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砸了咂舌,也不知是在回憶些什麼:「那不一樣,若是這次運氣好點,鳳凰你又可幫我揉揉痛處了,對不對?」
他眼睛亮閃閃地看著隱司傾絕美的側顏,嘴角含著一抹調戲的微笑。
隱司傾微微一怔,許久才明白過來他此話所指何意。
耳朵根子的紅衣泛濫得更加明顯了,她淡淡地斜了一眼這個無恥狐狸。
薄唇啟伏,緩緩吐出一字:「滾。」
當初念他不過是一個靈智大損的狐狸,便也不好同他多做計較,今日倒是學會得寸進尺。
陵天蘇不要臉的功夫都是跟蘇邪學的,他往她懷中湊了湊:「嗯,我滾了。」
聽不懂陵天蘇暗有所指的蒼憐繼續專心趕路。
隱司傾鳳眸微抬,看了一眼蒼憐的背影,她忽然輕喚一聲:「狐狸……」
陵天蘇已經闔上了眼帘,沉重的傷勢讓他十分疲憊,他需要通過補覺來恢復體力,輕輕的應了一聲,沒有睜眼:「怎麼了。」
隱司傾的聲音依舊淡若流雲白水,清冽卻也動人:「坐好,別亂動。」
陵天蘇有些疑惑,心道我這不老老實實在你懷裡躺著嗎?
可下一刻,即將呼之欲出的疑惑言語化作了一聲低低輕吟。
潺潺溪水,清風徐徐。
他豁然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張傾世容顏,面頰不再蒼白,透著微微薄紅。
陵天蘇宛若深處夢境之中,身體僵直,眉心低蹙,口中舒適的悶哼之聲難以控制的加大了幾分。
可下一刻,一根玉指抵在了他的唇上,抬首間,迎上鳳凰那雙水潤澤亮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睛,其中羞意難掩,面容倒是生得平靜。
她微微俯首,將鋒薄好看的唇畔貼近陵天蘇的耳畔,聲音輕輕如流水漸玉:「不許出聲。」
陵天蘇覺得這很難。
他艱難喘息一聲,壓低嗓音,眼神不解:「鳳凰,你……」
隱司傾睫羽微顫,掌心傳遞而來的熱度灼人,她語調依然平穩:「乖乖睡覺,不許多想。」
陵天蘇苦笑,你手掌這麼軟,我很難不多想啊。
……
……
午後,眾人尋了一片綠蔭處暫時歇腳。
蒼憐支起火架,用太古劍從那隻青牛的牛腰子上割下一塊血淋淋的牛排,喜滋滋地舔著嘴巴說是要給陵天蘇靠肉補補身子。
陵天蘇看得眼角直抽,說了一句不要欺負小動物。
況且這隻青牛載了他們一路,也著實不易。
後來蒼憐卻來了一句,說是這隻青牛正是彼岸閣殿內牛妖主的曾曾曾孫子,道行不過三百年,就敢來找他們的麻煩。
蒼憐十分不客氣的收了這隻妖孽,並一手禁了他一身妖氣,如今就跟一隻凡間普通的青牛沒甚兩樣。
只不過牛肉有靈,甚是滋補。
蒼憐烤牛肉烤得正歡,卻是見她甚是討厭的冰塊臉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朝著溪邊走去,默默淨手。
綠蔭下,一片翠綠欲滴的落葉飄然的落在了蒼憐的小腦袋瓜子上,她全然未察,努了努小嘴:「真是貴人多矯情,吃個飯還要洗手。」
陵天蘇輕咳一聲,沒有接話。
「不過小妖兒你也挺厲害的,在那麼多強者的追殺之下,能夠在十五日裡擺脫追殺,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陵天蘇唔了一聲,還是沒有接話。
就在這時,隱司傾折返回來,聽到蒼憐此言,也不知勾起了心中的哪一道怒火。
原本在暖陽映照之下的鳳眸回升的幾許溫度也驟然凍結:「不是厲害,是愚蠢。」
她看了一眼陵天蘇,卻發現陵天蘇也在看她。
看她寬袖之下露出的一截盈盈指尖,正順著完美的指腹滑落一滴剔透的水滴,怔怔出神,眼神甚是回味。
她咻的一下將那截指尖縮回,面頰微紅道:「你面頰上的爪痕是亂魔林的幽獸所為,身體裡的斷齒也是幽獸所留,那裡是靈界死地,你膽子倒是挺大,竟敢胡闖亂魔林。」
聽到亂魔林三字,蒼憐亦是心尖兒一悚,有些後怕震驚的看著陵天蘇:
「小妖兒你腦子是壞掉了嗎?竟然跑去亂魔林,那裡幽獸不死不滅,極為牴觸外來之人的侵入,縱然是長幽境也不敢隨意踏足其中,你真是蠢啊!」
陵天蘇笑笑,此舉也是在沒轍。
當日他前腳離開九齊山,後腳隱世宮、彼岸閣以及萬數奇雜宗派的人就已經將他給盯死。
一路逃亡,身後的追兵殺之不盡,避之不及,其中更有長幽境界的大修行者一路鎖定他的氣息。
想要追蹤他,找到隱司傾。
要想用最快的方式擺脫身後的追殺,他唯有禍水東引,強行入了亂幽林。
各方勢力聚集在亂幽林之中,又是殺得好一通昏天黑地。
