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菲姑娘可是安好?」肖鋒那張恍若隔世的面龐停駐在雨菲眼前,後者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略顯迷茫地望著他。
「此地何處?」雨菲環顧四周,只見周遭並非先前幽深的墓穴,而是變為了瑰麗宏偉的仙宮。
「我們已被一位高人所救,並安置在此處。」肖鋒解釋道。
「原來已離開了墓穴?」雨菲長出一口氣,內心滿是對獲救的慶幸。
在肖鋒的攙扶下,她勉力從仙榻上起身,卻發現原本重傷的身體此刻竟然只感微乏,這令她心中疑惑不已。
她深知自身修為,遭受那樣的重擊,本應無法生還,如今非但活了下來,更是毫髮未損。
雨菲心中暗自思量:「定是那位救我們的高人所為。」
那位能夠做到這般程度的人物,必定修煉至極高境界,必須得好好與其結識一番。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推開門的那人讓她瞬間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顫抖起來。
此人肖顏,魔族之中無人不知,赫然正是那位魔尊!
伴隨著一聲脆響,雨菲不由得雙膝跪地,感嘆起自己的命運,竟然由魔尊出手相救,難道她的人生軌跡即將發生劇變?
肖鋒看著雨菲如此震驚的表現,轉而又看向眼前的魔尊,滿臉不解。
「你說他長得俊俏?」隨口而出的話語,讓魔尊重現久違的愕然。
這句話,他曾於悠久歲月之前聽過,那時的他並無半分敬畏之心,更不懂何謂禮數。
他瞥見肖鋒腰間懸掛的面具,陷入沉思,旋即輕輕吐出一口氣,無論是誰,都不能永生不滅,即便是神明亦然,萬物皆需更迭。
生命的奧義便在於輪迴流轉,包括他唯一的摯友,也無法抵擋時光洪流,早已不在人間。
早在一萬兩千年前他們就已經相識,其實更早的一萬多年前,他們就已經成為知己,那時初登魔尊寶座的他,親眼目睹那位嬉皮笑臉的天君以雷霆萬鈞之力擊敗了自己。
「你莫非不認識我了?」他望向肖鋒,嘴角浮現出一絲複雜笑容,其中既有王者的威嚴,也有一抹試探之意。
然而身為魔尊的震懾之力,對於這位人類肖鋒竟全無效果,反觀雨菲早已匍匐在地,動彈不得。
「你不是救了我們嗎?」肖鋒歪著腦袋,仿佛不明白為何對方突然冒出這樣的話來。
「哈哈,有趣得很。」他上前一步,指尖輕捏住肖鋒的面頰,細細端詳。
這肖顏太過相似,幾乎如同複製一般,除了缺少那份源自虛無的威壓之外,兩人宛如一體。
不過頗為奇異的是,這兩個相貌酷似的人,一個卻是天下無敵的存在,而另一位在肖鋒身上卻流露出些許愚鈍的氣息。
要說他和那位凌天君之間毫無關係,他絕不相信……
此人周身的氣息紛繁駁雜,混含著神聖仙靈的韻味,魔族陰煞之力,更有混沌初開時的原始氣息,仿若一壺煮沸的五行湯,撒入了椒鹽與仙豆,亂中顯異。
「你的元神為何破損至此?可曾遭遇過何種劫難?」他鬆開了搭在肖鋒肩膀的手,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隨即便閒庭信步至一張古樸桌案前,隨手揀起一顆晶瑩的靈果品嘗。
肖鋒面色陡然冷冽,如九幽深淵凝結的寒冰,回應道:「你所說何意,莫非你也對我抱著某種圖謀?」言畢,其周身氣息瞬間凝聚,猶如刀鋒般銳利。
聞此言,那名男子卻似聽到了什麼荒誕之事,眼中閃過一絲探究之色,看向肖鋒。「僅憑你?一個魂魄已然四分五裂之人,竟敢這般妄言?」他譏笑著搖頭,將手中靈果吞入口中。
「若是你肯向我求饒,或許在我心情愉悅之時,我願出手幫你修復破碎的靈魂。」他倚靠在雕龍畫鳳的木凳上,滿臉揶揄之意。
面對肖鋒,這位男子興趣盎然,就如同當日肖鋒對他所作所為的嘲笑與捉弄一般,如今形勢反轉,他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求你?你又算哪根蔥?」話音剛落,雨菲恐懼地抬頭,緊緊抓住肖鋒的腳踝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男子搖頭輕嘆,似是想起了什麼關鍵之處,指向肖鋒,指尖光芒一閃,剎那間,肖鋒身上衣物破裂化為齏粉,旋即一道靈光環繞,凝聚成一件殘破的妖獸皮甲披在其身。
男子沉吟片刻,視線再度落在肖鋒臉上,驀地,一支赤紅色的元火菸捲憑空現於他口中。
「嘗一口吧,讓我瞧瞧你的底細。」他饒有興趣地摩挲著下巴催促道。
然而,肖鋒只覺心頭一顫,緊接著唇齒不受控制地微張,一股熾熱的元火之氣湧入體內,直衝胸臆。眼前景象驟變,原本的室內外景被血海濤浪取而代之,席捲而來。
