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36.

  宋喜在交代完宋年的事情的時候, 外勤正在緊急出警,有人在警局門口實施綁架, 這簡直是對法治和公序的公然挑釁。閱讀

  「協調交通部門, 全方位監控攔截這四輛車,查一下車主,看是不是套/牌車。」

  「特麼, 瘋了不是。」

  「老大, 省廳那裡過來的專家已經到了。」

  「局長親自過來監督,跟B省還有Y省那邊過來的同志已經碰了面了, 他們常年研究宋年, 比我們更有經驗。」

  「領頭的誰?」

  「B省那邊是初寒, 初隊, 刑偵大隊的隊長。

  Y省是他們副局親自帶隊。」

  「初隊估計要迴避, 被綁那個, 是他侄女。」

  「這麼巧?」

  「巧?

  更巧的你不知道吧!初念原名是陳颯,林嘉和原名林肆。

  當年712大案的唯二倖存者。」

  「當年初家來了人,險些當場扇領導的耳光, 整整十四天, 陳颯能活著全憑運氣。

  那會兒實在是太寸了, 臥底暴露, 行動千鈞一髮, 上頭壓得緊,下頭推進不下去, 罪犯太他麼不是人, 上上下下亂成一鍋粥, 竟然都沒人知道那小姑娘在潼安,被救出來的時候, 老馬在現場,當場眼眶都紅了,都沒人敢看。

  那架勢,都像是活不了了。」

  「怪誰?

  追根究底當然是怪犯罪分子,所以誰他麼也不許給我放鬆,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

  —

  哆啦把通訊器給林嘉和戴上,「最新的,可以防一般的屏蔽器,如果到時候出了狀況,不要慌張,會有人一直監視你,後援隨時會到。」

  林嘉和點了點頭,不知怎麼心裡沒來由地慌亂,他失神片刻,不由問了句:「和初念交代了嗎?」

  「我剛剛……」

  話還沒說完,哆啦的手機響了,簡訊上交代,「情況有變,魚的餌是兩個。

  另一個餌失控,下落不明。」

  哆啦心裡一咯噔,頓時明了,她掛了電話,面色凝重:「宋年的目標……是初念。」

  從一開始要見林嘉和,估計宋年就盤算的是初念,他們竟然都沒想到。

  林嘉和戴眼鏡的手一頓,鏡腳戳進眼裡,鋪天蓋地的疼痛襲來,他一拳砸在了車玻璃上,紅著眼罵了句髒話。

  「操!」

  哆啦忙按住他的胳膊:「這次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相信我們。」

  —

  初寒在會議室來回踱步了十分鐘,打了無數個電話:「我請求跟隨,可以不配槍,不參與行動。

  但我一定要跟隨。」

  他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初念的時候還在跟她保證,「初念,那件事過去很久了,你現在生活環境很安穩,城市龐大的治安網絡會一直守護每個公民,不會再出現讓你孤立無援14天無人救援的情況了。」

  那時她說什麼?

  她說:「我沒事,真沒事,過去那麼久了。

  而且我挺幸運的,受害者高達……受害者那麼多,我多幸運啊!每一天都像是偷來的。」

  她的語氣低沉,那種自我安慰的話,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

  他告訴她:「幸運不是需要愧疚的事。」

  她打斷他,說她知道。

  她其實心裡很清楚,她什麼都知道。

  可有些事情不是知道道理就能釋懷的。

  她這些年過得不太好,他偶然聽自己哥哥嫂子說起過,但她很懂事地把自己偽裝得很好,偽裝得太好了,以至於讓哥哥嫂子更擔心。

  當年的案子他了解過一些,當是初念不僅僅是受害者,她被迫變成過加害者,當年她的指證沒有證據支持,所以最後宋年沒有被揪出來,但現在綜合各種證據來看,柴窪後山的四處埋屍地的三百多具屍體,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宋年的手筆。

  不能想像他是如何下手殺的人,一想到當時他的年紀和他殺人的手段,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宋年很小就殺過人,即便在當年那樣的環境中,殺人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這直接導致了後來他跟在杜承棟手下做事之後,直接接手了處理屍體的工作。

  他有施虐傾向,喜歡把自己置於審判者的位置。

  初念也無可倖免,她的幸運是建立在一樁樁血淋淋的死亡之上,目睹過不止一起死亡兇殺之後如何回歸正常正活,是她從九歲就在拼命應對的事情。

  她被心理醫生放棄過,那個年輕的女人用一種無奈的語氣告訴她:「為什麼不能想想這世界的美好呢?

  為什麼總盯著過去那些陰暗的東西看,一味地沉湎於過去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你的爸爸媽媽對你那麼好,你忍心嗎?

  想想他們的好,忘掉那些不好的過去吧!你這樣不配合,我是沒有辦法幫助你的。」

  這話直接導致了後來初念害怕心理醫生,對於她來說,這不嚳於二次傷害。

  但她心裡又認為,醫生沒有錯,錯的是她。

  她長久地存在愧疚心理,沒有辦法釋懷,無法直面傷痛,但現實生活又重重壓在她肩膀上,所有人要求她做一個積極向上樂觀面對的人,所有人要她向前看,她拼命拖著腳步往前邁,可背後大團的陰影又不斷把她往後拽。

  一個正常的人是無法想像她所遭受的掙扎的。

  初念從小就學習不好,因為注意力無法集中,常年失眠,偶有幻聽,應激障礙嚴重。

  但她表現得很好,會哭會笑會撒嬌,很努力地在做一個正常人。

  哥嫂很擔憂她,但不敢表露太多關心,怕初念鬆了那口氣,連裝也裝不下去了。

  初念曾經在日記里寫:「我看電視裡,犧牲的警察的兒子立志要為父親報仇,後來也成為了警察,並且真的為父親報了仇,好厲害。

  我很沒用,我沒有這樣的志向,我甚至無法很好地完成學業,我明明,以前一直拿第一名呢!上周老師把我叫去辦公室,說我成績在年級里又退步了五十多名,我很內疚。

  有時候我不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意義是什麼呢?

  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這個詞。

  我在留言牆上寫過這個,有人回答我:活著是本能,和意義無關。

  那失去本能的動物,是不是就不合格呢?

  根據優勝劣汰的生物法則,大概它已經不適合生存了。

  只有人類會違背生物法則去托起弱者,好神奇。」

  她其實很清醒,但悲哀就在於太清醒,所以痛苦格外真切。

  初寒和自己這個侄女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但從心裡一直希望她能過得更好。

  每一次對罪犯的重拳出擊,都是為了讓這種悲劇不再發生。

  半個小時後,他終於得到答覆:「批准!」

  他鬆了一口氣,又提起一口氣,整理衣服大步跨出會議室。

  上車的時候隊友安慰他:「隊長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把侄女安全帶回來的。」

  他和對方碰了碰拳頭。

  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第一次祈禱命運之神能夠再次眷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