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盛雲洲和盛延川去書房了,兩個小孩在沙堆那玩耍,林洛洛便在花房,看蘇伊修剪花枝。

  大概是出於某種女性的直覺,上一次忽然被留下來吃飯,林洛洛就感覺不尋常,等今天上門,看見盛雲洲和蘇伊在一塊說話的場景,她幾乎可以確定,雖然未必像傳聞那麼誇張,但他們這位小叔叔,對蘇伊確實是不太一樣的。

  不同於盛延川的不敢置信,林洛洛對此沒有太大的意外。

  先前她就曾感嘆,以蘇伊的美貌,若非那樣的性格,恐怕沒幾個男性可以拒絕。

  而蘇家破產後,她改變了許多,不再那樣驕縱任性、咄咄逼人,反而有了從前沒有的開朗與大方,不說男的,就連她這樣從前與之交惡的女性,也沒法在其面前說什麼不好聽的話。

  更何況,小叔叔此前與蘇伊並不認識,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個更好、更美的她?

  不過,不意外歸不意外,想到日後蘇伊若是真的嫁給小叔叔,自己得喊她一聲小嬸嬸,林洛洛就完全能夠理解盛延川的糾結了。

  因盛延川公司臨時有事,他從盛雲洲書房出來後就準備離開,盛恆榮卻賴著不走。

  「蘇黎安在這,我也想住在這裡。」他纏著林洛洛撒嬌,「媽媽你明天再來接我嘛。」

  林洛洛勸了幾句,他就是不聽,盛延川有點趕時間,正準備把這小子拎走,盛雲洲發話:「讓他住下吧。」

  「耶!謝謝小叔公!」盛恆榮歡呼一聲,迅速從他爸手底下逃開,連蹦帶跳去找蘇黎安。

  林洛洛在後面跟著,準備交代幾句,讓他不要頑皮,結果聽見兩個小孩的對話。

  「你為什麼叫盛叔叔小叔公?」

  「他就是小叔公啊。」

  「可他沒有鬍子,那麼年輕,應該叫叔叔。」

  「我爸爸才叫他叔叔。」

  「你爸爸那麼大了,為什麼還要叫別人叔叔?」

  「他、他……他就是叫叔叔,沒有為什麼!」

  「你不講理。」

  「你才不講理!」

  「那是我的鏟子,拿來!」

  「給你就給你,小氣鬼!」

  ……

  「……」林洛洛滿心無言,可以想像,如果蘇伊真的跟小叔叔結婚了,除了她和阿川,連榮榮都得跟著一塊糾結。

  小孩不在,回程路上,車裡安靜不少。

  林洛洛問起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怎麼樣,小叔叔願意接受郝家的道歉嗎?」

  盛延川扯了扯嘴角,「郝家純粹是自己不占理,才急得上躥下跳,他們以為,以小叔的涵養,真會拉下身份,和一個二世祖計較?」

  「那你準備怎麼給郝家回復?」

  「當然有什麼說什麼。」盛延川不甚在意道。

  這一陣子,郝家連其舅家人心惶惶,就怕盛家什麼時候就要實施報復,所以到處托人,想在盛雲洲面前說個情,結果呢,每天多少大事等著盛雲洲,他壓根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郝家費盡心機找門路,想賠禮道歉,可也得看看人家有沒有空見他們。

  盛延川給了郝帥舅舅回復,讓他們別擔心,不會有事。

  但郝家大概是以己度人慣了,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盛雲洲真的會高抬貴手,沒多久,就把郝帥送出國避風險去了,這是後話。

  兩個小孩吵了幾句嘴,沒到十分鐘,又和好了。

  林洛洛回去後,派司機把盛恆榮的換洗衣服送來。顧叔本來要給盛恆榮安排房間,後來在蘇伊的建議下,決定讓兩個小孩一起睡。

  吃過晚飯,蘇伊帶著孩子去遛彎。

  看兩個娃和看一個娃的工作量是完全不同的,不僅僅是加倍而已。

  以往帶著蘇黎安出來,他大多數時候老老實實跟在蘇伊身邊,要麼貓在路面觀察觀察小蟲子,就算偶爾走遠一點,蘇伊喊一聲,他也就屁顛屁顛跑回來了。

  而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在一塊,簡直是災難,兩個已經聽不進大人的話了,一路追逐瘋跑,打打鬧鬧,亂吼亂叫,就跟剛放出來的一樣。

