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人是心驚膽戰地來的。
根本沒顧得上安排什麼。
甚至為了從皇上皇后雙面探聽情況,還特意把家裡能主事兒的男女主人一窩蜂的打包都帶來了。
他們進宮後沒見著想見的人,還被困在了宮裡出不去。
這時候,宮外就出了亂子。
據說,胡家的千金早就與書生暗通款曲,兩人更是早已珠胎暗結,只是礙於家族阻礙,有情人才終難成眷屬。
秦家那位大名鼎鼎的美人千金,實際上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手中不知殘害了多少僕從性命,令人髮指。
木家千金木晚晴,靠著一手神鬼莫測的制香之技,害得家中老父多年無庶子所出,如今這事兒鬧出來了,他父親後院中的不少受害人都哭倒了一排,哭聲震天,喊著求個公道。
最勁爆的,則是寇家的熱鬧。
新上任的皇帝新寵近臣衛忠太守,披星戴月地從任地趕回京中,手中拿著他與寇瑩瑩的婚書,要上書皇上請求治寇家違背婚約,企將一女二嫁之罪。
夜林來傳話的時候,衛忠就在宮門前跪著呢。
周圍不知圍了多少看熱鬧的人。
這樣的事兒說到底也只是私事。
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以世家之力,想在傳言起的第一時間將傳言壓制下來並非難事。
只可惜,祁驍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事發之前就把能主事兒的人都弄到了宮裡關著。
這會兒那些人被困在宮中對外一無所知。
就算是手眼通天之輩知道了什麼,於宮外之事也是鞭長莫及。
等這些人被放出去,宮外傳言早就變了形,早成定局。
那些精心給自己準備的后妃們一個個名聲盡毀,別說祁驍本人不願意讓那些人進宮。
就算是祁驍鬆了口,也有的是人替他不滿意。
如此,既打消了那些人給自己送妃子的念頭。
也殺雞儆猴讓有這個心思的人看清楚現實。
還能藉此打壓一把世家的囂張氣焰。
兩相甚好。
祁驍聽完滿意一笑,說:「他倒是識趣。」
祁驍聽聞衛忠和寇瑩瑩的事兒後,私底下命人給衛忠帶了一句話。
想要得償所願,必然要放棄現有的一些東西。
問他是否願意。
衛忠不愧是能當機立斷放下筆墨投身沙場的人,得了這話後也顧不得多想祁驍的用意,倉促安排好了手上的事兒,連夜就拿著一封明顯造假的婚書殺到了京城。
鍾璃一開始還有些迷糊,聽到祁驍這話,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她要笑不笑地看了祁驍一眼,說:「皇上安排好的?」
若不是得了祁驍的示意,衛忠再大的膽子,也不敢為兒女私情擅離職守。
祁驍沒否認,難掩得意地嘿嘿笑了。
「我只是給了一個選擇的機會罷了,這機會要還是不要,全看他自己的選擇,如今看來,衛忠確實是個重情重性之人。」
衛忠雖被稱作皇上新寵。
可到底出身微末,身無仰仗。
他如今這麼做,就等同於是直接站在了百年世家寇家的對立面,日後在官場上,必然會受到寇家的百般打壓。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退縮,這一點倒是讓祁驍刮目相看。
祁驍說得輕描淡寫,鍾璃卻聽出了他未盡之言後的深意。
「皇上藉此挑起了新寵和舊臣之間的衝突,衛忠日後的日子只怕是不好過。」
想打壓新寵穩固自身地位的人無數。
衛忠一舉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日後仕途想也艱難。
祁驍聽了不在意的一笑,淡淡地說:「有朕護著他,他能艱難到哪兒去?」
世家之力再大,還能大得過皇權不成?
鍾璃一想也是,禁不住輕笑出聲。
「是啊,有皇上護著的人,想來也是餘生順遂的。」
祁驍笑著在鍾璃的眉心親了一下,低聲說:「阿璃好生休息,我去前頭看熱鬧,一會兒回來就跟你細說。」
鍾璃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祁驍走後,鍾璃坐著想了想,讓人把寇瑩瑩叫了過來。
見鍾璃對寇瑩瑩感興趣,紫衣低聲把寇瑩瑩的事兒說了一遍,鍾璃聽完後有些唏噓。
「衛忠能為其做到這一步,寇瑩瑩也算是沒看錯人了。」
世間男子多重權輕情。
衛忠明知不可為還這麼做了,寇瑩瑩當年的確是沒救錯人。
只是不知……
這位傳聞中的寇瑩瑩,又是否擔得起這樣一份深情。
寇瑩瑩今日進宮是被逼著來的。
她沒進宮飛黃騰達的心思,也沒攀附權貴的念想。
故而只是身上的打扮只是得體,半點不張揚。
之前在御花園的時候,存在感也低得驚人。
若非有人提及,鍾璃幾乎都沒注意到,還來了這麼一個人。
寇瑩瑩驟然被皇后宣召,也看不出半分驚慌,垂首跟在紫紗身後進了內殿,恭恭敬敬地對著上首坐著的鐘璃行禮。
「臣女寇瑩瑩,見過皇后娘娘。」
鍾璃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幾眼,抬手示意她起身。
「久站吃力,紫荊給寇小姐拿個凳子。」
寇瑩瑩低眉順眼地謝了恩,禮儀周到地在凳子上落座了半個身位。
等她坐下了,鍾璃才慢悠悠地說:「你可認識衛忠?」
寇瑩瑩沒想到鍾璃會問這樣,明顯愣了一下。
她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無聲蜷緊,低聲說:「認識。」
鍾璃笑了。
「那你可知,擅離職守,欺君之罪是何等罪過?」
寇瑩瑩猛地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鍾璃。
鍾璃漫不經心地勾唇輕笑,輕飄飄地說:「兩個時辰前,衛忠到宮門前,拿著一紙婚書敲響了登聞鼓,聲稱你與他多年前就有婚約,兩情相許,這事兒可是真的?」
寇瑩瑩瞳孔震顫說不出話。
鍾璃卻是無聲冷笑。
「他說得言之鑿鑿,可本宮怎麼聽聞,他手中婚書乃是假造,婚約之說更是無從提起,他犯下了這樣的滔天大罪,罪無可恕,你與他既是舊識,可有話想說?」
欺君之罪是殺頭大罪。
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都一樣。
衛忠還敲了無人敢敲的登聞鼓,無疑是將自己徹底烘烤在了炭架之上。
進退都不可生。
寇瑩瑩鎮定的眸中飛快閃過一絲慌亂,狠狠一咬唇後,說出了令人詫異的話。
「啟稟娘娘,衛忠不曾有欺君之舉。」
「他說的,都是真的。」
鍾璃微妙挑眉。
「是麼?」
寇瑩瑩起身下跪,咬牙點頭。
「是。」
「衛忠所言,句句屬實。」
鍾璃一言難盡地看了渾身打顫的寇瑩瑩一眼,意味深長道:「你可知,你這麼說的後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