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宸的辦事效率很高。
五娘昏昏沉沉難分晝夜,不得不在床上休養的時候,他就已經雷厲風行地將一切都打整好了,不等天亮了當地官員前來送行,摸著黑無聲無息地就啟了程。
一路風平浪靜地進了京,祁雲宸半點沒耽擱,將五娘暫時安置好,自己則是馬不停蹄地就進了宮。
鳳儀宮中,祁驍不知為何將鍾璃惹惱了,馬上就四十的人了,這會兒正不顧形象端著一盞茶好生哄著。
哄了半天不見效,急得心裡發虛的時候,就聽到宮人來報,說是離家出走好多年的皇太子,終於回宮了。
祁驍滿肚子的火終於找到了發泄之處,手裡的茶盞砰的一下往桌上一放,鳳眼一瞪不悅道:「他還知道回來?!」
靠在軟榻上的鐘璃緩緩睜開了眼睛,意味不明地掃了他一眼。
祁驍心底咯噔一下,暗惱自己的心急,趕緊賠笑:「阿璃,我……」
「別掰掰。」
祁驍一臉委屈。
小聲小氣地叫:「阿璃……」
鍾璃頭大:「祁驍你都多大年紀了?你怎麼還……」
「我多大年紀怎麼了?難不成我長大了懂事兒了,阿璃就合該不對我好了嗎?」
「阿璃當年可是親口說的,對我好一輩子,我這才活了多少年啊,這才哪兒到哪兒,阿璃你怎麼就說話不算話了呢?」
鍾璃……
鍾璃心累地送了祁驍一個碩大的白眼,站起來沒好氣地說:「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一邊兒待著去!」
祁驍心有不忿,想叭叭又沒那個底氣,只能是暗暗在心裡往祁雲宸的身上扎了一根小針,耷眉喪眼地跟著鍾璃往外走。
三年不見兒子。
祁驍嘴上罵是罵,心裡到底還是想的。
畢竟這臭小子一日不歸。
他就要在這破位置上多干一日。
對此,祁驍內心十分抗拒。
表示非常地想立馬退休。
就現在。
然而當得知繼承家業的兒子外出一趟做了什麼事兒,他那點兒微不可察的想念立馬就化作了想殺子的衝動。
他陰沉沉地看著跪在下首的祁雲宸,冷笑道:「出去了三年,這就是你給我和你母后準備的驚喜?」
祁雲宸跪得腰板筆直,緩聲說:「不是驚喜,是歡喜。」
祁驍大怒。
「歡喜你爹的頭!」
祁雲宸被罵了也不害怕,只是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的鐘璃。
他那張跟祁驍如出一轍的臉上露出了可憐巴巴的神情,看起來就跟不久前的祁驍一模一樣。
鍾璃心中本就來氣。
這會兒見著這張臉這表情,頓時更是氣得不輕。
她出人意料地站了起來,語帶怒氣:「少拿你爹那套來糊弄我!」
祁雲宸???
這招不是最好使的嗎?
時隔三年怎麼就不中用了???
鍾璃怒了,不管是祁驍還是祁雲宸頓時都不敢叭叭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將四隻相似的眼睛看向了鍾璃。
眼彎里滿是困惑。
鍾璃被這眼神看得頭疼,心煩意亂地甩手就往外走。
祁驍見了哎呦一聲趕緊拔腿追了上去。
祁雲宸被無視了個徹徹底底,正茫然時,夜林無聲無息地從門口出現,輕飄飄地說:「太子殿下,陛下傳令,說您外出一趟染了怪病,腦子不甚清醒,不可外出驚人,讓您在此好生跪著,等病情緩解些許再去請罪。」
祁雲宸……
合著他剛說了那么半天,他爹就是覺著他腦子有毛病?
祁雲宸無言以對地看向夜林,表情漠然口吻誠摯。
「夜統領,我能問你個事兒嗎?」
夜林十分謹慎。
「您問,屬下不一定能答。」
祁雲宸也不在意,若有所思道:「父皇,是終於把自己作到失寵了嗎?」
夜林滿臉難以置信。
這我怎麼知道???
祁雲宸在鳳儀宮中跪著,鍾璃和祁驍的內心也不平靜。
祁驍手上扒著一盤飽滿的小松子,眼底滿是抹不開的沉沉。
「雲宸剛剛說的話,阿璃怎麼看?」
鍾璃摁著額角頓了頓,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
「都把人帶回來了,你說,他希望我們怎麼辦?」
自己養大的孩子,什麼性子,當爹娘的最是清楚不過。
祁雲宸看似沒把話說死,實際上把人都帶回來了,為的就是那麼個意思!
鍾璃頭疼道:「若是個常人家的姑娘也就罷了,可那偏偏是……」
祁驍冷笑著接了一嘴,說:「偏偏是韓家的遺孤。」
祁家天下是從韓家手裡搶來的。
這事兒雖過了數百年,可搶來的就是搶來的。
韓氏皇室遺留血脈,哪怕是個女子,那也是不容於祁家天下的存在。
這樣的人,能好好活著就不錯了。
祁雲宸還妄想著把人帶到身邊,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祁驍和鍾璃是不在乎這種虛妄的東西。
可他們不在乎,別人呢?
這滿朝文武,能有誰瘋了會同意?
這事兒被人知曉,別說是將這皇位交到他手裡。
就是這個太子之位,祁雲宸也不見得能坐得穩!
更何況,祁雲宸與那女子相識的時機太過湊巧。
此事看來無害。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焉知這會不會是哪女子刻意蓄謀的表象?
不論其他,光是那樣的來歷身份,就太過引人忌憚了。
祁驍看鐘璃臉色不佳,越想越氣,連著捏碎了幾顆松子後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
鍾璃看他:「幹什麼去?」
祁驍咬牙:「敢惹阿璃動怒,我這就去抽那混帳一頓!」
鍾璃抓起個橘子朝著他砸了過去,哭笑不得地說:「這是抽一頓能解決的事兒嗎?」
見鍾璃眼中終於露了笑,祁驍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湊上前往鍾璃的身邊一坐,故作無奈。
「我這不是沒法子了麼?」
「阿璃最是聰慧,要不給我支個招?」
鍾璃懶得理會祁驍老掉牙的討好,想了想說:「那女子如今,在雲宸府上?」
祁驍嗯了一聲,說:「理應不錯。」
鍾璃閉了閉眼,淡淡地說:「既如此,我就去會會她。」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麼天仙國色,竟能三兩日就將我眼高於頂的兒子抓得死死的。」
祁驍見鍾璃是動了真怒,想到跪著的祁雲宸,不懷好意地低低一笑,說:「阿璃見了人後,打算如何處置?」
鍾璃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一下皓腕上的玉鐲,慢悠悠道:「想活的人,不至於會作死。」
「若是個想死的,自然也就沒必要再活著。」
「左右,我都是樂意成全的。」
若是巧合那就罷了。
若真是心懷鬼胎衝著她兒子來想作妖的,那就別怪她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