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闕樓樓主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討打模樣。
他呵呵一笑,語氣卻是格外的認真:「本樓主是何結局,可不是由你來定。」
孟七軒低垂著眼帘,看不清眼底是何情緒,他的語音在幽暗的石台之上顯得有著幾分森冷。
「我以為三日階下囚的時光,能夠讓你足夠明白自己此刻時沒有權利選擇的。」
晏佑面容一肅,看著他道:「你既然發問,那便意味著我有回答選擇的權利。」
「你沒得選。」
孟七軒語氣篤定,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葉離卿與赫連周身的光束牢籠在朝著他們的身體慢慢歸攏而去。
陵天蘇看著那光束,眼眸深眯,即便相隔甚遠,但是他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光束的恐怖威能。
他相信,那陣法中的光束,能夠切開一名安魄境的軀體。
而葉離卿和赫連的周身卻整整有著二十道光束。
孟七軒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說著:「你若不甘願自裁獻身,你這兩名弟子,我會當著我眾多門徒將之切成無數塊。」
晏佑似是沒有察覺那光束牢籠的縮攏一般,他拍了拍衣擺,索性席地而坐,攤了攤手掌道:「你現在是這裡的老大,你怎麼高興,你就怎麼來好了?」
孟七軒背光站著,一張三分神似晏佑卻絕不普通的面容之上看不到任何情緒。
他低聲冷漠道:「我以為你是一個愛惜弟子性命的人。」
葉離卿神情木訥的看著越縮越小的光束牢籠,漆黑的目光無悲無喜更無懼。
好似此刻像一隻被捕獵物被關押在牢籠之中的那個人不是她一般。
赫連面無表情的半闔著眼眸,手掌依舊穩穩壓刀,即便是那光束緩緩而來快要觸及他的衣角,神色都並未產生一絲變化。
晏佑皺了皺眉,似是意外:「我原以為你是這世上最討厭也是最理解我的人。」
本是一體而分裂出來的人格,孟七軒終是因他而誕生的,所以他說他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並不為過。
孟七軒餘光掃視了他們二人一眼,毫無情感的冷呵一聲,目光微嘲道:「也是,天闕樓樓主是立於九重天闕上的頂端人物,慣來是瞰俯眾生,最是無情。」
對於孟七軒的對他的點評,晏佑並未出言反駁而是靜靜的看著他。
「可是我不一樣!」
孟七軒聲調微揚,目光定定的看著晏佑,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比你出色,比你更會識人,我有著惜才之心,我有心,不似你那般無情,所以……」
孟七軒笑了,一張冷漠臉上出現的笑容看著竟是有著幾分悲涼:「我比你更適合當一個人。」
孟七軒笑了,而晏佑那張天生一副笑臉上的笑意卻是漸漸消失。
他緩緩眯眼,眼角流露出一絲冷冷意味:「這是你沉壓多年的心理話吧,說得很好,也很有道理,所以呢?你還想說些什麼?」
孟七軒目光之中宛若含著兩團瘋狂的火焰,可他此刻面上神情卻是冷淡如冰。
他緩緩後退兩步,鄭重的朝著眼前晏佑行了一禮,低聲說道:「我十分中意你身邊這兩名弟子,方才我便說過,我有著惜才之心,所以為了這兩名弟子……請樓主一死!」
陵天蘇還從未見過哪個人能夠挾持著他人的弟子來逼迫對方自殺還說得如此大義凜然,義正言辭的。
那表情神態就仿佛在說,你不去死,就是你害死了你這兩名弟子!
