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相因為鍾璃的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鍾璃卻像感覺不到他的尷尬似的,一臉的淡然自若。
葉相實在是受不了鍾璃的胡說八道了,清了清嗓子,乾癟地說:「王妃此言差矣,老夫不過是一階匹夫,如何談得上富可敵國?」
鍾璃被這話逗樂了。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葉相一眼,裝作沒看到樹影中藏著的衣擺一角似的,口吻戲謔。
「葉相此言差矣,葉家百年世家富庶無比,這事兒誰人不知?」
就跟存心氣人似的,鍾璃還興致勃勃地說:「之前本妃就曾經聽聞過葉家公子的一樁風流事跡,說是看上了某個花魁,一擲千金只為博取佳人一笑,這樣的事兒,本妃之前只在戲文話本中聽說過,從未想過竟真有人會做,葉家公子的作風也真是讓本妃長了一番見識。」
鍾璃說的事兒是真的發生過的事實。
葉相還為此責罰了家中之子。
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少,葉相就算是想辯解也無從開口。
死一樣的沉默過了半晌,他一臉尷尬地說:「都是誤會,王妃誤會了,小兒並非如此荒唐之人。」
鍾璃哦了一聲,說:「是麼?」
葉相徹底說不出話了。
在難以言喻的沉默中,葉相總算是想起了自己今日前來的目的。
他強行鎮定地清了清嗓子,說:「皇上為戰事憂心,昨日處置王妃時衝動了一些,在下今日前來,一則是為了向王妃致歉,二是為了請王妃以大局為重,將手中兵權暫時出借,只要……」
「沒有。」
鍾璃直接打斷了葉相的話,不咸不淡地說:「你要的東西我沒有,也借不出來,葉相還是請回吧。」
當自己是傻子不成?
說得倒是好聽是借兵權。
可兵權不是一個雞蛋也不是一斤肉。
借出去了,肉包子打狗,還能有要回來的時候?
鍾璃垂眸遮住了眼裡不明顯的譏諷,為難地說:「葉相所言我也覺得在理,只是我覺得有理沒用啊!」
葉相怒了。
「怎會無用?」
鍾璃坦蕩蕩地一攤手,說:「兵權並不在我手上,就算是我有心將兵權出借,我也沒有可出借的東西啊!」
「葉相剛剛還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同樣也是這個理,我手中沒有的東西你們跟我借,這不是為難人嗎?我上哪兒找兵權去?」
鍾璃神色詭異地扯了扯嘴角,沒好氣地說:「兵權又不是一兩銀子半斤糧食,我一個在家中不管事的婦人怎會有這樣大的權利?」
葉相暗暗咬牙,一字一頓地說:「鎮南王妃確定自己沒有?」
鍾璃想也不想地點頭。
「真沒有。」
「那你腰間佩戴的兵權玉佩又怎麼解釋?」
因為動怒,葉相的嗓音中充滿了質問的力度。
然而鍾璃無所畏懼。
她低頭看了一眼腰上的玉佩,滿不在乎地說:「這是我纏著王爺給我做的仿品,並非真的可調動鎮國軍的信物。」
不等祁琮說話,她就難以置信地說:「葉相你該不會以為,這東西是真的吧?」
鍾璃將腰上的玉佩摘了下來,動作隨意地往葉相的眼前一遞,說:「葉相若是不信,大可找人去查驗,這玩意兒就是個假的,我做來掛著玩兒的,怎能當真呢?」
鍾璃一言難盡地看了滿臉青紫的葉相一眼,語重心長地說:「更何況,葉相你仔細想啊,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將自己手裡的權利分給女子的?」
「管家之權就是女子活著能獲得的最大權柄了,兵權這種重要的東西,王爺怎會交給我?說王爺將兵權給了我,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存心取笑本妃嗎?」
鍾璃滿臉不高興地撇嘴,說:「古往今來有幾個女子能上陣領兵的?本妃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子,怎會有這樣的本事?葉相真是高看本妃了。」
鍾璃不給任何人插話的機會,自己噼里啪啦地就說了一堆。
葉相被她擠兌得滿臉青紫說不出話。
看著她遞過來的這個明顯是仿品的玉佩,更是氣得不住喘氣。
鍾璃這話能哄別人,卻哄不了他。
葉相本就是世家子出身,鎮南王府象徵兵權的信物長什麼樣子,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鍾璃遞上來這個,明顯跟她昨日隨身帶著的不一樣!
鍾璃到底是什麼時候找到機會換了的!
葉相明知道鍾璃是在耍自己,可他卻無法在此時說出任何質疑鍾璃的話。
因為鍾璃自己就說了,這玉佩本就是假的。
他還能用鍾璃戴假貨的由頭來質問她嗎?!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可能!
葉相咬咬牙壓下怒火,趕緊說:「王妃,老夫眼拙,可瞧著您的這塊玉佩不像是之前所戴的,是否是……」
「因為我有很多塊細節上不一樣的啊!」
鍾璃理直氣壯地說:「我向王爺討要這象徵著兵權的信物,王爺實在是拗不過我,索性就找了幾個匠人做了一批形狀樣式大概相符的,在府中放著給我戴著玩兒。」
鍾璃指了指那足以氣死人的玉佩,口吻略帶得意。
「不瞞你說,就這樣的,府中足有一盒子,算起來不下十塊,葉相要是喜歡,回頭我讓人往你府上送一盒兩盒的,也算是一份心意。」
葉相聞言忙不迭地擺手,連聲說使不得。
不論真假,這象徵兵權的信物鍾璃可以戴著玩兒。
他卻是半點沾染不得。
否則的話,葉家就算沒富可敵國,也要步上司家的後塵。
葉相憋屈得臉紫了,紅著眼珠子瞪著鍾璃,卻拿死皮賴臉的鐘璃毫無辦法。
鍾璃對他仿佛能殺人的目光半點不在意,淡淡地說:「該說的能說的,本妃都說了,葉相若無別的事兒,還是趕緊走吧。」
葉相壓住了眼底的猙獰冷笑了一聲,說:「王妃難道就真的不在乎自己一直被關在這裡?」
祁琮將鍾璃扣在宮中,並非一時起意。
祁驍的牽絆是鍾璃。
只要在撕破臉之前將鍾璃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於祁驍而言,怎麼都是一份鉗制。
就算是不能調動鍾璃手中的兵權,祁琮也要讓鍾璃無法現身讓手中的兵權起作用。
葉相緩緩呼出一口氣勉強平復了一下情緒,堪稱是苦口婆心地說:「王妃,這深宮之中可比尋常山野,進了這宮門,沒有皇上的允許,再想出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了。」
換句話說,就是你不把東西交出來可以。
皇上這會兒也不會真的殺了鍾璃。
可鍾璃想自由,也是不可能的事兒。
就算是圈,祁琮也要將鍾璃圈禁在宮中成為威脅祁驍的底牌。
鍾璃聽出了葉相的威脅之意,不屑地呵了一聲。
她懶懶地抬起眼皮看了葉相一眼,輕飄飄地說:「葉相該不會以為,這深宮真能困得住本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