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智聖東方朔
在西漢時期，有一位奇才叫東方朔。
一方面，他以博學多識和能言善辯聞名於世。
另一方面，他又以怪誕誇張的行為方式為後人留下了不少傳奇故事。
當然，這些都不是完整的東方朔。
真實的東方朔，其實是一個披著喜劇的外衣，卻只想做正劇的有志青年。
可惜，他的保護色太過醒目，反而掩蓋了他的真性情。
東方朔在民間被稱為智聖，因為東方朔，民間有了大隱隱於朝的說法。
「漢武帝即位第一年，廣徵天下人才，根據才能以破格授予他們職位。」
「於是各地的士人，紛紛上書談論國家政治的得失，炫耀賣弄自己才能的人數以千計。」
「其中大多數不值得錄用的，朝廷就通知他們說上書已經看過了，可以回家去了，競爭是十分激烈的。」
「想在眾多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寫文章這個事兒，很多人可以妙筆生花，和真正去做事，完全不是一回事。」
「東方朔聽說漢武帝廣納人才，便來到了京城。」
「在給漢武帝的上書里，他極力的推薦自己。」
「我東方朔從小就失去父母，是由哥哥嫂嫂撫養長大的。」
「十三歲時就開始讀書識字，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就掌握了各種字體的寫法。」
「十五歲的時候，學習擊劍，沒有幾個人是我的對手。」
「到了十六歲時，開始學習《詩經》、《尚書》，背誦了二十二萬字。」
「到了十九歲，學習《孫吳兵法》中關於戰陣的布置、作戰時隊伍進退的內容，也背誦了二十二萬字。」
「我一共已經習誦了有四十四萬字的書，還牢記了孔子的一些格言。」
「我今年二十二歲了，身高有九尺三寸。」
「眼睛像掛起來的珍珠一樣明亮，牙齒像編織起來的貝殼一樣整齊潔白，世間就沒有幾個比我英俊的人。」
「像我這麼出色的人，應該可以做陛下的大臣了。」
「東方朔毫不客氣，刻意讚揚抬高自己，初審的人認為東方朔太輕狂。」
「而漢武帝卻認為東方朔奇偉，讓他在公車署里等待進一步的詔令。」
「但是俸祿微薄，沒有得到漢武帝的察納召見。」
「如果得不到漢武帝的察納召見，就意味著沒有機會，東方朔沒有放棄。」
「不久後，就想到了一個讓自己脫穎而出的好辦法。」
「於是他找到了宮中為皇帝養馬的侏儒，騙他們說皇帝嫌你們沒用，準備殺掉你們。」
「侏儒們嚇得大哭，趕緊在漢武帝要經過的路上磕頭求情。」
「漢武帝聽了，怒氣沖沖地召來東方朔進行責問，卻被他三言兩語巧妙化解。」
「就這樣，東方朔開始得到漢武帝的賞識，待詔金馬門。」
張仲景：東方朔說話風趣幽默，所以每次勸漢武帝，漢武帝也能聽得進去。
漢武帝廣徵天下人才，東方朔憑藉誇張的自我表揚引起了漢武帝的興趣，讓他邁出了實現理想的第一步。
自從東方朔被召為公車令後，就經常給漢武帝出主意。
比如反對漢武帝侵占農田來修建獵場，反對胡亂賞賜，反對因發怒而誅殺無辜百姓等。
和其他敢於仗義執言的大臣不同，東方朔很講究勸諫的方式。
總是會用一些出人意料的小技巧，來達到勸誡成功同時不危及自身的目的。
比如漢武帝的姐姐隆慮公主的兒子昭平君因為殺人被捕，漢武帝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中。
從親情上來說，隆慮公主死前，漢武帝曾經答應姐姐用黃金千斤饒恕昭平君一死。
從公理上來說，漢武帝又不想悖逆法律，容忍這個不省心的外甥繼續為非作歹。
深思熟慮後，漢武帝決定秉公辦事，交由相關官員審判。
但是短時間內，漢武帝還是過不了這個坎兒，望著滿桌的飲食無心動筷。
這個時候，東方朔毫無眼力見兒，向漢武帝表示祝賀。
東方朔不慌不忙地扯了一通陰陽五行的理論，悲傷情緒對身體健康不利，明明是在做正確的事情，沒有必要愁思鬱結。
