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一臉怕怕,被逼到欄杆邊,眼見退無可退,她突然撲了過來,抱住賈瑜的腰,仰著小臉喊了一聲「哥哥。【,無錯章節閱讀】」
這個稱呼並不符合當下的禮數以及規定,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兩者存在的意義與律法一樣,都是被用來踐踏和僭越的,表面上是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往往大相逕庭,實際上存在大小不一的差異,在不太誇張的範圍內,它們經常會被忽視,甚至是得到默許。
賈瑜也不在意,而是好奇的問道:「你這是跟誰學來的?」
林黛玉她們七個全叫賈瑜「哥哥」,雪雁不會,也不敢和主子們學,不然早就叫了,她大概是聽到同身份人使用這個稱呼,才突然開的這個口。
「玉釧兒啊,她上次跟我說,她偶爾會叫您哥哥,您沒有不讓她叫,我就想試試這是什麼感覺,二爺,您不會怪我吧?我就叫這一聲,以後不叫了。」
她們不光叫自己「哥哥」,還叫「父親」的別稱呢,不過都是在魚水之歡時才用這些稱呼,平常從來都不亂開口。
賈瑜笑道:「不怪,以後我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你可以這麼稱呼我,只是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知道嗎?」
他來到這個世界快三年了,在很多方面已經和原住民無異,但前世的一些觀念始終都沒有被改掉,比如說信奉人人平等,在他看來,也許身份有區別,有的人是主子、有的人是下人、有的人是良籍、有的是賤籍,但拋開這些不談,去追溯事物的本質,她們(他們)都是爹娘生養的,生而為人,有何不同?他實在做不到以出身視人,看人上菜,況且真要論起來,自己也是庶出。
當然,這都是他做為一個後世人,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並不容於當世,他是想過去改變這一切,但他目前沒有能力,而且就算他「他年我若為青帝」,也很難改變幾千年來形成的制度,他能做到的就是不讓靈魂被俗世染髒,在心底里遵守「人人平等」就行。
晴雯她們雖然是下人,但她們如此盡心盡力的伺候自己,把各自清清白白的身子奉給自己,滿足自己一切需求,自己有什麼理由不尊重她們呢?把她們當成畜牲作踐,他大概到死也做不到。
因而,他對這些貼身丫鬟很是縱容,在某些方面已經觸碰了禮法,比如說讓她們和自己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自己親自下廚做東西給她們吃、在她們身子不舒服時忙前忙後的照顧,這些全都不合適,和其他大戶人家顯得格格不入,涇渭分明,在這方面,他就是個直面世俗的異類,但他從來都不在意。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把寧國府三間獸頭大門一關,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不犯十惡不赦的大罪,哪個都管不了他,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好使,他不相信,自己和妻妾以及貼身丫鬟們親熱,會遭到滅頂之災。
何況賈瑜現在手頭上擁有很大的權利,從古到今均是,誰拳頭硬,誰說話就硬氣,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什麼禮數、倫理和律法,都一邊待著去。
況且他現在的行徑比起爬灰的賈珍、亂倫的賈蓉、辱母的賈寶玉(當著王夫人面調戲金釧兒),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他在家玩玩妻妾怎麼了?
