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佑年方不過十五歲,做為景文帝和許皇后所生的嫡子,加上是現存四位皇子中年齡最小的,因此備受寵愛,從小疏於管教,無人引導,故而養成了憊懶性子,比較明顯的特徵便是口無遮攔,說話從來都不顧及後果,前兩天在上林苑,他當眾說忠順王喜好男色,家中豢養著蔣玉涵等十幾個孌童,還說水溶也好這口,眼下又要和他老子平起平坐,稱兄道弟。【,無錯章節閱讀】
舉國皆知他是一個荒唐親王,但他心性善良,待人真誠,沒有做過任何天怒人怨的惡事和道德淪喪的醜聞,另外他極其好色,晉王府中姬妾無數,番邦、友鄰和附屬國們但凡來朝,皆會單獨送美人給他,其中有高麗的、倭國的、安南的、吐蕃的和西域諸國的,他上次要送給賈瑜的那兩個異域風情金毛女便是來自龜茲國。
東城,保齡侯府,大門口。
一語點醒洋洋得意的夢中人,陳佑大驚失色,左顧右盼一番,作揖道:「失言失言,多謝提醒,我欠你個人情,不過我不喜歡欠人情,一般當場就報了,從來都不留到第二天,我家裡還有兩個十三歲的高麗女婢,生的那叫一個漂亮,特別會伺候人,什麼姿勢都會,我還沒有吃,二哥幾次找我要,我都沒給,這樣吧,我晚上讓人把她們送到你家,你留著玩,不夠再找我要,我別的不多,就是女人多,改天你到我家裡來,除了梁氏,你看上哪個就哪個帶走,那兩個側妃和四個庶妃也行。」
賈瑜一陣頭大,無奈道:「殿下,你報答別人恩情的方式除了送女人還有別的嗎,我要是真把你的側妃和庶妃帶走,第二天說不定就要腦袋搬家,我還是那句話,無福消受,你自己留著享用吧。」
親王的側妃和庶妃都是要記入天家玉牒的,他要是敢在這方面亂來,絕對落不到什麼好,由此可見,這小胖子說話是真不顧及後果,他也許是真心實意的,但這種報恩方式著實讓賈瑜招架不住。
他不缺女人,賈瑜同樣不缺女人,現在屬於他的女人已經達到恐怖的三十四位,如果這還不能滿足他,家裡那三十個漂亮的二等丫鬟都可以充入後宮,榮國府還有幾十個二等丫鬟,再不濟,他振臂一呼,對他垂涎三尺,望眼欲穿的紅塵女子們肯定會積極響應,登門獻身,用不了一天就能把諾大的寧國府塞得滿滿當當。
陳佑附耳說起高麗婢的好處來,一邊說一邊吸口水,表示現在就可以帶他去體驗一下,賈瑜對此興趣不是很大,打斷道:「我聽說你家裡有位畫師,技藝絕倫,最擅繪人,可謂當世畫聖,能否借來一用?就當是報了剛才的恩情了。」
「不要算了,以後別後悔,明天早上我就讓他去你家,你這是要去哪裡?」
「閒來無事,去桂園感受一下浩蕩的皇恩,聖上是不是讓你來召我進宮?」
陳佑勾著賈瑜的脖子嘆道:「我問父皇討要這園子好幾次了,他老人家都不願意給我,還說給我純粹是暴殄天物,沒想到又落到你頭上了,你把這件事跟我說清楚,我回宮稟報,你就不用去了,帶著你的嬌妻美妾和艷婢出去頑吧。」
聽完前因後果後,陳佑看著史鼐,笑呵呵道:「虧你還是武勛,是個七尺男兒,心竟然這麼軟,這可不是好事,如果有人敢如此侮辱母后,老子殺光他十族。」
賈瑜笑了笑,陳佑繼續說道:「有道是家有賢妻,夫無橫禍,這種愚蠢賤婦還留著做甚?留著遺患無窮麼,晉王妃要是這樣做,我早就把她給塞井裡去了。」
史鼐滿臉堆笑,點頭哈腰,不停擦著冷汗,連聲道:「殿下說的是。」
陳佑翻身上了棗紅馬,高聲道:「賈瑜,下次如果再有人對你父母出言不遜,做為兒子,不管這人是誰,你都應該把她給一刀殺了,不然就是對不起他們的生育之恩,你老子是榮祿大夫,你生母是一品夫人,何其尊貴,焉能被賤婦輕辱?你不要怕,無論出了什麼事,父皇都會給你做主,哪個若是敢找你麻煩,我和大哥保證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一群上不了台面的無能鼠輩,也配非議為國盡忠,為民解難的一等武伯和太子少保?何其可恨!」
說完後,他直接打馬而去,賈瑜滿心感嘆,對著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隨即帶著林黛玉和史湘雲她們離開。
賈瑜騎著千里嘶風馬,身穿月白色坐蟒袍,頭戴蓮花狀白玉冠,玉帶上掛著金燦燦的御劍,被一眾披甲持槍的雄壯親衛簇擁著,昂首挺胸,招搖過市,林黛玉和史湘雲同乘一輛馬車,十一位貼身丫鬟則擠在另外三輛馬車裡,其實也不算是擠,寧國府里有六輛馬車,它們都很寬敞,由兩匹駿馬拉著,容下五六個人不在話下,裡面有一張小床,長途旅行時可以歇息。