自己的祝賀，是在為國家有一位剛正不阿的君主而開心。
東方朔用一種很幽默的方式，讓漢武帝堅定了想法，選擇嚴懲這個外甥。
這一番話講完後，漢武帝不僅煩悶情緒一掃而光，還賞賜了東方朔布帛百匹。
不過，儘管漢武帝對東方朔很是看重，但並沒有把他當成國家的能臣。
更多的，是把東方朔當成一個插科打諢來為自己消煩解悶的弄臣。
很多時候，漢武帝在詢問群臣無果的情況下，會想到東方朔。
而東方朔面對此類疑難問題，一般也不會按常理出牌，而是會通過自己的博學機智巧妙化解難題。
同時和當朝的政治局勢結合，試圖將一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的道理掰扯清楚，進而勸誡漢武帝多為民眾考慮。
「那時的漢武帝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雄心大，玩心也大，尤其喜歡射獵。」
「然而皇宮的莊嚴根本容不下這位少年天子的策馬馳騁，漢武帝決定在終南山北側擴建上林苑，打造一個豪華的狩獵場。」
「這個決定遭到了東方朔的反對，他用天人感應和民本思想來勸諫漢武帝不要勞民傷財。」
「漢武帝聽了十分感動但堅決不改，他封東方朔為太中大夫，繼續興師動眾地建起了上林苑。」
「漢初有一個傳統，皇帝寵信一個人，就會先封他為太中大夫。」
「從文帝時的賈誼，景帝時的田蚡，到武帝時的衛青，以及出使西域歸來的張騫，都是在太中大夫的位子上受到重用的。」
「本以為這會是東方朔輝煌前途的開始，沒想到，卻是他的巔峰。」
「勸諫沒有效果，東方朔索性陪漢武帝玩了起來。」
「除了射獵，漢武帝還喜歡玩射覆，參與者用占卜等手段來猜蓋在盆子下面的物品。」
「有一次漢武帝放了一隻壁虎在盆下讓大家猜，在場的術學大師沒有人猜得出來。」
「只有東方朔占卜之後說道，這個東西像龍但沒有角，像蛇但有足，善於爬牆，不是壁虎就是蜥蜴。」
「漢武帝又連出幾個讓他猜，東方朔逢猜必中，從沒失手過，成為了射覆界的傳奇人物。」
「出盡了風頭的東方朔，引起了武帝身邊郭舍人的嫉妒。」
「郭舍人認為東方朔不過是僥倖蒙對，就用一百鞭子做賭注，再次向東方朔發起挑戰，結果自然是自取其辱。」
「挨了一百鞭的郭舍人還是嘴硬，又開始出謎語刁難他。」
「東方朔也是應答如流，妙語如珠引得滿座皆驚。」
「漢武帝更加喜歡他了，封他為常侍郎，留在自己身邊。」
吳承恩：東方朔的名氣雖然很大，但是對歷史其實沒有太大影響的一個人。
東方朔的傳奇故事很多，比如勸諫漢武帝不要擴建園林等，這些故事都很有趣。
但同時，這些故事都比較獨立，而且本質上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歷史影響。
這也是為什麼後世很多人，明明都聽說過東方朔的名字，但是卻不知道他到底做過什麼事。
漢武帝時代的那些大事，比如說推行察舉制、打匈奴、罷黜百家，或者後來的巫蠱之禍。
所有的這些事情，都和東方朔沒有任何關係。
在那些重要的歷史事件當中，東方朔也沒有任何戲份。
所以，東方朔這個人，其實很奇葩。
一方面，東方朔名氣很大，很多人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大家都覺得他是一個智者。
但另一方面，東方朔確實沒做過什麼重要的事，在歷史上屬於那種可有可無的人物。
東方朔之所以在後世的名氣會那麼大，原因在於有趣二字。
東方朔雖然沒參與過什麼特別重要的歷史事件，但是有關他的故事卻特別多。
而且，東方朔本人的幽默風格，也是為後世開了一個先河。
自此之後，大家才知道，原來給皇帝提建議，還可以這麼搞。
因為東方朔幽默，所以後來那幫說相聲的人，才把他奉為精神上的祖師爺。
此外，後世變戲法的、賣藝的，也都因為那些傳奇故事，把他當成了開山祖師爺。
