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姬晨展顏一笑,強壓下眼底的歡愉之色。
她目光微轉,看向武寒醒,似是禮貌詢問道:「既然如此,那武宮主……」
話尚且未說完,武寒醒面色極其難看的一甩廣袖,冷冷打斷道:「不必了,我隱世宮也判不得如此人物。」
他心中隱隱,有些忌憚這位能夠在神靈天雨十六日中活下來的女子。
武華生卻是急了:「爹爹,你若不願接受,孩兒願意代您審理此女!」
此言一出,場間大部分男子面色微變。
武華生存的什麼心思,他們又豈會不知?
武寒醒目光冷如刺刀,生生將兒子那熱切渴望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陸姬晨輕輕一笑,坦然說道:「如此說來,看來也只有本尊將此女帶回彼岸閣了。」
當即有人迎合道:「是是是,陸閣主心懷蒼生,實力空前,若是由陸閣主定下此女結局,自是再合適不過。」
一切都是這麼的水到渠成。
陸姬晨含笑側首,欣然接受:「當然,此女畢竟是通過了神雨十六日的試煉,本尊在給靈界一個公道的同時,自然也會給她一個公道。
此女就由本尊帶回彼岸閣,查明其真身緣由,若是其中存有誤會,本尊必然親自將她送回鳳隕宮內。」
蒼憐眉目陰晴不定,只覺這個女人當真是比起當年還要厚顏無恥,若她被你帶回去,豈有再見光明之日。
到了此時此刻,她若是還猜不出陸姬晨心中究竟打的是何算盤,她當真是可以一頭撞死了。
心中思量盤算一會兒。
蘇邪那丫頭暫時被楓瑟那個老女人盯得死死的,自然暫時派不上用場。
雖然冰塊臉是死是活,不關她的事。
但是她絕不容許,當年那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
是的,只是如此。
才不是因為若是冰塊臉死了,小妖兒會難過。
才不是小妖兒一難過,她心尖兒就會揪得疼。
對,才不是這樣。
她素來是一個很有大局觀的古妖。
所以,蒼憐挺起板平可憐的小胸脯,冷聲哼道:「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要審查真相,那好,我跟你回彼岸閣一同審查,作為太古峰峰主,我亦是有此義務。」
陸姬晨一時愕然地看著這個粉雕玉琢可愛的小姑娘,不由失笑。
本尊都打算暫時放過你了,還苦巴巴地送上門來?
如此也好,再享用大餐之前,吃點小菜,也是極為不錯的。
她點了點頭,詭異一笑:「既然你有這般心,本尊自然……也就隨你心意了。」
……
……
神靈天雨十六夜的大雨洗禮,雖說陵天蘇與隱司傾兩人聯手碎了洪荒雨界光陰,成功渡過一劫。
可二人亦是在這場神雨之中,重創不輕,神魂損耗嚴重,靈台與九重天上的本命星辰之間的距離也變得遙遙邈邈,不可捉摸。
此間場內四人,蘇邪被楓瑟一手強大的奪天囚禁之術禁了一身氣機,動彈不得。
陵天蘇與隱司傾也成了強弩之末。
唯一自由可戰就只剩一個太古大妖蒼憐,還是一個不能暴露身份底牌的太古大妖。又如何能夠面對這三大神遊之境,已經萬千各路宗門的敵人。
好在陸姬晨心中有著自己的盤算,並不打算就地處決隱司傾。
滋啦啦!!!
陸姬晨祭出一條妖氣森然的骨鞭,鞭身繚繞著無數鋼針一般的尖銳骨刺。
想也沒想,一鞭甩出。
翻騰而出的罡風妖力威勢強悍,將圍觀一眾人生生掀翻出十步之遠,骨鞭閃爍著妖邪惡毒的氣息,朝著隱司傾雪白秀頸直奔而去。
陵天蘇目光之中的疲倦頓時一掃而空,化作一片狠色。
將懷中人摟緊,拖起萬分疲倦的身子側身一擋,以自己的身軀硬生生抗下這鞭。
衣衫裂帛。
大片猩紅的染血的肌膚自衣衫下顯露而出。
陵天蘇渾身劇烈一震,只覺得這看似隨意抽出的一鞭,卻是將他五臟六腑都掀翻個遍,氣息翻騰不休,一口逆血上涌繼而又被他強行咽下。
而落到他身上的骨鞭並未就此震散而去,而是如靈蛇一般不斷延長,將兩人的身體緊緊勒死纏繞。
鋼針一般的骨刺劇烈摩擦過肌膚,不多時,兩人一身衣衫便已經被血染得紅透。
陸姬晨手握骨鞭另一端,輕咦一聲,目光閃爍著未知名的光,審量著前方雪地里的那個少年。
她手中這枚骨鞭可絕非尋常靈器,甚至可以說已經超越了虛器的範圍。
當年她活捉的那位古妖雖然爆體而亡,而遠古大妖的骨身經歷了萬年光陰歲月的磨合洗禮。
若非天道毀滅性的摧折,其骨縱然碎裂成粉,也能夠長存不滅。
她耗費了百年時光,在那座幽殿之中收集妖骨碎片。
再又耗費了百年時間,將其妖骨煉化成為本命魂器。