他入林出林,所付的代價也是讓人難以想像。
不過索性,算是掙開了那死亡殺網。
雖然他有很多種方法,甚至將犧牲化作最小,甩開那些追殺,但是如此一來,所耗費的時間卻是百倍不止。
他耗得起,隱司傾卻是耗不起。
他必須儘快回到她的身邊。
當然,這些他亦是不會掛在嘴邊來明說。
接下來的路途,十分遙遠而漫長,他們三人無法施展空間領域,橫渡空間。
整個靈界,都在三位尊主的合力之下,鎖死天地道網。一旦她們三人橫渡領域,必然方位暴露。
所以只能用最笨方法前行。
好在青牛腳程不慢,可以日行千里。
雖說時而蒼憐興致起了,會隨手割下一塊牛肉下來烤著吃,但也會隨手塞幾株靈草給他,讓來快速回補肉軀。
至於那位蛇妖主阿綰,卻是因為那個假貨妖尊的出關,被強行召回出去,暫時與她們三人分離。
一路下來,十日過去。
三人也算是安穩度過,縱然偶爾遇到幾個追兵,也能夠被蒼憐輕易解決。
又是五日過去,陵天蘇傷勢大有好轉,決定前往登神殿,去取冥煙果。
可她們三人,同時也引來了旅途以來最棘手的麻煩。
陵天蘇看著隱司傾頭上斜斜高懸著的一輪虛幻古鏡,鏡面無法折現出任何景物,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光。
「這是什麼?」陵天蘇問道。隱司傾怔怔地看了一眼那輪高懸與頂的古鏡,薄唇微抿道:「是虛合鏡。」
蒼憐面色一變:「竟是虛合鏡,那個老女人她真是瘋了,要死!你命珠還在她的手中,她完全可以藉助虛合鏡的力量,不論是隔著天涯海角,都能夠在瞬間追蹤到你的方位。」
虛合鏡,乃是鳳隕密寶,千年從不現世。
每一次現世,那便意味著在鳳隕宮門之中,出現了極惡極邪的大逆不道之徒,逃離鳳隕。
對於這種逆徒,宮主便會請出虛合神鏡,以命珠鑲嵌,便可點亮其行蹤。
不過每一次點亮虛合鏡,都會耗費施術者的百年修為。
而且,虛合鏡只認鳳隕宮宮主為主,唯有楓瑟,再無他人能夠開啟動用此境。
她這是要,趕盡殺絕!
當晚,陵天蘇三人便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追殺。
縱然是蒼憐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一時躲避開了第一批追殺。
可過不了幾息,隱司傾頭頂上方的虛合鏡再次閃爍,遠在九齊山上的宮主以意念報出具體方位,絕命的追殺再度降臨。
冥神之名,整個靈界都痛惡厭憎。
光是這第一批追兵,其中就有三名長幽,百名通元,萬名安魄。
蒼憐以一敵三,將那百名通元分給陵天蘇,而隱司傾狀態極為危險,施展不出原本的實力百分之一,便將壓力最小的萬名安魄分配給她。
避無可避,唯有正面交鋒,死戰到底!
蒼憐妖魂折損,妖骨以滅,縱然如今有著長幽之境,對付三名長幽亦是壓力倍感大增。
不多時便已經傷痕累累。
陵天蘇見她神上掛彩,眼眶驀得通紅,雙刀一劍齊齊出鞘,大殺四方,手段極其殘忍拉仇恨,硬生生將其中一名長幽拉至了自己的戰局之中。
蒼憐頓覺周身氣息輕鬆不少,對戰兩名長幽,雙方實力也隱隱拉回持平狀態。
一夜下來,整個林子宛若人間煉獄,滿地的殘肢斷臂,血流熱腸,宛若連夜落了一場傾盆血雨一般。
三人就立在這鮮紅地獄之中,精疲力盡。
而隱司傾的氣息,也愈發危險,不僅濁息更濃,就連以前體內便已經存在的功法反噬之危也開始爆發。
她知曉,這種時候,她應該再度勸陵天蘇帶著蒼憐與她分別。
一個人送死總比三個人一起喪命得好。
與世間為敵的那個人是她,而非蒼憐和狐狸。
可是那一夜,陵天蘇渾身浴血歸來的模樣仍自歷歷在目。
她若是再提此言,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如此辜負他一直以來的種種堅持與努力。
自責與無力兩種情感不斷交織掙扎,熬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三人繼續前行,其中,蒼憐倒也沒有多大怨言,更沒有要求陵天蘇主動離開隱司傾這個大麻煩。
亦是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邊,守在他身邊,哪裡也沒有去。
三日之中,追殺量越來越龐大,不僅給三人都帶來了沉重的傷勢,還嚴重的拖慢了三人的腳程。
(ps:虛合鏡是個很好很乖的鏡子,同意-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