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馬喬的父親在自家的庭院裡栽了一棵棗樹,結果不到一個月便去世了。」
「起初我等只覺得這棗樹種的不吉利,但畢竟是馬喬父親種在自己家的,我等鄰里街坊也管不到他的家裡去。」
「但隨著一年前,那棗樹的枝葉生的越發茂盛,漸漸蓋過了他家的牆頭,生到了我家的院子裡。」
「我雖覺得不太吉利,有意讓他把枝葉裁剪一下,但馬喬卻以這是他父親生前所種為由,不願將其損壞,為此還特意請我喝了幾次酒,以示賠罪!」
「我想著大家都是鄰居,便也沒當一回事,但半年前,他家的棗樹長果了,我家孩子因貪吃誤食了他家的果棗,結果卻莫名大病一場。」
「我料來定是他家的棗樹有問題,我兒子沾染了晦氣,才至於此,於是我便去找他理論,讓他把這棗樹砍了,馬喬自是不肯。」
「我一時情急,就說他父親正是因為種了此樹才被剋死,而我兒子也是因為食用了棗果,才會得病。」
「馬喬他……他是個孝子,聞聽此言,便對我大打出手,而我二人就此扭打在了一起,因此結下仇怨!」
「自那之後,我們兩家便沒少因為這棗樹而起爭端,已然水火不容。」
「就在前幾日,我意外得知馬喬的老母身體抱恙,馬喬打算買只老母雞給她的老母補身子,於是為了報復馬喬,這才提前將自家的老母雞殺了,然後想出了這個誣陷對方的辦法,打算訛回當初給我兒子治病的十兩銀子……」
聽到牛屠戶陳述罪行和與馬家恩怨的始末,圍在堂外的百姓紛紛唏噓不已。
這二人一個有孝心,一個因心疼兒子才犯下大錯,本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卻要鬧到這般地步,當真是何苦來哉?
馬喬聽牛屠戶說的中肯,在談及自己時,還不忘稱他為一聲孝子,心中也是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後悔。
早知如此,他便是將那棗樹修剪一些枝椏,亦或是在當初牛屠戶的兒子病重時,主動拿出銀子給對方醫治,也就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了。
就在馬喬為此事後悔不已的時候,楊辰卻是一聲喝道:
「馬喬,牛屠戶雖誣陷於你,但歸根結底,卻是你家棗樹占據牛屠戶家的牆院在先,你可知罪?」
馬喬看了眼面如金紙的牛屠戶,只想這件事儘快了結,當即拜伏在地:
「草民知罪!」
楊辰微微頷首道:
「根據我大乾律法第一百二十三條,無故侵占他人室宅廬舍,以致私相爭鬥者,將視以情節而定,罰以杖刑!」
「今日牛屠戶已然認罪,此事雖由你而起,但你卻並非主責,便罰你三十廷杖,以示懲戒!」
又打?
還是三十杖?
馬喬猛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高高在上的楊辰。
此事不應該到這就行了嗎?
怎麼還要打板子?
但隨著楊辰一聲令下,馬喬就被拖了出去,廷杖重重落在了他的身上。
蘇裴看的心驚肉跳,趕忙上前勸道:
「大人,此事既已明了,應當酌情考慮,何以要罰那馬喬三十杖刑?」
楊辰沉聲道:
「蘇大人,本官只是按照大乾律法來判罰,有何問題嗎?」
蘇裴忙道:
「大人判罰的自是沒有問題,只是事已至此,下官覺得全然沒有必要如此重罰,畢竟不過是一隻雞而已……」
楊辰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道:
「審案判罰本就該按照大乾律令來執行,正所謂法不容情,又豈能因為案情的大小,而罔顧法度?」
「這……」
蘇裴頓時被他懟的無話可說。
雖說法不容情,但法理之內,卻又不外乎人情,豈能死搬硬照?
只是看到馬喬已經在受刑了,蘇裴到了嘴邊的話,又只能無奈咽了回去。
由於兩人都有過錯,故而楊辰也不判罰二人的湯藥費,便宣布了退堂結案。
蘇裴趕忙來到馬喬和牛屠戶的家人身邊說道:
「趕緊帶他們去陸家武館找陸館主醫治,快去!」
馬家牛家的親屬一聽,急忙背起二人便往陸家武館所在的方向趕去。
蘇裴也沒想到這麼一件糾紛小事,竟會以這樣的慘劇收場。
要是因為一些口角便要上綱上線,動不動以大乾律法判罰的話,別說平武縣了,恐怕整個天下都要雞飛狗跳了。
他有想過楊辰是個紈絝子弟,也想過對方是個好大喜功之人,但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是個嚴刑峻法的酷吏。
這要是放在那些士族官紳常年打壓百姓的縣城,或許是件好事,但放在吏治清平的平武縣,卻很可能就是災難了!
蘇裴臉上滿是愁容,想要勸誡對方,又不知從何勸起。
畢竟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對方壓根就不聽自己的。
要知道現在地牢里還關押著一個刺客呢!
如果他表現欲太強的話,難保那刺客口中的假話,不知何時就變成真的了!
本來蘇裴還不知道對方為何要關著那刺客,不讓殺也不讓放,美其名曰是想感化對方。
但後來他苦思冥想一番後才猛然驚醒過來,這哪是他善?
這完全就是楊辰故意留下來牽制他和陸少游的。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他們的一張催命符!
而蘇裴,他只想明哲保身。
至於好官,他真不想做……
另一邊。
牛家和馬家的人匆匆來到陸家武館求助。
陸少游見馬喬和牛屠戶傷的重,便也沒有多問,讓他們把人抬進來醫治。
雖然他跟馬家牛家的人不熟,但畢竟是一個縣的,多少還是見過的。
讓念兒幫著搗藥,陸少游則是先施針給兩人疏通氣血,不然體內氣血淤積,就容易出大問題。
當陸少游用剪子剪開他們的褲子後,發現兩人的皮肉雖然已經被打得滲血了,但並未糜爛,只是二三十廷杖而已,儘管疼也是真疼,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可也不至於害了性命,只是會讓人臥床大半月不能動彈而已,想要完全恢復,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給兩人施針之後,陸少游也幫著搗藥,隨後問起了事情的經過。
牛家人和馬家人當即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得知實情的陸少游都有些懵了!
不是,就一隻老母雞,把人打成這樣?
缺心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