因為這些人對普通老百姓的影響力比較大，然後他們又把東方朔當成祖師爺。
所以時間長了之後，大家自然就都聽說過東方朔的名字了。
除此之外，在道教神話方面，東方朔也有不少故事。
後世傳說東方朔去世之後，做了那位東華帝君的道童。
東華帝君在道教內部，地位極高，被後來的全真教奉為祖師爺。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讓東方朔的名字，傳播的更遠了。
比如他在《西遊記》當中寫到，孫悟空去拜訪東華帝君的時候，就曾經見過東方朔，東方朔還管孫悟空叫老賊。
至於說東方朔的智慧，雖然在那些故事當中，顯得非常高大上。
但實際上，真實的東方朔，絕大多數的智慧，其實只能說是小聰明。
包括漢武帝本人，對東方朔的定義其實也就是一個說話好聽的言官而已。
而當東方朔真的提出一些治國建議的時候，漢武帝其實反對不太願意採納。
不過不得不說，東方朔憑藉著幽默風趣，為自己贏得了身後名。
「做了皇帝的近臣，福利待遇自然少不了。」
「有一年三伏天，皇帝給近臣賜肉。」
「分肉的官員卻遲遲不到，其他人干著急也不敢造次。」
「只有東方朔不管那麼多，拔劍割了一小塊肉然後瀟灑地離去。」
「第二天漢武帝讓他認錯，東方朔戲精上身，說的不行用唱的。」
「東方朔啊東方朔，皇帝賜肉也敢割。」
「拔劍雖帥不貪多，帶回家中給老婆。」
「漢武帝又被逗笑了，賞賜他一百斤肉讓他回家送給妻子。」
「東方朔是長安城裡出了名的浪子，每年都要靠皇帝給的賞賜重新娶一個老婆。」
「東方朔的荒唐不止於此，他甚至喝醉了在宮殿裡小便。」
「這是大不敬的罪過，他因此被貶為庶人。」
「但漢武帝離不開這個開口就是樂子的開心果，仍舊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這些荒唐搞笑的言行，成為了他取悅漢武帝的法寶，但也為他的官場之路套上了枷鎖。」
「因為人一旦搞笑，做什麼都會顯得不正經。」
「皇帝會喜歡你，但不會把國家大事交給你。」
「東方朔這樣做，有他的目的。」
「他在代表作《非有先生論》里，化身非有先生，向吳王講述了君主對國家興亡的重要性。」
「君主暴虐，勢必忠臣受戮，賢臣隱居，國家走向滅亡。」
「君主英明才能上下一心，實現大治。」
「而漢武帝，就兼具了英主和暴君兩種屬性。」
「他既知人善任，也暴虐無常，殺人也不眨眼。」
「幾十年來東方朔目睹了主父偃等人的悽慘下場，所以他的政治志向也從一開始的積極入仕變成了朝隱。」
「朝隱比隱於市的大隱更高一級，是做皇帝身邊的隱士。」
「皇帝心情好了化身忠良直言進諫，心情不好就扮作小丑博君一笑。」
「東方朔的這點心思，漢武帝又何嘗不明白。」
「身邊很多近臣曾要求懲治東方朔的放浪行徑，漢武帝只是笑笑沒有在意。」
「這是東方朔的政治智慧，看似作繭自縛，實則收放自如。」
東方朔：在漢武帝面前，我是故意表現出放蕩不羈的一面。
漢武帝殺伐果敢，暴戾殘忍。
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賢臣名將，動輒誅殺。
以致於當公孫賀聽到要被授予宰相一職，嚇得叩頭大哭，不肯接受。
因此他清醒地認識到在君主專制下，士人的命運已經完全掌握在了皇帝一人手中。
不像春秋戰國時期，各國君主為了爭取霸主地位，四處招賢納士。
可是到了武帝時期，普天之下，莫非黃土。
在君主專制下，要想保持自己獨立的人格和思想很難。
所以他寧可在朝堂上當一個隱士，既得以保全自己，又不違背自己做人的意願。
為了在朝堂這個是非之地混下去，要在武帝面前得以保全自己，他不得已故意以詼諧滑稽的一面展示於人前。
武帝下詔一起用餐時，他都要將剩下的肉揣在懷裡帶走，即使弄髒了衣服也無所謂。
武帝賞賜綾羅綢緞時，他都是大大咧咧往肩上一搭。
