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他取出一道烏青令牌,令牌之上刻有一個骷髏頭的模樣。
黝黑的骷髏眼眶之中,隨著他一指點在令牌之上,倏地染起了兩道碧綠的火焰。
本是死物的令牌,那隻骷髏頭忽然就好似活了過來一般,森然的牙齒咔咔的起伏,齒間爆發出森然悽厲的猖狂大笑之音。
那聲音無比刺耳難聽,就好似一隻森然白爪在不住的撓刮著一枚厚重鏽鐵一般,不禁讓人莫名心生煩躁殺意。
那是什麼?
陵天蘇有心發問,可看著即墨蘭澤那淡淡瞭然神情又怕一時暴露身份,倒也並未多加詢問。
他又偷瞥了一眼吳嬰,她此刻正半眯著眸子,眼神冰冷。
而台上晏佑則是緩緩的站起身來,目光幽光閃爍複雜,死死的盯著孟七軒的臉,沉聲道:「你果然養了鬼獄魔藤!」
孟七軒手掌一松,手中骷髏鐵令牌便墜了下去。
高台上亦是用黑色基石打造而成,光滑漆黑,並未見到一絲凹凸痕跡。
可當那令牌墜入地面時,宛若有一個萬斤中的大錘,狠狠捶打上去一般。
骷髏令牌深深嵌入黑色基石地面之中,那尖銳的悽厲鬼叫聲也隨之安靜下來。
「鬼獄魔藤是上天賜予我自由的機緣,既然我有幸見得,為何不能養?」
孟七軒面無表情的笑了笑,他緩緩平抬起右手手臂,腕間仍纏繞著一圈圈白色的紗布,那是葉離卿一劍挑斷他手筋造成的傷勢。
可看他如今神情,似是不以為意。
掌心渾厚古樸的元力灌注至深嵌高台上的令牌之中。
轟隆隆!!
那黑色基石緩緩分裂開一道裂縫,裂縫之下,不僅僅只是餘下七層樓的風景,還有那七層樓更深處的黃沙地底。
沙沙沙!
那是什麼在攀爬向上的聲音,只見孟七軒緩緩蹲下身子,將手掌對著那道正在緩緩裂開的裂縫伸去,好似迎接一般。
晏佑冷聲道:「你真的是瘋了!」
孟七軒冷笑道:「我瘋了……那也是你逼的。」
一隻枯黃乾裂的藤蔓有著成人三指粗細,終於至那漆黑的深處瘋狂蔓延而出,狠狠扎進孟七軒的手腕之中。
陵天蘇甚至能夠看到那枯黃乾裂的藤蔓之中,附帶有著深沉的細密黃沙。
晏佑嘆了一口氣,目不斜視的說道:「已經看夠了,已經夠了……」
那日在鐵牢之中,孟七軒定下了三日期限。
晏佑在那時對葉離傾還有赫連說,還剩三日,讓他們好好看看自己這位樓主。
如今他說已經夠了……
從那荒涼破敗的客棧之中,被抓捕時從未有過一絲反抗的赫連與葉離卿分別拔出了刀與劍。
陵天蘇低頭看著地上由黃沙鋪就而成的大地,開始如沸水一般滾騰不安起來。
奔騰似海的刀氣與劍氣分別在那兩道光束牢籠之中綻放出驚艷的氣場。
兩隻六臂天鬼法相自赫連與葉離卿二人的頭頂上方浮現,六臂狂舞之間,竟是生生將那足以割開安魄肉身的光束牢籠直接撕裂崩開。
二人紛紛自由。
孟七軒面上難得浮現出了驚詫之色,隨即他陷入短暫沉思,然後十分欽佩的看了一眼晏佑,說道:「雖然我很討厭你,但是不得不承認你的了不起。」
原來,晏佑並非自作愚蠢,將這兩名得意門生帶入這龍潭虎穴來送死,原來他是知曉自己將會經歷一場生死大戰。
便在最後的幾個月里,將這兩人帶在身邊,傳授自己的畢生所學。
而這兩名弟子也卻是不負所托,將孟七軒的『六合天鬼道』學以致用到了這般地步。
素來木訥看似笨笨的葉離卿率先出手,她口中清叱一聲,一步抬出,似有秋風托足,腳下步伐如風難測。
頭頂上方的六臂天鬼法相三隻眼眸人性化的凝起,融於她手中的墨魂劍中。
龐大的鬼身消失不見,唯獨剩下漆黑劍身之上的三隻猩紅鬼目。
孟七軒腕間與深淵連接著的那根枯黃樹藤直接在這凌厲無雙一劍之下,斬斷!