不知是不是陵天蘇的錯覺,視線恍惚而過的瞬間,他似是在晏佑眼底深處,看到一絲失望的澀然。
而後晏佑平淡的聲音響起:「這便是你的為人處世方式?強壓兩條人命在我的頭上,你便是你的有情知道,當真是憫善啊……」
晏佑目光譏諷嘲弄:「惜才,你覺得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弟子,在我死後,還會效命於你嗎?」
孟七軒平靜道:「我不也是你手把手教出來的……」
晏佑神情一隻,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樣難看。
「所以……」孟七軒身體微轉,看向葉離卿和赫連的目光雖然冷漠,但是並未帶任何殺意。
他緩緩開口,語氣是極為認真的詢問:「你們二人可願追隨我?」
在他發問的瞬間,那光束合攏的速度漸緩漸慢。
赫連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仍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的模樣。
葉離卿身體動了動,從陵天蘇這個方位看去,可清楚看到她一隻小手伸到懷裡似是在掏著什麼,這不加以遮掩的危險動作不禁讓台下所有沙海樓弟子目光警惕起來。
殺機漸漸瀰漫濃重!
而孟七軒神色不懂,緩緩抬手間,三百餘人瀰漫而出的殺機瞬間散去。
他極有耐心的看著葉離卿從懷中掏出一個金屬小牌子,那牌子上還殘留有汪汪油跡以及一些粘在牌面上乾結的麵餅殘渣。
不難猜想到這小姑娘平日裡對待這天闕樓地位與身份象徵的牌子是有多麼的不走心,感情你吃完飯都不洗手直接抓牌子的嗎?
孟七軒:「……」
陵天蘇心中失笑,看著他那可愛的傻妹妹手指勾著牌子的吊繩在孟七軒的面前晃了晃,說道:「可是我的是天闕樓的牌子,平日裡帶著一個牌子就已經很麻煩了,不想再掛一個牌子了。」
孟七軒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眼底難得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無妨,你便拿好這個牌子,待晏佑歸去以後,天闕樓易主,你拿誰的牌子都一樣。」
葉離卿哦了一聲,將牌子重新收好,然後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道:「那你先有本事送我們樓主上路才是。」
孟七軒眼底笑意更濃:「他若是上了路,你可願成為我名下弟子。」
葉離卿想了想,然後點頭認真道:「只要有榜單接,有銀子拿,日常照舊,我自然是願意的。」
聽著如此大逆不道的欺師滅祖之言,晏佑並未過多動怒,只是笑罵一句:「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小白眼狼!」
孟七軒明顯很喜歡這個答案,慢慢朝著葉里傾歸攏而去的光束牢籠終於停頓下來,但並未散去。
而就在此時,赫連也開口說道:「我覺得師妹想法甚好。」
於是,禁錮赫連的光束牢籠也停了下來。
當然,這副沒骨氣的模樣,自然是引得了台下眾人紛紛鄙夷的目光。
包括那位七皇女即墨蘭澤,她亦是皺眉低頭喃喃道:「這就是那臭小子的妹妹?性格風骨可真是天差地別,那小子雖然卑鄙下流無恥骯髒,不過也是個為了朋友遺軀願以身犯險殊死一搏的人物,怎麼他家妹妹就這麼反骨的嗎?」
陵天蘇耳朵動了動,將她這一番話盡收耳中,下意識的喃喃重複了一遍:「卑鄙下流無恥骯髒?」
搞什麼?雖然他的手段是下作了一點,但不也是只假象威逼一番嗎?
他可沒想著占一個死人的便宜去假戲真做。
但是最後那兩下撞得他腳跟發軟,也不知是誰家皇女姑娘這麼無恥膽大。
即墨蘭澤將陵天蘇的喃喃之語捕捉入耳,登時面色薄紅的瞪了他一眼。
「今日以來,你便一直攻心於本樓主,為的就是讓本樓主喪失生存欲望,可你也說了本樓主是無情之人,又豈會中你下懷。」
晏佑又恢復了以往懶洋洋的做派,說道:「我若不死,你便收不了天闕樓,更收不了我這兩名弟子,想要當二樓共主,你還嫩了點。」
孟七軒冷冷一笑:「你所謂的無情之道,不過是貪生怕死的一個藉口罷了。」