皇城司的兵士們早已把大街清理乾淨,不明所以的百姓們匯聚在道路兩邊圍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子出巡了,看到賈瑜出現在視野里,花魁、歌姬和清倌人們瞬間便瘋狂了,儘管她們知道不會得到垂青,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吶喊,以此抒發對國朝第一美男兼才子的仰慕之情。
她們在憑欄處尖叫著揮舞絲巾和手帕,說著讓人面紅耳赤的淫詞浪語,膽子大的直接開始扔繡球,更有甚者把肚兜都丟下來了,其景象之熱烈,一如賈瑜當時高中探花,被恩賜跨馬遊街時一般。
一塊水綠色繡鴛鴦肚兜正巧落到位懷清的頭上,他取下來看了一眼,忍不住聞了聞,然後隨手扔掉,艷羨道:「公子好福氣,好名聲,懷清深羨之,下輩子也要考個探花,再生一張和您一樣俊俏的臉。」
賈瑜撇了他一眼,沒有回話,打馬先一步離開,林黛玉撩開帘子偷偷往外看了一眼,紅著臉啐道:「我懷疑你哥哥就是故意的,他特別喜歡別人誇他生的好,我們平時對此閉口不談,他就想出這一招,通過這種方式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我呸!等會到了地方我非要和他算帳不可。」
「那我以後得天天誇他好看才行,不然他要是把這些不害臊的狐狸精帶回家就不好了,她們一個兩個最會勾引教壞爺們,要是讓她們進家門,還不把哥哥迷的神魂顛倒,他說不定就不疼我們了。」
林黛玉自信道:「放心,他不會在這方面亂來的,你哥哥優點雖然不多,但潔身自好算一個,他從來都沒有去過風月場所,更沒有和那些紅塵女子來往過。」
史湘雲不贊同她這個觀點,掰著手指頭算道:「林姐姐,哥哥身上優點太多了,論功名,他是古往今來最年輕的解元、會元和探花,論爵位,他是一等伯,論官銜,他是正二品太子少保,論詩詞」
林黛玉出言打斷,輕輕捏著她白淨的圓臉,好笑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給你灌了迷魂湯,你這樣說他的好話。」
她忽然紅了臉,小聲道:「是灌了,不過不好吃,我當時差點吐了,他非讓我咽下去,還騙我說吃了能變得更漂亮。」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史湘雲連忙道:「沒什麼沒什麼,林姐姐,你能不能抱著我睡一會啊,我昨天晚上沒睡好,早上醒的早,現在有點困。」
林黛玉把她抱在懷裡,她閉上眼睛蹭了蹭,自言自語道:「自打從寧安堂搬出去後,我就一直都沒睡好過,還是哥哥的大床舒服,林姐姐,你說我今天晚上偷偷跑去找他行不行啊,明天一大早再偷偷回去,不讓別人發現,我好想好想讓他抱著我睡一晚上,哪怕是一晚上」
話大概還沒有說完,史湘雲便睡著了,林黛玉抱著她,輕嘆道:「我又何曾不想呢,在揚州的那天晚上,是我到現在為止睡的最安穩的一次,做了一整夜的美夢,醒來後看見的便是那張最溫柔、最親切、最熟悉、也是最喜歡的臉。」
榮國府,賈寶玉院。
襲人神情恍忽,魂不守舍,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她目光渙散,盯著桌子上的一隻花瓶發呆。
眼見就要到中午了,想像中的事情還沒有發生,她不禁放下心來,看來那人還是有些容人之量的,沒有因為自己說了兩句實話就喊打喊殺,再者,自己竭盡心力,含辛茹苦伺候寶二爺這麼多年,不僅有天高的苦勞,還有很大的功勞,他哪次被老爺打不是自己去和太太通風報信的?若是因為這點小事就把自己趕出去,那也太冷血無情了,這要是傳了出去,他們賈家還有臉嗎?名聲非得臭了大街不可。
襲人鬆了口氣,走進臥房看了看兀自昏睡的賈寶玉,替他蓋好錦被,坐到床邊,正待拿起笸籮里縫了一大半的肚兜,一個小丫鬟突然跑了進來,嘴裡嚷嚷著:「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這個小丫鬟是榮禧堂門口的兩位捲簾大將之一,剛才聽到賈母要把襲人趕出去許給老鰥夫的消息,想起她往日也曾給過自己幾次銅錢,便跑過來報信。
襲人心頭勐地一跳,看清來人後,連忙問道:「小蟬兒,出了什麼事?」
小蟬兒叫道:「襲人姐姐,老太太讓璉二奶奶把你趕出去,還說要把你許給老鰥夫呢,你趕快跑吧!」
