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相被鍾璃一掌拍暈過去的事兒,很快就在宮中傳遍了。
祁琮見了昏迷不醒面白如紙的葉相也說不出怪罪的話,憋著一腔怒火徹底失去了理智,開始不計成本地造謠。
很快,民間就流傳起了一則據說是從宮中傳出的真實傳聞。
鎮南王妃之所以被軟禁在宮中,是因為她想對皇上行刺被抓。
忠心耿耿的葉相為保護皇上不受鎮南王妃的傷害,被鎮南王妃打得幾乎當場喪命,如今正在宮中艱難地吊著一口氣求生。
行刺皇上可不是小事兒。
無論鎮南王妃為何這麼做,只要她真的做了,罪名落實了,皇上就可以命人將她當場擊殺。
而鎮南王妃如今還保留性命,已經是皇上的仁慈了好嗎?
之前質疑皇上苛待鍾璃的百姓頓時被引轉了風向,開始對鍾璃大肆指責了起來。
在有心人的引導下,鍾璃被描繪成了一個禍國害民的妖姬。
向來在百姓中聲望不錯的鎮南王也為此受到了百姓的遷怒。
原本受人尊崇了數百年的鎮南王府門前,日日都有百姓前來謾罵打砸。
甚至還有不明就裡的讀書人自發前來聲討鎮南王府的不忠不義。
似乎是為了證實傳言的真實性,邊疆三日內再破兩城。
南疆北境同時兵動,勢如破竹大有直挺中原攻占京城的架勢。
戰事的膠著和民間的惡意,徹底讓鎮南王府陷入了絕對的困境。
遠在懷安的祁驍日子也並不如意。
懷安的情形遠比祁驍來之前想的還要糟心。
河堤一垮,下游數百萬百姓因此流離失所。
加入暴動起義軍的百姓越來越多,暗中還有北漠插手的痕跡。
除此外就罷了,更重要的是懷安原本是皇上封王時的封地。
這裡常駐著皇上的親信大軍。
人不算多,行事作風卻極其令人膈應。
不僅幫不上祁驍的忙,還明里暗裡地拖後腿,直往人的嘴裡塞臭抹布噁心人。
祁驍被這些人折騰得起了火氣,本想親自渡江與暴民首領談判。
結果不知是哪兒走漏了風聲,在江上就被不明人士襲擊落了水,更是一度傳出了他命喪江水之中的傳聞。
祁驍好不容易將局勢穩住了些許,正想著手處理暴民之事的時候,京城卻來了消息。
鍾璃因刺殺皇上被軟禁了!
得知鍾璃被軟禁宮中,祁驍氣得險些直接揮兵南下轉頭去打京城。
跟在祁驍身邊的雲朗死活將人勸住了,正想說什麼的時候,此次出征的先鋒將王岩就冷著一張黑臉走了進來。
雲朗見狀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噤聲不言。
王岩紅著眼睛咬牙說:「王爺,您之前讓卑職去查的事兒有眉目了。」
祁驍眯起了眼睛。
「怎麼回事兒?」
王岩的眼眶瞬時就更紅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礪過,聲聲刮人耳膜。
所說之話,更是聳人聽聞至極。
饒是一貫鎮定的雲朗聽完都驚得掉了手中的摺扇。
他難以置信地說:「你說毀滅河堤一事,有皇上的人插手的痕跡?」
王岩重重點頭。
河堤被毀一事,祁驍早從朝雲公主口中得了消息。
在此之前,他們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敵人的陰謀。
可誰能想到,祁琮竟也參與其中?!
可就算是祁驍本人也沒想到,祁琮竟然真的敢以無數百姓的性命來兒戲。
河堤一決,豈止是流離失所那麼簡單?
敵人如此就罷了。
祁琮身為一國帝皇,他如何能狠得下心!
一瞬間,祁驍和雲朗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王岩艱難地停頓了一下,聲調震顫難掩心中痛苦。
「我暗中抓了懷安太守進行拷問,懷安太守聲稱自己炸了河堤是受了皇上的指使行事。」
「皇上在半年前就命人給他傳話,讓他在水汛時節設法將河堤炸了,煽動受災百姓引起暴動,屆時皇上會派王爺前來平亂,讓懷安太守與皇上留在此處的私軍相互配合,務必要借著暴民之手將王爺留在此處。」
「而為了陰謀得逞,皇上還與北漠達成了私密協議,懷安河堤崩塌之時,就是北漠進攻懷安的信號。」
「懷安以北,都會被皇上劃到北漠的版圖中。」
一口氣說完後,王岩聲音發抖地說:「王爺,皇上這是費盡了心機,不惜將懷安以南拱手相讓於北漠,置無數百姓去死也要置您於死地啊!」
祁驍知道祁琮想讓自己去死很久了。
也知道祁琮暗中做了不少小動作。
但是他沒想到,祁琮如今竟已經大膽如此。
祁琮讓人炸了河堤,給北漠大軍提供便利,只是為了讓自己去死嗎?
祁驍長久的沉默後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笑聲寂寥又暗含著無盡的殺意暴戾。
察覺到不對勁的雲朗皺眉叫了一聲王爺。
祁驍卻自言自語地說:「我從未想過,自己的一條命,在祁琮眼中竟是比百萬百姓的性命更為重要。」
雲朗啞口無言。
祁驍說:「他就那麼篤定,我會依照聖旨所言,固守懷安嗎?」
想讓祁驍順理成章地死在這裡。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祁驍在懷安。
可他若是不在呢?
不等雲朗等人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祁驍突然就說:「傳令下去,即刻收整行裝,今晚夜半,全軍用最快的速度撤離懷安!」
雲朗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說:「王爺,懷安如今門戶大開,咱們若是撤了,北漠大軍便可長驅直入,那……」
「那與本王有何干係?」
祁驍挑眉譏諷一笑,淡淡地說:「懷安是皇上親自拱手讓出去的,本王在此苦守又有何意義?」
「還有,走之前記得給懷安守軍送上一份大禮。」
見王岩不解,祁驍笑道:「之前不是摸清楚了懷安守軍的糧倉在何處嗎?將糧倉的位置告訴暴民首領,並且暗中協助其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糧倉拿下,其中的糧草能運走的就運走,不能運走的就一把火燒了。」
懷安他是不想守了。
但是,別人也休想守得住!
王岩殺氣騰騰地大聲應是,滿臉肅殺地起身走了出去。
雲朗欲言又止地看著祁驍,滿腔的話不知從何說起。
似乎是猜到了雲朗想說什麼,祁驍面不改色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大可沒說出口的必要。」
雲朗聞言苦笑了一下,低聲說:「王爺,您這麼做,就相當於是放棄了懷安以及懷安之後幾城的百姓。」
懷安城破,北漠大軍必定迫不及待地染指中原。
到時不知多少百姓受難其中。
那種生靈塗炭的場景,哪怕只是想一下,都讓雲朗膽戰心驚。
可祁驍卻是滿臉的不在乎。
他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荷包,輕飄飄地說:「生靈塗炭又如何?」
「我父為人臣,被人趕盡殺絕。」
「我兄為人臣,被人毒殺身亡,甚至連屍骨都不曾保全。」
「我母妃亦是死於這所謂的忠誠之道,人間禮法。」
「本王受夠了這被人宰割的時刻,事到如今我不想再為人臣,不想再赴前人之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