他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見有姿色的女子必定想盡辦法娶進家門。
不到一年就喜新厭舊再娶，且樂此不彼，即便被人笑話也無所謂。
如此種種荒誕事，不過是為了讓武帝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從而相安無事。
既想保全自己獨立的人格，又想保全性命，他只好以滑稽一面示人。
「有一年建章宮中驚現神獸，在場的沒人知道是什麼，漢武帝只好向東方朔請教。」
「東方朔卻談起了條件，要吃了好酒好肉才說。」
「酒足飯飽之後，東方朔繼續加碼，要求皇帝賜給他幾處良田魚塘。」
「漢武帝也是慣著他，所有要求通通答應，才撬開了東方朔的金口。」
「這個動物牙齒排列整齊而且大小一樣，叫做騶牙，遠方有敵人歸降時才會出現。」
「果然一年之後，匈奴單于率部歸降漢朝，漢武帝又賜給東方朔很多錢財。」
「就這樣，東方朔以顧問的身份，在漢武帝身邊悠哉地度過了四十多年，幾乎橫跨漫長的漢武帝執政生涯。」
「直到有一天，漢武帝收到了東方朔的上書。」
「言辭懇切，勸諫他勿聽讒言，遠離小人。」
「漢武帝很吃驚，怎麼突然正經起來了。」
「不久，就傳來了東方朔病逝的消息。」
「回顧東方朔的一生，既有儒家的為民請命，也有道家的放浪形骸，有名家的舌燦蓮花，也有陰陽家的神通廣大。」
「這在當時很特立獨行，甚至不倫不類。」
「所以司馬遷哪怕跟他處於同一時代，也不願記載他的故事。」
「但智者的光芒是無法掩蓋的，東方朔死後不到一百年，就登上了劉向編寫的《列仙傳》，成了神仙一樣的人物。」
「受劉向的影響，班固寫《漢書》也為他單獨立傳，給足了面子。」
「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被謫仙人李白推崇為謫仙，讓東方朔的地位更上一層樓。」
「在民間，東方朔也逐漸成為了智慧的象徵，影響力越來越大。」
歐陽修：漢武帝對於東方朔的喜愛，早已超出君臣間的情誼。
雖然東方朔表面上放浪形骸，可是他卻能在漢武帝身邊勸諫，提出良策。
東方朔曾經上書，提出要漢武帝採取休養生息的策略，不要瞎折騰老百姓。
當時西漢皇室貴族的私生活放蕩無所顧忌，五十多歲的竇太后寵幸俊美少年，東方朔敢於直言納諫。
漢武帝為人暴戾，可是也有著真性情的一面，這和東方朔倒是情趣相投。
漢武帝詢問東方朔出現的神獸是什麼，東方朔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要求才肯說。
朝堂上下，也只有東方朔敢這麼和漢武帝討價還價，開玩笑逗趣了。
兩人高度默契，融洽相處了幾十年，故漢武帝才不會重用東方朔。
漢武帝內心對於東方朔是讚賞有加，但是卻不願重用他。
因為但凡高坐龍椅的皇上，是不願天天有位居高位的臣子在耳邊勸誡的。
在朝堂之上的諫言是有權威性的，有時槓上了來個死諫，血濺當場，豈不尷尬了。
而東方朔地位低下，他的勸諫。
皇帝若採納了，那就可以得到禮賢下士的美名，如果不聽也無傷大雅。
有這麼一個博學多才又風趣的人在旁邊相伴，還可以提出一些治國良策，漢武帝還是很受用的，所以兩人可以相安無事地相處幾十年。
東方朔臨終前勸諫漢武帝要遠離諂媚小人，讓漢武帝明白從此失去了一個良師益友的知己。
漢武帝和東方朔既有著超乎君臣情誼的感情，而且兩個絕頂聰明的人又有著鮮明的個性。
兩人能夠相安無事相處幾十年，實在是教人不由深思。
也許裡面既有著東方朔的為人處世之道，也有著漢武帝對他的獨特情愫在其中。
或許是東方朔這個絕無僅有的御用閒人，就這麼恰巧遇到了漢武帝，成就了這麼一段奇特而有趣的君臣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