話音剛落,只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譁,隱隱有人說「她就在裡面」,然後就是一陣抑制不住的笑聲,襲人差點暈了過去,丟掉針線和肚兜,撲到賈寶玉身上,大哭道:「寶二爺,救命啊!」
她再次壓到了傷口,賈寶玉哀嚎一聲,睜開眼,回頭一看,見又是襲人,怒斥道:「你是不是想要壓死我!」
「寶二爺,老太太現在要把我趕出去,您快去求求她,饒過我一次吧!」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一大群人紛至沓來,王熙鳳看著襲人,嘆道:「你辱罵瑜大老爺,本來應該是直接打死的,老太太念在你這麼多年照顧寶玉的份上,饒你一命,要把你許給老鰥夫,但我心裡不落忍,私自做次主,你現在就回家去吧。」
平兒走上前,把手裡的死契遞給她,見其不接,便放在她面前的地板上,跟進來看熱鬧的下人們見沒有杖斃她,也沒有像上次金釧兒那樣,叫老鰥夫上門來把她給帶走,不禁大為失望,頓時散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茜雪、秋紋、碧痕、可人四個大丫鬟以及一眾嬤嬤、婆子和小丫鬟。
這些人面色各異,除了少部分唉聲嘆氣,大部分皆是幸災樂禍,畢竟襲人以前在抬升自己的時候,卻把她們大部分人都踩的夠嗆,吃了不少苦頭,用茜雪的話來說,她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惡有惡報。
金釧兒之前被攆,她高興的差點蹦起來,麝月為她分辨是非,被賈母下令拖出去杖斃的時候,她屁都沒放一個,總而言之,這是一個自私自利,心術不正的虛偽小人,用一流的心機、二流的容貌、三流的人品來形容她最合適不過。
襲人顫聲道:「二奶奶,求求您,替婢子求求情,婢子一時湖塗說錯了話,以後再也不敢了,婢子現在就去給瑜大老爺磕頭,磕到他原諒為止,行不行?」
「沒有把你直接打死,已經是網開一面了,你還是快收拾收拾自個兒的東西,回去後找個好人家嫁了,何必在這裡硬撐著,給自己留點臉吧,非要被打出去嗎?」
襲人慘笑道:「我的身子早就給了寶二爺,現在已經是不乾淨的人了,還嫁什麼好人家,哪個還願意要我,我哥哥死了,娘也重病在床,我什麼都沒有了,出去後只能等死,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他就要逼我去死,一個大男人,真是」
眼見她又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一個嬤嬤快步走上前重重的給了她一巴掌,把她扇翻在地,王熙鳳指著她啐罵道:「你再說一個髒字,立馬打死,給臉不要臉的下流東西,來人,把她給我丟出府去!」
一絲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襲人搶過紅剪刀,抵在脖子上,尖叫道:「我今天就算是死在這裡,也不出去!」
賈寶玉連忙道:「好嫂嫂,先不要趕她走,她跟了我這麼多年,我離不開她啊,不就是說賈瑜幾句,至於逼人去死嗎?他人呢,來人,去把他給我叫過來,我讓襲人給他道個惱,此事就算揭過去了。」
王熙鳳勸道:「寶玉,這全是她的錯,你若是還護著她,老爺知道了肯定要打你,先把她送回家去,等過個一年半載,大家都忘了這件事,你再偷偷把她接回來,到時候再和老祖宗撒個嬌,她老人家那麼疼你,肯定會同意的,你說是不是?」
賈寶玉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看向襲人,說道:「好姐姐,就按照鳳嫂子的這個法子來吧,你先回去住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去了,老祖宗氣消了,我再接你回來。」
襲人放下剪刀,說了一句「二爺,我在家裡等著您來接我」,然後麻利的收拾好兩個大包裹,背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可惜她再也沒有等到被接回榮國府的那一天,當她再見到賈寶玉時,已經是數年之後了,兩人在一座破敗的寺廟裡相逢,一個一身布衣,一個一身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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