  好在蘇伊心寬,見喊不住,也就不喊了,反正散步的走道上沒車,只有一側有湖,而兩個小屁孩不管是摔一跤還是掉湖裡,在她看來都不算事,不吃點虧,怎麼知道疼,怎麼曉得要老實?

  孩子在前面跑,她在後面慢悠悠跟著,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盛雲洲也出來散步。

  她放緩腳步,側頭看他,笑道:「真難得。」

  平常他最多在花園裡走走,要麼在陽台上乘涼,還是頭一次到外面來。

  不止是她,剛剛看著盛雲洲出門,琴媽也跟顧叔感嘆道:「先生竟然出去了。」

  「大概是看蘇小姐帶著兩個孩子,不放心。」顧叔說。

  琴媽聽了,在心裡嗤笑一聲。

  這些男人吶,有時候腦袋裡那根筋,有大象腿那麼粗,眼鏡看著擦得白亮亮的,其實糊滿了蒼蠅屎,要不怎麼那麼瞎,這麼明擺著的事看不出來?

  哪像她,她早就料到了,當一個男人整天盯著一個女人看的時候,甭管看的是什麼活力還是什麼生機,他都早晚得看出事來,就算那男人是他們三爺也不例外。

  這不,現在不就成雙成對地散步去了?

  傻瓜才覺得他只是不放心兩個孩子。

  琴媽想著,帶了點兒優越感瞥了顧叔一眼,扭身為明天的早飯做準備去了。

  顧叔莫名其妙看著她的背影,心說這家裡真的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清涼的晚風略過湖面,湖水在昏黃的路燈下,泛起粼粼波光。

  兩個小孩跑到一棵樹下,仰頭好奇地看了一會兒,湊在一塊嘀嘀咕咕說著什麼,然後就開始努力蹬小短腿,試圖摘下幾片蝴蝶形狀的樹葉。

  蘇伊和盛雲洲落在後面,大概是經常泡在花房裡,她身上也染上一股無法言說,卻意外好聞的香味,藉由晚風,送到另一人鼻尖。

  此時若有旁人在場,恐怕要為這一幕詫異不已,誰能想到商場上手段凌厲,雖總是帶著笑容,卻叫人不敢小覷放肆的盛雲洲,會和一名女子,帶著兩個小孩散步?

  溫馨一詞,似乎天生不該用在他身上,但眼下的情景,卻也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了。

  「蘇小姐明晚有安排麼?」兩人跨過一座小木橋時,盛雲洲問。

  湖岸邊的柳樹垂下條條樹枝,蘇伊隨手摘下一片葉子,在手上捲成螺旋狀,「明天星期天?沒什麼事,怎麼了?」

  本來她打算周末帶蘇黎安到別處玩,但現在盛恆榮來了,兩個孩子自己就能玩得不亦樂乎,根本不需要大人。

  盛雲洲的視線落在她手上,「想請蘇小姐幫忙,陪我參加一個酒會,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

