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荒島怪人

  被釋放的菜人們全都面面相。

  如果在馬上去死，和成為怪物之間選擇，他們自然寧肯變成怪物。

  而現在半藏和他殺千刀的手下們已經死了，他們已經被解救出來，那他們可就要好好考慮一番了。

  其中一個三角眼，驢臉龐的男人笑道：「這位大人，您這麼強大，足夠庇護我們，不被那些神靈們分食，何必要我們變成沒有神志的怪物呢。」

  方堂他一眼，右手虛握。

  三角眼整個人被捏成一團肉泥。

  其他人有的原本想附和他的話，這時都若寒蟬，不敢說一句話。

  方堂在眾人身上掃視一眼，說道：「眾所周知，當弱者期待強者無條件保護的時候，下一步就是怨恨強者保護不夠盡心。」

  「為了防止他墮落成這種狼心狗肺的人，我只好先下殺手了。」

  「你們誰還有意見？」

  眾人慌忙搖頭。

  方堂笑著點點頭，說道：「這才對。」

  「有沒有人報名？」

  菜人們猶豫起來。

  過了好半響，才有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弱少年走上前，說道：「我想報名，可是我能求您到時候帶我去白龍城嗎？」

  方堂道：「你在白龍城有親人朋友？」

  少年點頭道：「我原來與姐姐，還有其他幾個叔叔嬸躲在附近山里求生。」

  「姐姐很愛我，從小有什麼吃的，一定先讓給我吃。」

  「有次雄獅城到山裡狩獵，我們的聚居點被他們發現，姐姐帶我往轉移點跑，我年齡小，跑不快，姐姐就背著我跑，結果腿卡進石縫裡，斷掉了，好在雄獅城的人抓了幾個叔叔嬸以後，沒再繼續追趕，這才逃出性命。」

  「之後我們在附近山洞裡生活，無意中看到一些大災變發生後不久人們留下的記錄。」

  「說是當初有一支我們的族人，不肯接受毀掉歷史的懲罰，於是乘船前往海外的孤島生活。」

  「我和姐姐打算出海碰運氣。」

  「花了幾年儲備糧食，我們就要往海濱趕路，結果離開山洞沒多久，就被雄獅城的人抓住。」

  「當時白龍城的二城主過壽，雄獅城主送了十幾個菜人做禮物，我姐姐就在其中。」

  「到現在已經兩年不見，也不知道姐姐是否還活著。」

  「我希望等我變成怪物，您能帶我去白龍城找姐姐。」

  「到時候我也成了強大的生物，一定可以保護姐姐不被人傷害了。」

  方堂笑道：「等你變成怪物，未必還記得她。」

  少年道：「不會的，我什麼都忘掉，也不會忘掉她。」

  方堂點點頭，示意少年站到他身後。

  少年剛才透露的消息讓他有些意外。

  原來還有一部分保留歷史的人逃到海外。

  他之前的確看到海中有個大島。

  不過在島上並沒有見到人影，不知是那些人沒有上島，還是上島以後，後來出了變故，都在島上死絕了。

  等會兒可以去那島上再看看，或許能發現一些線索。

  又過了一陣，菜人們中間又走出兩個人。

  大多數菜人並不想變成怪物。

  方堂並不勉強。

  凡事講的就是一個自覺自愿。

  沒有捨棄人類身份，化身怪物的覺悟，他們也不配成為讓這個世界的「神靈們」流血的生物。

  方堂看著站出來的三個人，說道：「首己去找點吃的吧，今晚是你們作為人的最後一晚，明天我帶你們出去做點大事。」

  三人興奮地點點頭，各自往山寨儲存食物的地方奔去。

  其他人互相對視一陣，也小心翼翼地離去，前去搶奪食物。

  方堂並不理會這些。

  他低頭看向依舊蹲坐在前面的付薔，問道：「能聽懂我說話嗎？」

  付薔用一種仿佛沒有被任何智慧污染的清澈眼神看著他，

  方堂眉頭微皺，從地上撿起一根小腿骨頭，丟到遠處去，說道：「去，給我撿回來。」

  身前黑影一閃，付薔身子已經縱出，激起一陣風聲。

  緊接著黑影閃回來，付薔將他剛才丟出的骨頭交到他手裡。

  方堂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看上去不聰明，但還能聽懂人話，知道服從命令。

  當然，前提是能有足夠的武力震鑷他們，讓他們甘願臣服。

  這純純是野獸習性。

  這就足夠了。

  方堂用腳尖在地上畫個圈，命令道：「進去。」

  付薔跳進圈裡，隨即眼神興奮地盯著他，似乎在等他下一個命令。

  方堂道：「呆在圈裡，我回來以前，不許出來。」

  說完，他升空而起，向海外的大島飛去。

  雄獅城位於大陸東岸不遠處，距離大島有兩三千里。

  這點距離對方堂來說已經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把他這些年走過的距離算作雄獅寨從寨樓到後牆的距離，那麼兩三千里還不夠他每次呼吸，胸口起伏的幅度呢，