雪雁連連點頭,又甜甜的叫了一聲「哥哥」,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種體驗,香菱不甘落後,也叫了幾聲,賈瑜來了個左擁右抱,一個三分憨,一個七分呆,她們呆萌純潔的小模樣讓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馬,蠢蠢欲動,他現在勉強可以說的上是「閱女無數」,但她們倆個對他來說依然有致命的吸引力。
雪雁是明白些男女之事的,見賈瑜滿眼渴望的看著自己,頓時羞到不行,兩隻小手抓著裙擺,扭扭捏捏,聲若蚊蠅道:「二爺,您這是要幹嘛呀。」
香菱在這方面就懵懵懂懂了,她見雪雁小臉通紅,大驚道:「小瑜老爺,姐姐也生病啦,和我昨天一樣,您快給她餵藥呀,不然她就要不行了。」
賈瑜見雪雁有些期待的看著自己,用中指關節在她小腦袋上輕輕磕了磕,好笑道:「想什麼好事呢,來,我手把手教你寫字,要跟你香菱妹妹看齊,人家現在都會背誦小文章了。」
香菱應該是想在雪雁面前顯顯本事,搖頭晃腦的把《聲律啟蒙》背了一遍,這次再沒有一個發音不標準的字。
「嘁,我也行,我只是不想學而已,我又不笨,哥哥,您來教我。」
時間一如城外的渭水河,緩慢流淌。
東城的鐘樓上,兩個報更人敲響那口重達兩三千斤的銅鐘,與此同時,其它四城的銅鐘也被敲響,過了十幾息,每座城中那數座小鐘樓也開始敲鐘。
鐘聲穿過瀟瀟雨幕和亭台樓閣,傳到天上人間時依舊清晰可聞,晴雯自外面走了進來,說道:「爺,申時中刻了,沐浴更衣吧,別耽誤了時辰。」
賈瑜「嗯」了一聲,放下手裡的《孫子兵法》,笑呵呵道:「林老師不在,你這個做學姐的來檢查一下兩個學妹的功課,看她們有沒有寫錯字。」
「您這些稱呼都是從哪裡學來的,聽起來不倫不類的,有點彆扭。」
晴雯誹謗了一句,走到書案邊,接過香菱雙手捧上來的宣紙,看了看,夸道:「真是心靈手巧,這字寫的很好看,嗯,也沒有什麼錯別字,爺,您不知道,她以往跟林老師學的最認真。」
得了讚譽,香菱咧著小嘴巴直笑,雪雁連忙把自己臨摹的奉上,一臉期待的看著晴雯,希望能得到同樣的誇獎。
晴雯微微蹙著柳眉,拿起書案上的戒尺,雪雁大失所望,老老實實的把小手伸出來,被輕輕打了幾下後,得到了「錯字連篇,歪七八鈕」的評價。
整理好書案,主僕四人沿著兩側景致旖旎的畫廊回到了寧安堂,見雪雁賴著不走,趴在拔步床上來回的打滾,晴雯便安排她和香菱伺候賈瑜沐浴。
浴房內,雪雁央求賈瑜,允許她今天晚上過來和香菱一起睡,說她家姑娘有紫鵑姐姐和藥官妹妹伺候足夠了,離開她不會有什麼問題,她就睡一晚。
賈瑜之前允過口,她可以隔三差五的來寧安堂睡一晚,不過今天晚上顯然不合適,他準備深入了解一下香菱,這一天他等很久了,多了她肯定要壞事,便讓她明天晚上再來,做為補償,她可以連睡三天晚上,雪雁這才勉強同意,賣力的給他擦著背,再也沒提不把她要過來的事,其實還是很懂事的。
沐浴後,已是申時末刻,賈瑜在七個貼身丫鬟的伺候下,換上大紅織金蟒服,戴著束髮紫金冠,掛好紋龍白玉帶,因為還在下雨,不能騎馬,他只得坐著旺財拉的馬車去了皇宮。
榮國府,榮禧堂。
不可否認的是,探春是個有理想,有抱負,不甘於平凡的女孩子,她最恨的是自己不是從正房太太肚子裡爬出來的,不然,她也許比口不擇言(省親時當眾說宮裡是見不得人的地方)的元春更適合進宮去做女史,而且以她的性格和能力,很有可能會取得一番成就。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賈家正在極速的衰敗,她也不例外,如果賈瑜沒有出現,面對這個的確是很難得的機會,她可能半推半就便同意了,因為她對自己有十分清晰的認知,自己不過是一個二房庶女,而且自家的名聲已經臭了大街,將來很難找到心儀的人家。
去數千里之外的海外番邦做王妃,確實足夠吸引人,但這是一條不歸路,而且危險重重,能不能平安到達目的地都不好說,加上人生地不熟,語言和習俗都不通,她對自己並沒有那麼大的信心,可以在異族之中站穩腳跟。
