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樣子,鍾鳶將下了藥的飯菜準備好,端著進了屋子。
屋子裡,鍾璃正在往莫清曄的額頭上放濕的帕子。
不知是不是鍾璃的錯覺,吃完了趙石山給的藥丸後,莫清曄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從表情上看也沒之前那麼痛苦。
可莫清曄遲遲不醒,甚至還在剛才咳出了一口暗色的血塊。
鍾璃愁得不行,見鍾鳶進來了也沒反應,只是自顧自地忙著手頭上的事兒。
鍾鳶被無視了心裡不滿,重重地將手裡的餐盤放下,砰的一聲悶響。
可等到開口時,語氣卻是溫和又擔憂的。
「夫人,我看你夫君的情形不太好,要不我帶你去請大夫吧。」
似乎是不想鍾璃拒絕,鍾鳶又說:「我們這裡住著一個老大夫,醫術好得很,平日裡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去找他。」
「若是能將他請來,你夫君的病必然能好上一些。」
鍾璃眼裡冷光一閃而過,裝作無奈的樣子輕輕搖頭。
「多謝姑娘好意,只是我夫君這病乃是頑疾,常年的老毛病了,平日裡也吃著藥,就不用再另請大夫了。」
鍾璃苦笑了一下,面露疲憊。
「更何況此時已是深夜,再勞動姑娘不好,就這樣讓他休息就好。」
就跟沒看到鍾鳶眼裡被拒絕的不悅似的,鍾璃站起來看向了鍾鳶端進來的飯菜,輕笑道:「姑娘好手藝,這飯菜看著色香味俱全,勞煩姑娘看顧了。」
也許是擔心鍾璃覺得菜色不好不肯吃的緣故。
鍾鳶端進來的三菜一湯,都是好東西。
熗炒火腿片,干蘑菇燉雞,酸湯棒骨,還有一碟子油炸的花生米。
米飯也是白淨淨的,香味撲鼻。
這樣的菜色,別說是在這荒山野嶺了,就是在那繁華一些的縣城裡,也是不可多得的大餐。
只是也許是心急讓鍾璃上當的緣故,鍾鳶大概忘了,這樣的菜色與她之前口中所說的家境貧寒完全相悖。
哪兒有窮得只能在住茅屋的人能吃上這樣的菜的?
更何況,這幾個菜做起來頗為費時,又怎會是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就能做好的?
這分明就是一早就做好要給別人吃的,結果最後卻便宜了自己了。
鍾璃垂眸在心中冷笑。
看樣子為了引自己上鉤,這些人還真是捨得下本錢。
聽鍾璃稱讚菜色,鍾鳶的心裡多了些許得意,面上卻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微微一笑。
「不敢在夫人面前獻醜,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夫人能不嫌棄,便是最好的。」
鍾鳶熱情地給鍾璃盛飯,還說要去將趙石山叫進來一起吃。
鍾璃接過她遞過來的飯碗,毫不遲疑地往嘴裡扒拉了一口米飯,滿嘴的誇讚。
然後卻突然說:「鍾姑娘,不知我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鍾鳶見她吃了自己準備的東西心裡得意,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點頭。
「夫人請說。」
鍾璃看似有些尷尬,低聲說:「我今日不備,來了小日子,可趕路途中並未準備過多的用具。」
似乎是尷尬得厲害,鍾璃的聲音也很輕。
「不知姑娘手中是否有我需要的東西,若是有的話,我想跟姑娘買上一些。」
若是在此常住的人,這樣的東西自然應該是有的。
可鍾鳶只是偶爾來這裡落腳,這樣的私密物品顯然是拿不出來的。
看鐘鳶有些遲疑,鍾璃苦笑道:「我們一行人只有我一個女子,這樣的事兒輕易也不好跟人開口,姑娘今日若是行我方便,我決計不會讓姑娘吃虧的。」
說話的時候,鍾璃大方地掏出了二十兩一錠的銀子往鍾鳶的手裡塞。
鍾鳶本是有些遲疑的,可見了二十兩銀子難免心動。
她心想著反正鍾璃已經吃了飯菜,就算是答應也無礙,一咬牙便點了點頭。
「東西是有的,不過需要點兒功夫才能取來,我……」
鍾璃聞言趕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低聲說:「那姑娘不用管我,自去取便是,我在這裡等著姑娘回來。」
鍾鳶看了看全然毫無防備的鐘璃,又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莫清曄,低聲應下。
鍾璃端著飯碗笑吟吟的,見她要出去了,又說:「我那車夫在外邊餵馬,姑娘出去的時候,煩請叫他一聲,讓他進來先吃飯。」
鍾鳶聽了笑吟吟的應下,快步走了出去。
她前腳一走,後腳鍾璃就臉色一變。
鍾璃裝作隨意的樣子,用帕子捂著嘴一低頭,快速將含在舌尖底下的米飯吐了出來,包在帕子裡。
然後隨手將帕子扔進了自己隨身帶著的一個小箱子裡。
趙石山邁步進來,鍾璃笑著對他微微搖頭。
隨即朗聲說:「鍾鳶姑娘好廚藝,趙師傅快過來吃些吧。」
趙石山咬了咬牙沉聲應下,背對著門口的位置坐下,雖然抬著飯碗,卻是一口也沒入口。
鍾璃將那個小箱子踢到了桌子底下,不動聲色地將桌子上的大半飯菜都快速地倒了進去。
盤子裡剩下的飯菜,皆被她用筷子攪和扒拉得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被人挑揀著吃過的樣子。
借著扒拉飯菜的功夫,鍾璃低得不能再低地在趙石山的耳邊叮囑。
「他們不知有多少人,一會兒半夜肯定要鬧出動靜,你一會兒將莫清曄裹在被子裡扛出去放在車廂里,若是有異樣,你即刻帶著莫清曄駕車離開這兒。」
鍾璃不怕鬧事,可最不放心的便是莫清曄。
莫清曄此時神志不清,鬧起來沒法出聲也沒法跑。
所以最穩妥的法子。
就是讓趙石山帶著莫清曄先走。
趙石山聽了忍不住面露急切。
「我們走了,那夫人在後如何是好?」
趙石山狠狠一咬牙,眼裡閃過一絲狠意。
「不如這樣,夫人帶著人先走,我在後頭殿後。」
鍾璃無聲搖頭。
「不可,我若是不在屋子裡待著,只怕我們今兒誰也走不了了。」
看趙石山還想說什麼,鍾璃動作微小地對著他擺了擺手。
「你先帶著清曄出去,我自有法子脫身,他這種情形留在這兒,只會是拖累。」
趙石山也知道鍾璃所言在理,可讓鍾璃一個人留在後頭,他是怎麼都不放心的。
若是莫清曄醒了知曉自己讓鍾璃殿後,自己不得去死,也得被扒了身上這層皮。
鍾璃沒注意到他眼裡的掙扎,語速飛快地說:「不鬧起來最好,若是鬧起來了,我會放火燒了這房子。」
「到時候你趁亂駕車趕緊從官道走,不用等我。」
「趕到下一個莊子,若是決定在那兒停留,便在村口的最顯眼的樹上綁一塊青色的布條,不出三日,我就會來找你們匯合。」
趙石山看鐘璃心意已決,暗暗在心底懊惱自己的大意無用,只能硬著頭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