  方堂在海島岸邊發現一些船隻的殘骸，從腐朽的程度看，這些船隻已經擱淺許久了，至少有幾十年。

  他合理推測，這應該就是當初從陸地遷出的那些人。

  方堂放開聽力聽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人聲，只有許多動物的豪叫，以及奔走的聲音。

  看來遷來的人們的確死絕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方堂從低空貼著地面飛行起來，查看著情況，免得被參天的大樹遮擋了什麼關鍵的線索。

  在靠近海島中央的位置，他看到有大片墓碑，足有數百之多。

  墓碑上刻著死者的姓名與生卒年月。

  方堂在墓碑上打量一陣，發現上面的人都死於同一天，啟元一百五十九年六月八日。

  啟元應該是大災變前的紀年方式，方堂不清楚是以什麼為標準。

  不過這些人是死在同一天，卻實在奇怪。

  難道他們是在趕來海島的途中，死於某種意外，然後倖存的人們將他們統一埋葬？

  可是究竟什麼意外，能讓數百人在同一天死掉。

  如果是遇到海難，倖存者連收屍都做不到。

  除了海難，實在很難想像有什麼辦法讓這許多人同一天死亡。

  方堂隨手轟開一個墳墓。

  裡面死者的骨頭白森森的，看上去非常完整，沒有曾經受過傷的痕跡。

  方堂又將其他墳墓轟開，一一查看。

  他發現，所有死者，至少從骨骼上面沒有發現曾受傷的痕跡，

  沒有受傷，卻又同一天死去。

  實在難解。

  方堂沒有在墓地過多停留。

  既然有人給他們立墓，說明島上有倖存者。

  說不定他們會留下什麼線索，記載他們曾經遭遇了什麼。

  方堂繼續在島上貼地飛行，試圖尋找曾有人生活的痕跡，結果卻一無所獲。

  沒有生火的痕跡，沒有砍伐樹木製造房屋的痕跡，沒有獵捕野獸的陷阱。

  島上除了那些墓碑，就再也沒有人的痕跡，

  方堂搜尋無果，正要離開，一種奇怪的人聲引起他的注意。

  這種聲音並非人說話的聲音，而是啞了的人激動時發出的沙沙聲。

  方堂循著聲音找到一個半埋在地下的洞口。

  一個赤身裸體，灰白頭髮披散，渾身髒兮兮的男人，正抱著一個足球大小的肥老鼠從洞裡鑽出來。

  鑽出地洞，男人倚靠在旁邊樹幹上撕咬著肥老鼠的皮，等他將皮撕開，便直接吃起生老鼠肉。

  方堂眉頭微皺。

  這人已經與野獸無異，怪不得剛才沒有注意到他的蹤跡。

  方堂走上前去，發現男人對他靠近沒有絲毫反應。

  他仔細打量男人一陣，發現他雙目已經瞎了，看傷痕應該是自己刺瞎，兩隻耳朵里有膿水流出，看來也已經聾了。

  從他刺瞎自己雙眼的行動，方堂不能不推測，他的兩隻耳朵也是自己弄聾了。

  再加上他已經毀壞的聲帶。

  方堂腦海中不由得形成一副畫面。

  當初這些人不想毀掉自己的歷史，於是集體乘船出海生活，來到這座島上，

  他們不知道因為什麼，互相殺戮而死，只留下一個人，為其他人收屍。

  從他們戶體沒有傷痕推斷，他們應該不是發瘋後互相砍殺，而是冷靜地做出死亡的決定，然後以某種較小傷害的方式結束性命。

  或許是服毒？

  剩下來負責掩埋的這個，按道理應該也會自殺，不知為何沒有死去。

  不過他的後果也沒有更好，他刺瞎自己的雙眼，毒啞了喉嚨，弄聾了耳朵。

  使自己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說。

  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方堂走上前拍拍怪人的肩膀。

  怪人像是受驚的野獸，迅速跳往一邊，揮舞著雙手亂抓一陣，見沒有威脅，

  很快又平靜下來，繼續啃食手裡的肥老鼠。

  方堂逗弄他幾次，發現他的精神能力也已經退化，只剩下基本的自保和覓食，沒法做出更複雜的類似反應。

  方堂又將怪人生活的地洞檢查一番。

  裡面沒有類似文字的東西，只有許多獸類的戶骨，將洞中空氣弄得渾濁污臭見找不到其他線索，方堂便將怪人攝起，向雄獅城飛去。

  回到雄獅城時，天色已經黎明。

  昨天解救出來的菜人們一晚上擔驚受怕，擔心有半藏交好的其他半神前來報復。

  這時見方堂回來，他們全都大喜。

  有半神坐鎮的城邦，才真是這個時代人類生活的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