「吼!!!」
深淵之中,掀騰起一道腥厲狂猛罡風,以及邪獰痛苦的魔物咆哮之聲。
那一截枯黃樹藤如被人斬傷的靈蛇一般,瘋狂的倒退回了深淵之中。
而斷在孟七軒手腕上的那一截樹藤,正嘩啦啦的淌著鮮血,而那鮮血並非源自孟七軒,而是那樹藤自身的埠之中噴薄而出。
晏佑目光愈發深沉而失望:「你究竟殺了多少人,竟是讓這鬼獄魔藤成長至這般程度。」
「不多,也就是這幾年沙海樓接單必殺之人,都被打斷四肢活捉至此,餵養了那大傢伙而言。」
孟七軒若無其事的伸手將插入腕間的那一截噴血樹藤拔出體外,看似隨手扔了出去。
但那扔出去的方位極其刁鑽,正是葉離卿馳來方向。
原本軟趴趴的樹藤在他的扔擲之下,竟是化作如同枯黃利箭一般,呼嘯而去。
赫連沉喝一身,手中上品玄刀爆發出雪亮的刀芒,一刀撩起天鬼之勢,直劈而下。
「鏘!」
宛若金鐵交鳴的鏗鏘之聲,刀落藤斷,而赫連也被那樹藤上力量震飛而出,虎口震裂。
而那一刀兩段的樹藤,前端部分,仍是去勢不減的狠狠釘入葉離卿的肩窩之中,直徑貫穿,帶出一道悽厲血長的弧度。
陵天蘇渾身一震,看著葉離卿手持長劍,終是難以穩固身形,狠狠的自高台上跌落而下。
他的目光驟然冰冷,一步猛然踏出,就要出手之時,肩膀之上驟然搭上一隻冰冷的手掌。
陵天蘇動作一頓,側目看去便對上即墨蘭澤那雙異色瞳孔。
她語氣幽然,緩緩而道:「你要上去幫忙?」
而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亦是有一隻同樣冰冷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吳嬰的毫無溫度的聲音涼涼響起:「你……給我放開他。」
即墨蘭澤沒有放開他,是陵天蘇自己抬手將那隻手掌揮落,正欲說話時,即墨蘭澤又再度說道:「上方的戰鬥不是你們能夠插手的,在急於功利,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陵天蘇心想,自己終究還是高看了這娘們的智商,感情她是以為自己貪功冒進,想強出頭。
嘴角扯了扯,陵天蘇剛想說不是這樣的,我是那邊小姑娘的哥哥,是要去救她來著。
事到如今,他已經暫時解決了此間最強的即墨蛛陰,光是對上那名沙海樓樓主與這位傻裡傻氣的七皇女。
他與吳嬰合作聯手的話,想必勝算不會太低。
可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三百名弟子之中,一位極不起眼的沙海樓弟子猶如蛟龍出海一般,騰然而起,手中銀槍碩碩,奔雷流竄,槍尖朝著孟七軒的背心直點而去。
但看這位沙海樓樓主渾身黑袍瘋狂鼓動,猶如被狂風吹動一般,逆風而起。
鋒利的槍尖點在輕柔的黑袍之上,槍尖上的雷花將黑色衣袍直接撕裂,繼續向下,卻終究止於肌膚之上,無法撕開他的身體。
孟七軒滿目陰沉,回首一掌,掌風竟是將銀槍之中爆發出來的滾滾雷聲都有所壓制。
「你終究還是混了進來,吳嬰太子!」
長槍再挽,雷浪紫光閃爍,劈頭迎著掌風撲蓋而下。
孟七軒不閃不避,拖著一身沉疴傷勢,直面迎上。
一時間,雷浪沸騰不休,光暗之影交錯不斷,槍鳴之聲如龍,掌風之音如虎。
看著一下子纏鬥打得火熱起來的二人,陵天蘇眨了眨眼。
孟七軒說啥?
吳嬰太子?
那人怎麼可能是吳嬰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