賈瑜從天而降,以一己之力改變了賈家持續下滑的頹勢,在他的努力下,賈家開始復甦,首先是隱患和毒瘤都被根除,賈赦、賈珍、賈蓉死了,王夫人被廢了,元春也做不了皇貴妃了,連帶賴家、周瑞家、來旺家等一大批壞事做盡的家奴都被他清理乾淨,其他六房子弟也沒落到什麼好,賈璜、賈珩、賈芹和賈薔之流不是人頭落地就是被革出族譜,上述這些人必須要除掉或者毀掉。
接著,賈瑜整治族學,培養族中子弟,賈璉襲了五等將軍、賈琮授皇城司中司某指揮指揮使,因功被封正七品武散官、賈蘭和賈菌成績都不錯,特別是前者,將來中個二甲進士不難,賈芸身上還掛著一個正六品工部主事的虛銜。
現如今的賈家可以說是去其糟粕,留其精華,雖然還沒有去掉賈寶玉和賈環,前者暫時去不掉,至少在賈母死之前去不掉,後者還能再搶救搶救。
他下一個目標是遠在金陵府的那十二房族人,在京八房和他們沒有分宗,他還是他們的族長,這些鳥人大多都不干人事,以後找個機會好好清理一遍。
賈瑜所有的奮鬥,除了安身立命,就是為了林黛玉她們,幸好上天給足了他這個天選之子的面子,可以說是一路開掛,從宣德四年,到現在也僅僅過了兩年多,他就取得了如此駭人的成就。
因為他,很多人的命運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都在朝更美好的明天前進,探春就是其中之一,她如今在榮國府里大權在握,帳房和人事皆由她負責,有賈瑜給她撐腰,她過得很舒心,而且賈瑜跟她保證過,以後會給她找一個最好的夫君,讓其入贅賈家,不讓她外嫁。
她爭強好勝,內心渴望得到別人的庇護和認同,王夫人以前雖然經常誇她,但還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她,賈母和賈政就更別提了,她以前只是幫忙料理些家務,沒有什麼權利,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而在這個時候,賈瑜出現了,賦予了她足夠的體面、尊嚴和權勢。
如果以後能尋一良配,相夫教子,平安喜樂的過一輩子,哪個願背井離鄉,骨肉分離,遠赴數千里之外,去追尋那不確定且危險重重的未來呢?
她現在過得很快樂,有一個發自肺腑疼愛她的哥哥,有一群親密無間的姐妹,還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以及下人們的敬畏,她和林黛玉她們每天聚在一起讀書寫字,吃喝玩樂,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愁,因為有人替她擺平了一切。
要是去那安南國做王妃,且不提能平安的活多久,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賈政、趙姨娘、賈環、賈瑜和林黛玉她們,探春也不會願意。
畢竟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放棄眼下富貴安穩的生活,踏上一條荊棘叢生,不知道通往何處,生死難卜的路。
看探春的樣子,就知道她不願意,忠順王妃原本布滿笑容的老臉瞬間垮了下來,面無表情,冷聲道:「怎麼,你不願意?」
賈母知道那個小鱉孫肯定不會同意,自己若是答應了,他知道後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他之前說過,三丫頭的終身大事由他負責,拋開別的不談,三丫頭和他的關係那麼親近,這種大事他有權知悉,而且他還是族長。
「王妃息怒,請聽老身一言,東府那哥兒說了,三丫頭以後的婚事由他負責,這件事還是得他拿主意才行,我們現在實在是不好答應您吶。」
忠順王妃表情玩味,淡淡道:「三姑娘的父親和嫡母皆在,她的婚事還輪不到那人做主吧?太夫人,您可要想清楚了,這可是一百年都難以遇到的大喜事,說句不合適的話,三姑娘不是去做王妃的,而是去做皇后娘娘的。」
安南一直都奉中原為上國,以番邦自居,他們沒有皇帝,所以也就沒有皇后娘娘,他們只有國王和王妃,歷來都是由中原王朝冊封,不過近幾年來,他們和大梁的關係已經破裂了。
在這麼一瞬間,「皇后娘娘」這四個字狠狠刺痛了賈母那顆因為這件事而飽受摧殘的心,她多麼希望探春是留在京城做皇后娘娘,雖然不是嫡出,雖然不是寶玉親妹,但她也是榮國府的人。
