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哈爾蘭

  所有這一切,都與這個突然回歸的鄂溫克人密切相關。

  然而疑惑終究只是猜測,神明的恩賜者是他,激活神印的也是他,不便使用其他手段詢問,只能靜觀其變。

  歷來,每次神明賜予的族人中,只有少數能完美激活印記。

  就如同空明雨的丈夫傅日,他就是成功激活神印的戰士之一,這也是為何族人願意讓空明雨在此地苟延殘喘生活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空明雨可能早就被驅逐出去,還能讓她死後安葬在祠堂嗎?

  不再多想,族長收回視線,消失在了室內的黑暗中。

  肖鋒緊閉雙眼,以鄂溫克人的傳統方式祈求神明的回應,然而久無回應。

  他略感失望地嘆了口氣,想必能與神靈溝通的,只有族中的薩滿了。

  一夜無言。

  清晨,正在幫阿娘砍柴的肖鋒聽到呼喚聲,轉過頭去。

  正是救回他的隊長,代振。

  他身後跟著七八個鄂溫克人,似乎是準備外出執行任務,不像去狩獵野獸。

  他們的背上掛著手掌寬的佩刀,刀柄頭上雕刻著猛獸的頭顱。

  「大壯聽說你恢復得很好?」,代振伸出手拍拍肖鋒的肩膀,愉快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獸皮包裹的物品遞給他。

  「拿著,裡面有一些補品,還有族長給你的個人任務。」

  肖鋒接過東西,有些困惑地問:「和你們一起去嗎?」

  「當然不是,我們要去你們之前遇到的那個森林,查看是否有惡魔復甦的跡象。」

  「代我向空明嬸嬸問好~」說完,他們便匆匆離去。

  肖鋒的話還沒說完,他搖了搖頭,打開了獸皮包裹。

  裡面有一封獸皮書信,字跡蒼勁有力,不知用何物書寫,剩下的是一瓶液體。

  包裹的最深處,有個類似玻璃製品的東西,但敲擊時沒有玻璃的聲音,更像是天然水晶。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小地圖。

  獸皮書信上寫著,要他前往部落的西邊,釋放一位被囚禁七十年的族人,其他的並未提及。

  從信上看,任務似乎很簡單,只需過去解開山壁的鎖扣即可。

  他感到很困惑,卻又無法言說。

  他告訴阿娘,卻遭到空明雨的阻止。

  「壯壯,你不能去,我去和族長商量換個人。」看著她焦急的神情,肖鋒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然而,空明雨很快向肖鋒解釋了事情的始末。

  那座山被稱為矛山,七十年前,一個鄂溫克族人冒犯了神明,被封印在那裡,而如今到了解除封印的日子。並非因為神明有多恐怖,而是這個鄂溫克族人嗜血如命,他是族中最為勇猛的戰士,同時也是最危險的一個。他還是族長的弟弟...

  誰也無法預知,這樣的人一旦破除封印會做出什麼,所以即使族長也不敢去面對,他也不敢。

  聽完這些,肖鋒莫名地笑了,心中暗想:「好一個鄂溫克族長,試探我呢,去就去吧。」

  肯定是他從簡但那裡得知肖鋒能激活神明印記的事,才讓他去查看神明是否會再次伸出援手。這點心思,肖鋒混跡這麼久,不可能不明白。如果連這個都看不出,那之前的經歷就白費了。

  這個人不僅要放出來,還得被打得稀巴爛再帶回來。

  「封印了七十年,我看你還怎麼打架。」肖鋒不屑地將獸皮揣進懷裡,安慰了空明雨一番,然後離開了鄂溫克族的圍欄。

  矛山並不遠,肖鋒依照地圖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仰望直插雲霄的山頂,他喝口水,沿著山路向上走去。

  方圓一公里內,沒有絲毫有人停留的跡象。畢竟,這是一個對神明充滿敬意的族群,如果有叛逆者出現,沒人敢施以憐憫。

  走了許久,肖鋒甚至在半山腰過了一夜,才登上山頂。這裡霧氣稀薄,但在山頂深處,卻瀰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味。

  肖鋒皺緊眉頭,揮手驅散眼前的霧氣,繼續前行。山頂如同刀削斧砍,平整乾淨,只有一個突兀的存在——山頂中央露出來的死人頭。

  他的周圍布滿了發黑的血跡,這人長發蒼白,遮住了臉,散發著惡臭,不知道他在這裡吃了什麼才能支撐這麼久。

  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的面容經過多年的沉澱,只剩下蒼白和孤獨,已顯老態龍鍾。

  「閣下是哈爾蘭?」肖鋒走近那顆死人頭,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畢竟這樣的場景,任何人都難以相信此人還活著。

  「哦?族...族人的服飾...」

  「多少年了,終於...有人來看我了嗎?」那聲音嘶啞,仿佛很久沒有開口,斷斷續續。

  肖鋒甚至感覺到,他說話時扯動了長久不動的喉嚨,像鋸木頭一樣刺耳。

  「我是來幫你解除封印的。」肖鋒解釋道,但他實在無法忍受那股惡臭,腦海中浮現出的畫面令人作嘔。

  為何脖子與岩石交接處呈現烏黑色,很可能是因為糞便...