其威力,縱然刻意留手,一鞭下去,怕是她尋常通元境,都會肉身劇毀。
可這少年,卻連血肉不不曾翻爛攪碎,不過微微擦出一道明顯的傷痕。
這肉身……倒是強悍得有點意思。
蒼憐藏在袖子中的小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若是換做當年她的火爆脾氣,可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
敢這麼傷她的小妖兒,她怕是上去就要跟人搏命。
可現下……
她發現,除了無力強忍,她竟是毫無辦法。
陸姬晨執鞭的手微微一緊,眉角微揚輕笑道:「好一個痴情的小妖,她如今舉世皆敵,你還要護她?既然你執意相隨,本尊也不介意多帶一人回彼岸閣。」
說著,灰袍之下伸處一雙潔白的玉手,溫柔地搭在蒼憐瘦弱的肩膀上。
蒼憐渾身一僵,只覺得肩膀上的那隻手掌簡直就像是一隻滑膩冰冷的毒蛇。
一抬首,便迎上金箔面具下的那雙深沉眸子,似笑非笑道:「請吧,太古峰主。」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位閣主大人腳踏黑芒星光。
骨鞭困縛兩人,手中攜著蒼憐,身影化作黑夜流光,劃破漫漫風雪,消失在了天際。
雪花摻夾著微風飄灑墜下。
楓瑟遙遙凝視黑芒遁去的方向,失魂落魄。
蘇邪冷冷道:「終有一日,楓瑟宮主會後悔的。」
楓瑟身軀微震,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自己的潔白雙掌,喃喃肯定道:「本座,不會!」
蘇邪桃花眼眯得鋒利,笑容說不出的冷嘲譏諷:「我可不是她。」
「本座自然知曉,你不是她。」
楓瑟眼底的掙扎之色逐漸被某種入骨的執念所替代。
她抬起手掌,握住一片雪花,輕聲道:「還好你,不是她。」
「蘇邪,本座當年雖然十分喜歡你,可你不願隨本宮入靈界鳳隕,如今耗費五百年的壽元,衝破兩界秩序,出現在了本座的面前,這是一份機緣,那五百年的壽元,本座會想盡一切辦法為你補足回來。」
蘇邪呵呵冷笑,不再繼續多說一句話。
因為她覺得,跟這個女人再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口水。
……
……
幽宇大殿,妖氣環繞,魚生恭敬跪伏在鋪就地面的黑玉石上。
面容眼底,皆是對那名女子壓抑隱藏不住的火熱欽慕。
陸姬晨骨鞭一甩,便將鞭上捆束著的兩人隨意甩至青池之旁。
隱司傾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面色蒼白得嚇人。
身體的騰騰煞氣自內部濃烈散發而出,好似體內的一顆黑色種子,被人連根挖掘而出,再難覆掩。
在如此絕境之下,她面上神色卻是淡然至極。
縱然跌得狼狽,她不過是平靜理了理衣衫,目光微定之後,伸出食指將陵天蘇唇角血跡一抹。
由始至終,都未說過一句話。
陵天蘇只覺後背那一鞭傷口火辣辣的疼,反手一摸,便一掌的鮮血。
妖獸的本性素來記仇,這一鞭算是落在了他的心裡。
更重要的是,這一鞭原本還是朝著鳳凰抽過去的。
陸姬晨視線微掃,哈哈一笑,行至一張橫臥七尺長的軟塌處,懶懶依靠道:「這妖小子,眼神倒是不錯,頗有魚生你當年的幾分風範。」
魚生面上微紅,心道這話說得……
若真算起來,他還是這小子的手下敗將呢。
蒼憐愣愣地立於原地,看著幾十丈高的大殿上方。
以星隕五曜大陣連接出了的小型宙宇空間,四方神柱巍峨而立,心頭便一陣涼寒。
尤其是目光轉至大殿中央的殘敗鎖鏈以及下方玉池。
陰暗潮濕的記憶就不受控制地宛若洪水一般湧上心頭。
多少次的午夜夢回。
那記憶中的不堪!恥辱!折磨!宛若一個個火枷烙印一般刻入她的靈魂之中。
這裡……正是她當年跌下神壇的絕境困地。
呼吸都緊緻了幾分。
下一刻,她看到軟塌上的那個女人懶懶地朝著魚生招手。
魚生漲紅著臉愣了辦響,目光卻是帶著幾分緊張看了殿中的其餘三人,然後搖了搖首。
陸姬晨無奈嘆了一口氣,右手覆在面具之上,緩緩取下,露出那張驚世絕倫、顛倒眾生的容顏來。
蒼憐明顯看到魚生呼吸急促了幾分,跪在地上的膝蓋不受控制地就朝著那個女人爬去。
在蒼憐愈發難看噁心的目光下,魚生像一隻狗似的。
在陸姬晨的目光指令下緩緩爬上軟塌,以自己的大腿為枕,將她的腦袋輕輕擱放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