  不遠處兩個小孩忽然歡呼起來,蘇伊抬眼看去,原來是終於摘到了樹葉,兩人正分贓呢。

  她笑了笑,說:「去是沒問題,不過事先聲明,盛先生可不能指望我給你長臉。」

  盛雲洲彎起嘴角,「蘇小姐肯答應,已經是給我面子。」

  「媽媽,你看,蝴蝶!」蘇黎安捧著幾片樹葉跑回來,獻寶似的給蘇伊看。

  「看到了。」蘇伊撥了下他汗涔涔的頭髮。

  盛恆榮捏著一片樹葉繞著大樹轉圈,邊轉邊喊:「哦——蝴蝶飛咯!」

  蘇黎安一瞧,立刻有樣學樣朝他跑去,「我的蝴蝶也飛咯!」

  蘇伊微微搖了搖頭,有時候,她真的佩服這些小孩旺盛的精力。

  「暑假快到了吧?」盛雲洲看著小孩跑走,轉頭看她。

  蘇伊把玩著一片樹葉,是剛才小孩塞給她的,「對,還有幾天。」

  她有種預感,放假後,要是盛恆榮還時不時來找蘇黎安,兩個小屁孩說不定會把房頂掀掉。

  真為顧叔的髮際線感到擔憂啊。

  別墅里,正為盛恆榮準備洗漱用品,順便又一次煩惱現在年輕人毫無輩分觀念的顧叔,忽然狠狠打了個噴嚏。

  盛恆榮往這邊跑來,繞著兩個大人轉了個圈,盛雲洲側跨一小步,以免絆倒他。

  不過這樣一來,他離蘇伊就近了,並排的兩人中間只隔著十幾公分距離,若有似乎的清香越發明顯,他略一偏頭,就能看到蘇伊白皙的耳廓,幾縷髮絲垂在耳旁,帶著些許慵懶隨性。

  「暑假有沒有出遊計劃?」他問。

  一直隱身的毛團團聽得直撇嘴,一會兒問明晚有沒有安排,一會兒問暑假有沒有計劃,哼,這條心機狼,安的是什麼心!

  別以為多跟大魔王接觸兩回就能跟它爭寵了,它可天天都陪在伊伊身邊呢!

  蘇伊想想,搖頭道:「暫時還沒打算,盛先生呢?」

  「我也沒做安排,有可能回老宅住上一陣,不知道蘇小姐願不願意一同去小住?那邊的廚師,有幾樣菜做得還算不錯。」

  以他謙虛的說法,能稱得上還算不錯的,那名大廚必定廚藝了得。

  不得不說,這句話對蘇伊確實頗具誘惑。況且,她的工作說是花藝師,其實就是每天活蹦亂跳地給盛雲洲看看就行了,他回老宅順道邀請她,也挺正常。

  不過,大魔王做了這麼久人,也算知道一點人類的交際規則,別人邀請你到家裡做客,是不能馬上答應的,得矜持一下。

  於是她說:「小孩子太鬧,還是別去打擾許女士清淨了。」

  盛雲洲看了眼那兩個孩子,「孩子天性,這樣才熱鬧。」

  正說著,就聽撲的一聲,盛恆榮摔倒了,呆呆趴在地上,似乎沒反應過來,蘇黎安無措地站在他邊上。

  蘇伊與盛雲洲快走幾步,「哪裡摔到了,能站起來嗎?」

  盛恆榮這才一骨碌爬起來,攤開兩隻手,手裡的樹葉在地上磨爛了,滿是綠色的汁液,好在手掌沒受傷,就是膝蓋破了點皮。

  蘇伊檢查一遍,摸摸他的腦袋,「沒事,回去擦點藥水就好了,咱們男子漢,才不怕這點疼,對吧?」

  原本盛恆榮眼眶有點紅,聽了這話,硬是把眼淚憋回去了,癟著嘴點頭道:「一點都不疼,就跟蚊子咬一樣!」

  蘇伊有點想笑,覺得這小屁孩皮是皮了點,還挺可愛。

  叫她意外的是,面對受傷的小夥伴,蘇黎安表現出了極大的同情心,不僅在回去路上一直牽著盛恆榮的手,讓他慢慢走,別再跑了,還把自己手頭不多的蝴蝶樹葉分了一半給他,兩個人前所未有的黏糊起來。

  夜裡,盯著倆小孩睡下,蘇伊才回房。

  她總覺得似乎忘了什麼,就是想不起來,直到半夜,忽的挺身坐起,一臉肉痛,「說好的邀請我去他家吃大餐呢?怎麼不再提一次?咦……毛團團,你人呢?」

  「……」正在她掀開的被子下艱難掙扎的毛團團。

  作者有話要說:大魔王:大兄弟,你可別跟我一樣忘了啊,你再提一次,我保證不矜持了。

  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