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也屬妖類,可時隔化形之日已逾千年之久。
千年的時光,她都是以人身示眾,擁有者尊崇身份的她,受到萬眾敬仰,一身信奉之力直逼神靈。
可若非到了窮途末路之境,她又怎會像一隻野蠻低俗的野獸一樣,去強迫一隻無辜的狐狸,像山野之間的原始野獸一般欲望無度。
她並非這群剛剛成年的雪靈妖狐,不會每日被發 情的欲望所困擾。
由始至終,從她咬中那隻狐狸進行瘋狂的時候,她的腦海都是無比的清醒。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痛苦。
這痛苦不僅僅是身體被貫穿時的痛,還有心理上的。
她只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女孩隱去眉心的黑蓮印記,一路小跑至楓瑟身前,然後做出一個驚呆她的舉動。
她雙腿彎曲,居然就此伏下身去,抱著她的大腿,仰面看著她目光平靜道:「求收留,求包養。」
楓瑟強忍著一腳踹飛這貨的衝動,咬牙道:「你讓我消化消化現下的事實。」
「沒事,你慢慢消化,消化完了記得給我找件衣服穿穿,我冷。」
「我很不能理解,在外界,我分明……」
「我都被封印在這隻狐狸身軀里都已經兩百年了,對於外界之事我不知,但我很清楚,那個女人一定非常想要我死,你可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你可一定要幫幫我。」
楓瑟沒有問『那個女人』會是誰,因為她已經隱隱的猜到了什麼。
她低頭看著渾身赤裸的女孩,微笑道:「好朋友?一百二十三年前,你以天止神術將我鳳隕神殿之火封印整整三年之久,以至於我山幼鳳無神火庇佑幾乎神隕,那時候你怎麼不說你是本座的好朋友,如今落難了,遭殃了,這朋友倒是認得比誰都快。」
女孩用臉頰輕蹭宮主大人的柔軟大腿:「哇,悶葫蘆你果然對我是真愛,那麼久遠的事了,你居然還把日子記得清清楚楚,我真是感動。」
楓瑟何曾見過自己這位老相識露出如此模樣過,她極為受不了的抖了抖。
渾身雞皮疙瘩都一粒粒的冒了出來,不耐煩地抽了抽腿,卻沒抽出來。
「收留你可以,但是你要以什麼身份留在我鳳隕宮,鳳隕宮已經二十年來未招收門徒了,平白無故的多餘出了你這麼個貨色,殺你之人難保不會多想。」
「嗯……說來也有理,只是當年是知曉我藏於狐身之中,若是以妖狐姿態出現在你身邊,定然會引起她的懷疑。」
女孩眼睛一亮,仰面看著她,一副聰明臉道:「要不這樣好了,就說我是你在外頭生的私生女,你為獨行大道所以拋夫棄子。
年幼孤苦的女兒走投無路,尋上山門,你痛改前非,這才將我收留,心中對我愧疚萬分,於是每日靈草仙藥的餵我,紫府青陽丹從不短缺,於是我這個可愛活潑激靈的女兒就原諒了你這個惡毒的老母親,悶葫蘆你怎麼看?」
楓瑟低估了此人自孤寂兩百年間培養出來的無恥程度。
終將還是沒能忍住一腳踹在她那瘦弱的肩膀上,怒氣騰騰道:「哪裡來的亂七八糟狗血劇情!本座之身清清白白,你休要妄想潑本座的污水!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綁了,扔到觀龍山上去任你死活!」
還要靈草仙藥的餵著她,還惦記著她鳳隕宮的紫府青陽丹,她那愛徒都不曾有機會得此珍貴神丹,這貨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挺響的。
女孩被踹翻也不見惱意,又爬了回來,重新抱緊她的大腿,睜著一雙如夜的眼睛道:「我不管,你一定要收留我。」
聽著這霸道的發言,楓瑟冷冷一笑:「本座若是不收,你又待如何?」
真當本座很喜歡你麼!
女孩低著腦袋認真想了很久,然後盤起身子,細長的雙腿就這麼纏上了對方的大長腿。
「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纏著你,纏死你。」
這會她還沒潔淨身子呢,楓瑟素有潔癖,都快被她這個舉動氣瘋了!