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肖鋒,你跑到哪裡去了?大家都在等你。」
「師父!是我啊!」
「臭小子!」
「大壯,阿娘馬上就回來。」
破碎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瘋狂撕扯著肖鋒的腦海,劇痛令他屈膝跪地,用力拍打腦殼。
「疼死我了!我究竟忘了些什麼!」
「我究竟是誰!」
肖鋒嘶吼哀鳴,瘋狂的舉動使得整個房間的空間都為之震顫。他膨脹的身體上,青筋如同遊走的巨蟒般浮現,肌膚之上騰起火星般的細煙,血液內的神秘力量悄然燃燒起來,與此同時,身上的符文紋身也紛紛閃爍,似乎在呼應某種召喚,試圖喚醒他遺忘的記憶。然而此刻的肖鋒已被憤怒占據,他在血海之中,猶如一頭狂暴的魔神,長發無風自舞,身邊火焰熊熊升騰,直指九天,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而在那個角落裡,灰濛濛的天空之下,另一個肖鋒正泣不成聲地掙扎著,遺忘了一些至關重要的事情,以及那些同樣重要的面孔……
修為之力自他內心深處消散,這一切本不應遺忘,卻又為何沾染上了魔念的侵蝕,猶如深淵惡魔張開了巨口,再度熄滅了他內心的靈焰。也許一切早已昭然若揭,然而他的元神自發抗拒,不願憶起,不願再度直面那些令人心寒的修真廢墟。
男子擰緊雙眉,此刻整個房間乃至整個王城皆因肖鋒狂怒的氣息和蛻變而顫慄不止。
「是否是魂魄碎裂導致的記憶剝離,抑或是被體內防禦秘法刻意掩藏起來?」他走近一步,掌心凝聚滔天氣煞,凝結成一座魔氣囚籠,緊緊束縛住肖鋒,封禁了其所有修為。
這一切皆出自這位魔尊的手段,他擁有輕易掠奪他人修為,操控他們力量的能力,仿佛這世間萬物皆需遵其號令。
「你可識得此人?」那雙波瀾不驚的瞳孔中透露出深邃的威壓,令雨菲與其對視之下不禁全身顫抖,連靈魂都在畏懼。
「我……我是偶然撿到他的……不,是在別處遇到並收留的……」
「原來如此。」男子微眯雙眼,再次望向蜷縮在地上的肖鋒。
陡然間,他心中生出一絲念頭。
「倘若這肖鋒墮入魔道,豈非更富趣味?」
思及此,男子嘴角勾起一道陰冷的笑容,指尖在虛空中疾速划動,烙印於肖鋒已然無知無覺的軀體之上。
昔日的肖鋒已不再是他,如今更像是魔尊手中的玩物,僅因其形象引發了他的興致。而肖鋒此刻也已淪落為只能激起魔尊重興之意的玩偶。
數股魔氣迅疾縈繞,繞過肖鋒自主意識的選擇,徑直將其轉化為魔族之身。肌膚皸裂,新生的肌膚卻如同剝殼雞蛋般嬌嫩光滑。
唯有肖鋒那張面孔未變,此時此刻,他的身軀已然徹頭徹尾化為了魔族之軀,也許是源於自我守護本能的啟動。
一雙黑白雙翼驀然舒展,將肖鋒裹挾其中,試圖做出最後的抵抗。而那位男子則淡漠一笑,輕輕一點指。
原本蜷縮成團的身影開始顫抖,森然魔氣隨之湧出。
「從此以後,你名為凌天,權當我對故友的一份懷念。」男子淡淡一笑,轉身走出房間。
雙翼消隱無蹤,只剩下赤裸的軀體從地面緩緩坐起。其眼中滿溢著唯有魔族才有的凶煞之氣。
那兩股靈魂之中,黯淡的那一縷已被男子永久封存,僅留下充滿魔性的那一縷,而有關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得以保留,其餘通通被封印。此刻的肖鋒,已是凌天,成為了一個唯命是從於魔尊的僕從,亦是一台以殺戮與戰爭為目的的存在。
「你……」雨菲小心翼翼地觸碰肖鋒的身體,難以置信眼前的景象,平日裡這個人總是木訥痴愚,唯有憤怒時才會有這樣的氣質流露。
「雨菲,我現在的名字是,凌天。」
「很榮幸能有你的陪伴。」
說著,他取下腰間的面具,緩緩將其覆在了臉上……
數日後,凌霄宮外降臨四位修者,正是新任紫霄王麾下的十位魔尊之四。
毒狼「陰冥扇主」
夢蛇「碧水仙子萍兒」
孟熊「巨靈神尊四列」
柴虎「嗜血魔狼小闞」
其中僅碧水仙子萍兒身為女流,其餘三位均乃男兒身。孟熊身軀魁梧壯碩,身高逾越兩丈,寬厚的身形猶如一堵雄渾的壁壘。小闞卻不似其種族一般狂暴,反而如同潛伏的惡狼,躬身曲背,手持一根刻滿符紋的鎮妖杖。
陰冥扇主毒狼則如一位儒雅的修士,手中揮灑著一把幽冥蒲扇,舉止間時不時流露出幾分女子韻味。
「你莫要離我這般親近。」萍兒柳眉緊蹙,她的容貌堪稱凡塵女子典範,不但姿容出眾,更兼那傲人身姿,波濤洶湧。
她厭惡地瞥了眼巨靈神尊四列,蓮步輕移至一旁。
「哼,不過是個胸大無腦之輩,又在覬覦何人?」四列瞥她一眼,那一剎那的姿態,竟顯得格外嫵媚。
「你們二人一路上爭吵不休,有何意義?還不速速行事!」巨靈神尊四列不滿地開口,接著屈膝俯身,右手瞬間插入地面,硬生生挖起一方百丈方圓的巨石,望向凌霄宮所在方向,隨手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