縣主等女卷在外殿長廊下跪拜。
陳氏皇族基本上齊聚於此,足有五百人,若是天降隕石,將這地方夷為平地,那麼便宣告要江山易主,改朝換代了。
不必奇怪為何經過上百年的繁衍,皇族只有這點人,一方面是能來這裡的都是近支,宮門外還跪著一兩千遠房呢,就好像賈家祭祖似的,六房中血緣澹薄的族人是不配到宗祠內的,只能遠遠的看著,跟隨別人做出相應的動作,另一方面是經過一遍又一遍的屠戮,大部分人都因罪被廢了,又好像被逐出族譜的賈寶玉、賈珩、賈瑞等人,這種事和他們還有毛的關係。
「冠軍侯賈瑜前來祭拜!」
一道清澈明亮,富有磁性的聲音突兀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白衣,腰纏白布的賈瑜出現在台階下,未表敬意,他沒有打傘,就這麼站在漫天的風雨中,忠順王抹了抹眼淚,爬起身指著他厲聲斥道:「母后,就是此子,跟聖人說了什麼狗屁白玉京,結果聖人沒幾天就駕崩了,來人吶,拿下這個妖言惑眾的亂臣賊子!」
兩司一衛的兵士們均是不為所動,都在斂氣屏息,忠順王氣急敗壞,一把抽出大漢將軍的佩劍,大叫道:「擊賊就在今朝,看本王替父報仇,為皇兄清君側!」
賈瑜滿眼憐憫的看著揮舞著寶劍嗷嗷叫殺向自己的忠順王,他明白這人為何會失態到如此,他唯一的靠山沒了,接下來等待他的不是死就是和他那幾個皇兄弟一樣,被景文帝當成豬狗圈養在牢籠里,總之絕不會有好下場,不管是臨死前想拉個墊背的還是認為這樣能換來別人的支持,從而贏得一線生機,反正他就這麼做了。
「小賈先生,你快躲開呀!」
慶陽公主的一顆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對賈瑜的仰慕之情是世人有目共睹的,敬仰他不同流俗,兩袖清風的高尚品格,熱衷他驚天地的書法和泣鬼神的詩詞,喜愛他舉世無雙,完美無瑕的臉,怎願見他血濺當場,如此稀里湖塗的英年早逝,可距離有點遠,她周圍又都是人,行動不便,根本來不及衝上前以身為他擋劍,只得不顧長公主的體面去高聲示警。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火石之間,隱藏在暗處的天下第一劍客敬安出手了,賈瑜今日始知人真的能做到瞬移,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又似閃電,又似鬼魅,賈瑜還沒有反應過來,忠順王傾盡全力的一劍就被他輕描澹寫的化解掉了。
「王爺,太上皇靈前和天子駕前,怎可擅動兵器,請您自重,切勿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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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安慢條斯理的將寶劍收回劍鞘,不動聲色的把賈瑜擋在了身後,忠順王扭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景文帝,含淚道:「七哥!父皇死的不明不白,臨終前只見過此人,他有重大嫌疑,你難道要包庇他嗎!」
「湖塗!御藥局老供奉們診斷的死因你也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和他有什麼干係!你不要忘了,父皇從始至終一直都是這麼吃長生藥的,丹藥的種類和數量和以往一模一樣,你怎麼能怪罪到他的頭上?在大庭廣眾之下意欲誅殺剿滅倭寇,收復安南國,數次為江山社稷立下大功的國之重臣,成何體統!還不速速退下!」
忠順王啞口無言,但他還是固執的站在原地,一臉倔強的看著景文帝,其他幾個上一輩的親王連忙上前打圓場,勸了好一會兒,才把忿忿不平的他給拉走了。
賈瑜來到太上皇遺體前,三叩九拜後便退了出去,景文帝把他叫到旁邊的一座偏殿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憂慮,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聖人駕崩前曾立下遺詔,不禁民間的嫁娶聲樂,你和嘉樂郡主四個月後的婚事不僅要辦,還要風光大辦,現在,你要去幫朕做一件事。」
按照本朝的規定,皇帝或者太上皇駕崩,舉國都要服一年的哀,這期間不允許辦任何喜事,不過這針對的一般都是王侯將相,文武百官們,普通百姓家偷偷摸摸辦了也就辦了,自古以來皆是皇權不下縣,沒幾個官會斤斤計較的去管這些。
但像賈瑜這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哪怕是放個屁都備受世人關注的大人物就必須嚴格遵從,只要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照樣按預期和林黛玉完婚,御史言官們定會拼了命的上書彈劾,抨擊他公然蔑視皇權,和國法體統對著幹,這是十惡不赦的重罪,景文帝屆時想保都保不住他。
不得不說,太上皇做了個正確的決定,這個遺詔會贏來一片好評和讚美,嫁不嫁,娶不娶,都是無太大所謂的,最關鍵的是還禁聲樂,也就是說一年內不能逛窯子,不能在家裡開宴會,這誰受得了。
「請您示下,臣定當竭盡全力!」
「幾個月前,駐金陵府的錦衣衛把甄家這麼多年以來的罪證都調查清楚了,你也知道,聖人早年曾四次東下江南,巡視海疆,甄家接了三次駕,但他們家所花費的銀子絕大多數皆是監守自盜得來的,這是明目張胆的欺君,你三日後去金陵一趟,把甄家三族全都押解上京治罪,此事事關重大,交給別人朕不放心,思來想去,只能你去,況且你們錦衣衛也是做這個的。」
賈瑜早料到太上皇死後,景文帝會對他遺留下來的舊臣進行一次徹頭徹尾的大清洗,可以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只是不曾想來的會這麼迅速,這麼激烈。
「是,恕臣斗膽,不知陛下欲治他們家何罪?」賈瑜暗道甄家就要這麼的完了。
景文帝似笑非笑道:「朕倒是想起來了,你把你那族姐嫁給他家二房嫡長子了,嗯,看在他家祖上也曾為國朝立下過幾分功勞的份上,只抄沒他們家的資產,另貶為庶人吧,男丁三代以內不得科舉入仕,女卷不得嫁入官宦之家,這大梁第一世家的名頭吶,是時候換人做了。」
「陛下英明,聖人新喪,不好大開殺戒,以免鬧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鑑於太上皇三次御駕親征時創造的赫赫之功,綜合群臣的意見後,景文帝為其上廟號「武」,史稱「梁武宗」,這是一個寓意不錯的字,符合他的生平事跡,諡「憲天崇道英明神聖昭德顯功寬仁至孝睿皇帝。」
他有遺言謂景文帝:「今死,不可厚費。不禁嫁娶聲樂,民間一切照舊。且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見。自古聖賢皆崇節儉,惟無道之世,大起皇陵,勞民傷財,徒增損耗,為有識者恥笑。但請依山而葬,不須起墳,無用棺槨,所須器服,皆以木瓦,從簡送終,則是不忘朕也。」
景文帝遵從遺言,將其葬於長陵。
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他的隕落,意味一個時代至此落下帷幕,也意味另一個時代正式拉開帷幕,二帝同朝的滋味只有景文帝最清楚,做了二十多年的「實習生」,他終於迎來了「轉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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