  「你很痛苦嗎?!」男人看到肖鋒想吐卻又強忍的樣子,頓時怒火中燒。

  誰能理解,一個人在這荒涼的山巔度過七十餘載,動彈不得,只能依賴腐爛的傷口引來天上的禿鷲。他們啃食他的肉,飲他的血,以此維生,這種日子誰能想像!如今,連族裡的晚輩都對他心生嫌惡。那些過往的事,是誰為他們開路!是誰挽救了他們的部落!你們都忘記了嗎!然而這七十多年的歲月,也讓他的狂暴之心漸漸平息,強壓下憤怒。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下來,對那年輕人說:「小子,你未必比我過得好。」「我哥哥應該給了你吧,把那個東西倒在那個鎖上,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肖鋒看了看他,又望向他面前的鎖,那鎖小得可憐,只有一個拳頭大。它就那樣擺在他眼前,束縛著他的手腳身軀,讓他七十年來只能如此眼睜睜地看著...這神祗真是狠毒。但氣味實在太難聞了,令人無法忍受的臭,肖鋒甚至覺得活著都是一種折磨。「我去,怎麼這麼臭。」肖鋒忍不住扇著面前的臭氣,嘟囔道...「你!」「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男子的臉色漲得通紅,他的身份何等尊貴,如今竟被一個族中小輩如此侮辱。「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肖鋒皺著眉,坐在遠處,從空間背包里拿出一個口罩,卻依然抵擋不住那刺鼻的臭味。聽著他的叫罵,肖鋒也火了。「你以為我想救你啊,你臭得像爛皮皮蝦。」「他們非要我來。」聽到肖鋒的罵聲,男子整張臉都在顫抖,恨不得立刻咬死肖鋒。「我不想再見到你!給我滾!!」「天都要黑了,我才覺得好受些。」「我不需要你救!快給我滾!」他咆哮著,怒吼著,肖鋒的行為徹底激怒了這個被禁錮七十年的扭曲靈魂。「哦~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被封印呢?」肖鋒無所謂地掏出帳篷,看來是真的打算在這裡過一夜再走。聞言,男子陷入了回憶,「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很悲慘嗎?」肖鋒又問。誰知男子傲慢地大笑,「也不能這麼說,當年他們誰都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不是神祗有一隻貓的話,」他忽然意識到,「nitama真閒啊!」「你快給我滾好不好!」肖鋒錘了錘帳篷的釘子,又問:「神祗的貓是不是很壞啊?」男子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壞什麼,我要挖它的眼珠子!」「挖眼珠子得多疼啊。」肖鋒搖頭,對他的戰鬥方式並不認同。「你還有什麼事嗎?!快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了!」男子看到肖鋒舒舒服服地躺在帳篷里,頓時怒罵聲震天響。

  「再聊一會兒嘛,反正也沒什麼事。」肖鋒悠閒地翹著腿,躺在氣墊上,感覺愜意極了。

  「你有沒有完,故意惹我生氣!別讓我出去,否則我一定捅你一刀!」

  肖鋒猛然坐起,反駁道:「你連只貓都打不過,憑什麼給我一刀?!」

  「你還是不是人啊?」

  男子勃然大怒:「別逼我動手打你!你這個無禮的小子!」

  「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打你!」肖鋒起身,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根手臂般粗的棍子,嚇得對方一驚。

  「我不跟你吵了,你到底走不走!」,男子頓時有些慌張,畢竟他在這裡多年,雖然皮糙肉厚,但從沒人打過他。如果在這裡被這小子揍一頓,還無法反擊,那得多憋屈。

  「走就走~這就走。」肖鋒退回帳篷,拉開拉鏈,將臭味隔絕在外。

  「快滾啊!我再也不想見到你!」男子依舊在咆哮。

  「去你的,我也不想看到你這張死人臉。」帳篷內又傳來肖鋒的聲音。

  這一晚註定不得安寧,平日寧靜的矛山,今夜連四周的樹林裡的鳥兒都無法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