「滾開!別將你身上那些髒玩意蹭到本座衣服上來!」
女孩不依,越纏越緊。
「行了!行了!真是怕你了!你若是答應本座肯老老實實待在九齊山不惹事,你便留下來吧!身份本座給你安排。」
女孩默默地鬆開她的大腿,站起身來:「那就一言為定了。」
楓瑟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皺眉道:「喂,你去哪?」
女孩回首看著她道:「還楞在這破地方做什麼,當然是回你寢殿啊,身上黏糊糊的,我需要熱水洗個澡。」
還真是不會客氣……
楓瑟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收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
……
在暴雨肆虐,山洪爆發的南方國境,北方的天仍自飄雪,大雪塵土漫天,猶似隆冬之天。
北離皇宮,琉璃色的磚瓦都渡上了厚厚的霜雪。
天地空濛,暮色深沉。
皇宮內殿之內,北離之王眸色深沉如水,手掌翻轉著一本奏章,卻並未急著翻越查看。
大殿下方,殘缺了一手一腿的北離太子坐於長椅之上,面色蒼白,抿唇不語。
自他身側,伴著一名黑衫女子,女子以黑紗蒙面,五官都在黑紗之下遮掩得嚴嚴實實。
殿內燭光流照,如此深夜時分,按照常理而言,天子身側應是有太監侍從常伴左右,可整個大殿裡,只有三人。
北離帝王一雙沉沉的黑色眼睛暗流涌動,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奏章,終於開口打破夜晚的沉靜:
「鏡中冥負大人何時能夠再度現世,為大離指引方向。」
南宮燁的長袖之中緩緩深處一隻蒼瘦的手掌,手做爪狀。
朝著前方什麼都並存在的空間裡虛虛一抓,隨即自他曲起的五指之間纏繞上了千絲萬縷般的漆黑絲線。
他抓起自黑暗中抽出的詭異氣息,然後補至自己的斷肢之中,便見他那癒合大半的猙獰傷口有著無數黑色肉芽破皮而出,緊緊地也他指尖黑線交纏。
緊接著,那斷肢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了半寸血肉,只是那新生的血肉是漆黑之色的。
饒是如此斷肢重生的神奇一幕,且不過僅有的半寸血肉,都仿佛消耗掉了南宮燁的一身精力,本就蒼白的面色更是如死人一般的蠟白。
那肉芽生生長同時,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痛苦。
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他痛苦地歪著頭,苦楚的痙攣使得一顆顆黃豆大的汗珠從他那蠟白色的肌膚沁出。
直至手指間的黑霧漸散,南宮燁大口大口的喘息片刻,隨即說道:「冥負大人一月之前在永安皇城現身,已經引來玄武凝視,如今他魂體受損,短時間內需要在鏡中調養。」
北離帝王目光幽沉地看著南宮燁,目光似是有些不滿,道:「雖說今年以來太子修為蒸蒸日上,但你將自己修的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他日若是繼承大統,怕是會有不少朝臣反對。」
南宮燁無力的依靠在長椅之上,略微豐厚的嘴唇帶著一抹嘲弄之意翹起:
「父皇膝下皇子雖說不多,成器的更是沒有幾個,但兒臣去往大晉一趟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至少兒臣不是為父皇帶回來了一個晉國皇后嗎?父皇正值壯年,這繼承大統之人也不一定非要兒臣吧?」
北離帝王眉頭凝得愈發深沉。
歷古以來,皇位之爭,兇險無比。
兄弟之間更是毫無親情可言,沒有哪一位皇子不嚮往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之位。
而他這位太子,曾經亦是如此。
仗著自己的太子之位,排除外敵,拉攏群臣,就連自己的血親兄弟也能夠陷害暗殺。
對於這些暗中的齷齪之事,北離皇帝早已是見怪不怪,因為他也是這麼一步步的走上來的。
可直至三年前,他這位太子心性大變,平日裡的謹小慎微,遠離危險之地,安居殿堂之中玩弄心術。
可近些日子,卻甘願主動身往危險的帝國首都,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一切,北離帝王只當他是一心奪得皇位而做出的種種努力。
卻不曾想,現下看來,他這位太子似乎對那皇位……不甚在乎了。
南宮燁低頭服下黑衫女子餵給他的一粒黑色丹藥,面色也稍稍好看了幾分。
「父皇,如今我大離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已全然兼備,縱然社稷山河圖……」
語調微微一頓,南宮燁抬首看了一眼身側的黑衫女子,目光無奈:「縱然那社稷山河圖重歸大晉手中,可畢竟是損毀一半,如今的大晉國本氣運已大不如從前。
再加上趙家老祖設下的屍瘟毒連禁大晉天子以及朝臣數十日,大晉內憂外患四起,正是我等揮軍南下的大好時機,又何須冥負大人出面。」
「不可……」北離皇帝緩緩搖首道:「大晉國運綿長以有幾千年,歷史以來,還從未有過哪個國度氣運如此亘遠。
大晉有神族尊君血脈庇佑,當年能夠將那一片蠻荒瘡痍之地創下一代鼎盛王朝,其底蘊絕非我如今的北離能夠匹敵。
雖說如今我北離有著子母冥種為絕強助力,可這股強大的力量時長卻是極為有限,不論是兵力還是國力,朕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擊毀南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