賈政一聲不吭,眾人皆是默默不語,見賈母猶豫,忠順王妃笑呵呵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們賈家和別的人家不同,我給你們一晚上的考慮時間,過期不候,太夫人,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以勛貴之女和親安南,是聖上的旨意,貴府要是拒絕了,呵呵,而且貴府眼下是什麼情況,你也心知肚明,三姑娘被封為郡主,對貴府可是件大好事,你是明白人,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想好了就派人去我府上說一聲,不過可不要耽誤太久了。」
忠順王知道賈瑜肯定會拒絕,外面哪個不知道他視家中姐妹們如命,絕不可能坐視探春遠嫁海外,如此一來,榮國府就要被扣上「違抗皇權」的帽子。
而且景文帝本來就很厭惡榮國府,要是再因此心生不滿,榮國府就要徹底被架在火上烤,岌岌可危了,榮國府一倒,寧國府也落不到什麼好。
忠順王府和賈家本來就有仇怨,不可調和,忠順王想藉此探一探賈瑜的底,試一試他反彈的力度,因為賈瑜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他的計劃了,必須要想辦法將其剷除掉,否則將會遺禍無窮。
值得說明的是,賈瑜當初那張蜂窩煤的方子就是忠順王讓人買走的。
賈政長嘆一聲,起身出去了,賈母問道:「三丫頭,你怎麼想?」
探春眼含熱淚,滿面哀求,連連搖頭。
「三丫頭,你聽老婆子我說,那安南大小也是個國家,你過去了就做王妃,和皇后娘娘一樣,我們賈家闔族老小都跟著你光榮,你也能實現自己的抱負,而且,我們要是不同意,皇帝老爺說不定會降罪於我們家,畢竟這是在違抗皇權吶,我們家現在是什麼樣子你應該很清楚,可經不起折騰了啊,這沒有什麼委屈的,多少大戶人家的女孩子想要這樣還想不到呢,你想想,這可是郡主,你一個庶你能碰上這種潑天的喜事,是十輩子修來的福氣,你要是嫁過去,對你,對我們家都有大好處。」
她不敢得罪忠順王,更不敢再讓景文帝產生不滿,若是三丫頭被封為郡主,不僅能緩和自家與天家緊張的關係,說不定還能助大姑娘一臂之力。
賈母見探春跪在地上,默默流淚,就是不說一句話,用眼神示意薛姨媽和李嬸娘,希望她們倆能開口勸勸。
薛姨媽餘光察覺到賈母在看自己,她沒有開口,因為這樣只會影響自己女兒在那哥兒心裡的位置,李嬸娘和她想的一樣,對賈母鼓勵的目光視而不見。
李紈稍稍猶豫一下,輕聲道:「老太太,不如去把二叔請來,問問」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賈母給打斷了,她一拍軟榻,氣道:「叫他來說話噎我是吧,不用問,他肯定不會同意,我也不想讓三丫頭去那麼遠的地方受罪,到死了都見不到一面,他們就是來欺負我們家的,可我們要是拒絕,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瑜哥兒就算是再厲害,他也敢違抗皇權?」
李紈一咬牙,豁出去了,跪在探春旁邊,求道:「老太太,您先別急著同意,這件事還沒有確定下來,就有迴旋的餘地,二叔他肯定有辦法,皇帝老爺那麼喜歡他,不會讓他為難的,他正好晚上要去宮裡參加家宴,他在酒桌上一提,這件事估計也就不了了之了。」
探春哭拜道:「老太太,求求您,孫女不想離開您,不想離開這個家。」
賈母在鴛鴦的攙扶著走下了來,一把抱住探春,流淚道:「我這幾個孫女裡面,就數你最懂事,雖然是庶出,但在我眼裡,和嫡出的姐兒沒有什麼區別,好孩子,此事要是不成,咱們就當沒有發生過,如果板上釘釘了,不管委不委屈,你都要去做這個王妃,他們爺們都不中用,到頭來還是得靠我們娘們來撐起這個家,你也姓賈,一落草就在這府里長大,家裡如果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不能像別人(賈瑜)那樣袖手旁觀,必須擔當起來,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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